郑艳琼
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是在图书馆度过的,青春的迷茫,无处躲藏的慌张,落在了书里、粘在了纸上,尘封在岁月深处。
我上了个一般般,甚至在别人看来不怎么好的大学,可是我依然感激它。不只是儿不嫌母丑的情感,更多的是一种融入血脉的情愫,家一般的感情。作家刘亮程在《一个人的村庄》中写道:“一个人心中的家,并不仅仅是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而是长年累月在这间房子里度过的生活。”在那里度过的几年,是我生活的积淀,也是我迷茫而又充实的时光。
我的大学——昆明大学,名字很好听,可是学校小,除了比一些民办大学强点以外,似乎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可是对于我,一个农村人,一路熬过来,好不容易才考上,心中已是感恩。有些人对它抱怨重重,我没有过。
我当时想读中文系,也想学烹饪,父亲说你这点小身板掂不动锅,学中文怕养不活自己,于是我只好选择会计专业,隶属于经济系,听起来貌似高大上。
那时昆大经济系是除艺术系之外最贵的专业,每年学费两千多元,相比现在经济系学费四千多元,我依然觉得那时的学费太贵。毕业前,我找了个公司,从一样都不会到做了半年样样上手。在我离开时老板诚恳挽留我,并开出了优厚的条件,我还是婉拒了,因为我考了家乡教育系统,名次位居非师范生前列。我回到了家乡工作。
“醒来时,世界都远了。”在我写这篇文章时,昆明大学已经“不复存在”了,和昆明师专合并成昆明学院,校徽依然是昆明大学原来的徽标。去年冬天,我和女儿去原址看看,那里已经片瓦不存了,我记忆中的校园以及周边,已经面目全非,今非昔比了。站在赵家堆天桥上,周围高楼林立,仿若置身香港一般。繁华落尽,惆怅一层层袭来。据说新的校区规模很大,也很气派。
念昆大时,我不旷课也不迟到早退,我知道自己还要继续进修的,所以那几年,我依然每日如读高中一般上课、自习。
我和好朋友曉琴每个周末都在图书馆度过。无论刮风下雨,无论酷暑严寒,早上去,下午去,很多时候晚上也会去。下午,通常晓琴会买两根棒棒糖,我们一人一根,就那样度过了许多个日子,直到毕业。我们待得最多的是图书馆一楼,那里对于她方便一些。也许我骨子里不怎么喜欢经济学,对于专业方面的书看得比较少,文艺类的书才是我的最爱。记得在那里,我看了许多普利策新闻奖获奖作品,对《红镜头》《黑镜头》《国家地理杂志》印象最深刻。还有好多其他的书,虽然忘记了,但我想它们已经深深地融进了我的血脉。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是在图书馆度过的,青春的迷茫,无处躲藏的慌张,落在了书里,粘在了纸上,尘封在岁月深处。
图书馆后面的花园亭台水榭,小桥流水,花红柳绿,人们读书的读书、恋爱的恋爱,也有借看书之名行恋爱之实的。紫藤廊架下,我和晓琴常常坐在这里,观苦读者,亦观情侣;看池中水鸟轻凫,亦观天上白云苍狗。坐着坐着,无边的迷茫与淡淡的愁绪,像黄昏一样漫卷过来。
从图书馆出来,出了校门,人民西路斜对面,就是红联街,那里仿佛一个乡街子,永远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好像从不会打烊。街口那家兰州拉面馆最好吃,没有之一。那味道,让许多昆大学子毕业离校后念念不忘。拉面馆旁边,各色店铺、各种生活物资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让人应接不暇。校门右手边,赵家堆牌坊下,有个那时刚刚兴起的水果超市,爱吃水果的学生,总要在有限的生活费里,挤出买水果的钱:一个柚子,两个苹果,几个芭蕉,一块西瓜……心满意足地带回宿舍。
女生宿舍在西院,我住在四楼,直到毕业。西院宿舍楼旁边是食堂,我们几乎每日都在那里喂饱自己。食堂一楼右手边终年堆着一筐筐玻璃瓶装的芬达和可乐。一元钱一瓶的汽水和午饭很配哦,是青春的味道。我常常打的一个菜是:牛肝用油炸至半干,拌上辣椒面、花椒面。毕业后,我便再没有吃过。那是属于昆大的独一味。进门左手边,铜锅米线还有涮菜,也是学子们的最爱,只是那里常常排起长队,清一色的女生,很多女生头发都湿漉漉的,队伍里弥散着好闻的洗发水的味道。队伍的一边,还排着一排写着名字的暖水瓶,大家买饭的同时也把开水打了。
我们买好饭菜,坐在食堂里那些红红绿绿的桌椅上吃饭。汽水瓶里永远插根吸管,桌子上偶尔会有室友带来的美味的罐罐肉,或者各种下饭的酱菜。在嘈杂的电视声、人声里,时光像被煮沸了一般,食堂里的每个人似乎都在吃饭、喝汽水大声说着话。
说着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走在人生的下一程,各自奔忙,散落天涯。无暇顾及的时光就这样渐行渐远,转眼成空。
偶尔我也会想起竞聘校园文学社社长、拿奖学金、某科考试第一个交卷最后却因试卷莫名丢失又重考,但记忆最深的还是图书馆、食堂、街巷,永远也不会忘记。世象万千,当时只道是寻常。
我今天看到一句话:“你只有上了大学,才有资格谈论上大学有什么用。”虽然学的是会计专业,可我毕业后,一直喜欢读书、写文字。感谢那些迷茫时光里看过的书,一点点填充我的心,让我现在工作之余有了一份持久的热爱。
于我而言,大学只是起点,不是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