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支持对戒毒人员戒毒动机的影响——链式中介效应分析

谢 康,王品卿,曾天德*,吴 灿

（1.闽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福建漳州363000;2.闽南师范大学心理健康教育咨询中心,福建漳州363000;3.漳州司法强制隔离戒毒所,福建漳州363000）

动机是行为的重要推动力，也是行为改变的关键因素和有效指标[1].促使戒毒人员产生戒毒目标且维持戒毒行为的因素被称之为戒毒动机.良好且持久的戒毒动机可以增强戒毒的戒治效果，提高成瘾行为戒治的成功率[2].而不良的戒毒动机不仅会影响戒治的效果，也是引起复吸的原因之一[3].学者们普遍认为戒毒动机是提高戒治效果，降低复吸率的重要因素[4].因此，对于降低戒毒人员的复吸率和开展心理矫治，深入探究影响戒毒人员戒毒动机的相关因素有着重要的意义.

戒毒人员的戒毒动机受到诸多因素的影响，涉及到外部环境和内部认知因素的共同作用.外部环境中的社会支持来源于个体所拥有的广泛的社会关系，包括在这些社会关系中获得的心理和物质支持[5].社会支持的缓冲器模型认为,积极良好的社会支持可以对应激和压力状态下的个体起到缓冲、保护的作用,可以增强个体社会适应的能力[6].社会支持作为戒毒动机的预示因素，Christin等人的研究表明，戒毒人员的整体社会支持程度越好，个体的戒毒动机越强[7].不良的社会支持水平与退出戒毒治疗及复吸相关[8].针对戒毒人员同伴支持状况的研究也发现，同伴对戒毒者的积极支持可以提升强戒人员的戒毒动机[9].通过这些研究可以发现，戒毒人员的戒毒动机与社会支持程度存在着一定的关系.

随着积极心理学的兴起与发展，积极心理品质及其与个人发展之间的关系引起了人们的关注，而以往对社会支持和戒毒动机作用关系的研究大多关注负面的心理状态.心理弹性是个人的一种能力和品质，表现为在经历压力、挫折和创伤等消极生活事件后仍能维持个人机能且良好适应生活[10].个体的心理弹性水平与社会支持程度有着重要的关系.以往的研究表明社会支持是心理弹性的保护性因素之一，对于心理弹性的形成和发展有着重要的作用[11].实证研究表明，领悟性社会支持水平较高的戒毒人员有着更高水平的心理弹性[12].所以社会支持可能是戒毒人员心理弹性的一个预测因素.此外，有研究表明心理弹性可以负向预测戒毒人员的复吸风险水平[13]，心理弹性水平较低的个体不能良好适应生活中的压力事件，在消极情绪状态下更容易发生复吸行为.而复吸风险水平较低的戒毒人员有着较高的戒毒动机，这提示我们社会支持可能通过心理弹性的中介作用影响戒毒人员的戒毒动机.据此，提出假设1：社会支持通过心理弹性的中介作用正向预测戒毒动机.

应对方式是个体在面对应激和压力时采取的应对策略，涉及到认知和行为上的改变，是个体心理健康的重要影响因素.应对方式的交互作用模式认为个体应对方式的选择是人格特质和情景相互作用的结果[14],情景过程中的认知评价与应对方式的选择有着密切的关系.社会支持也是情景范围内的一个重要因素，因此社会支持与应对方式存在着一定的关系.对于不同人格类型的戒毒人员，研究发现社会支持的各维度都与积极的应对策略有关[15].而积极的应对方式与戒毒动机也有着紧密的联系，有研究发现积极的应对方式有助于降低青少年的吸毒动机[16]，成熟型的应对方式可以直接预测戒毒人员的戒毒动机[17].上述研究表明应对方式在社会支持影响戒毒动机的过程中起着重要的作用.据此，提出假设2：社会支持通过影响戒毒人员的积极应对方式正向影响戒毒动机.

心理弹性作为个体在压力情境下适应性的心理特质，对个体的应对方式的选择有着较大的预测力，具有心理弹性的个体更容易选择积极的应对策略处理消极情绪.有研究表明，心理弹性水平越高的戒毒人员越容易采取积极的应对方式[18]，积极应对方式和社会支持是戒毒人员心理弹性的重要影响因素[19]，积极应对方式部分中介了人格特质对戒毒动机的影响[20].从这些研究中不难发现，心理弹性和积极应对方式不仅与社会支持和戒毒动机有着重要的关系，而且心理弹性和积极方式很有可能在社会支持影响戒毒动机的过程中起着重要的作用.因此，本研究提出假设3：心理弹性和积极应对方式在社会支持对戒毒动机的影响过程中起链式中介作用.

综上所述，在前人关于社会支持和戒毒动机关系研究的基础上，本研究着眼于个体的积极心理品质，拟考察心理弹性和积极应对方式在社会支持和戒毒动机间的作用过程，最终揭示社会支持是如何影响戒毒人员戒毒动机的.同时研究结论也能为毒品预防和毒品戒治工作提供理论依据.

1 研究方法

1.1 研究对象

针对司法强制隔离戒毒所的314名戒毒人员进行调查.回收问卷314份，剔除无效问卷后，获得有效问卷299份（95.2%）.有效对象的基本情况：对象均为男性；年龄在19～61岁之间，平均为（36.680±8.929）岁；小学及以下文化者占31.0%，初中文化者占57.1%，高中（中专、技校或职高）文化者占9.6%，大专、大学本科及以上占2.3%；未婚44.1%，已婚或同居39.2%，离异或丧偶16.8%；城镇和农村分别占比42.6%和57.4%；多次戒毒者占比（59.8%）高于初次戒毒者（40.2%）；24.8 岁为初次吸毒的平均年龄；吸毒时长平均为10.6 年；自愿主动戒毒者20.9%，非自愿被动戒毒者72.9%；传统毒品（海洛因）吸食者34.3%，新型毒品（病毒、摇头丸等）吸食者52.9%，混合吸食12.7%.

1.2 研究工具

1.2.1 社会支持评定量表（SSRS）

由肖水源编制，有客观支持、主观支持和对社会支持利用度三个维度[21].其中客观支持维度反映人际社会网络提供的实际支持；主观支持维度表示个体主观体验和感受到的情感和物质支持程度；社会支持的利用度用来表示个体对周围社会支持的使用效果.分量表下的所有项目的粗分计总分，总分数越高表明社会支持程度越好.该量表的总分一致性为0.92，各项目之间的一致性在0.89～0.94 之间.本次研究中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79.

1.2.2 心理弹性量表（CD-RISC）

由于肖楠等人修订，分为坚韧、力量和乐观三个维度，共25个项目[22].采用5点计分，总分越高表示心理弹性水平越好.量表的α 系数为0.91.在本次测量中，总表的内部一致性信度为0.91，各维度的α 系数分别为0.85（坚韧），0.76（力量），0.63（乐观）.

1.2.3 简易应对方式量表（SCSQ）

中文版简易应对方式量表由解亚宁修订，包括积极应对方式和消极应对方式两个维度，采用4级评分（0 表示“从不采取”，3 表示“经常采取”）[23].量表共包含20 个题目，各分量表得分越高表示个体越容易采取该应对方式.全量表的α系数为0.90，积极应对和消极应对的α系数为分别为0.89和0.78.本研究中总量表的α 为0.83，积极应对方式和消极应对方式α 为系数分别为0.81 和0.79.本研究选取积极应对方式这一维度进行分析.

1.2.4 戒毒动机量表

戒毒动机量由张琪[24]等人编制，包含6个维度：空虚感、现实条件、社会支持、自我认识、家庭责任和避免身体伤害，一共30个题目.李克特5点计分，均为正向计分，分数越高表示戒毒动机越强.张琪的研究显示Cronbachα系数为0.86，该量表在本研究中的α系数为0.92.

1.3 数据分析

采用Excel 2019和SPSS 24.0进行数据分析和处理.对数据进行了描述性统计分析和相关分析，再结合Hayes编制的SPSS Process V3.3组件验证中介模型.

2 结果

2.1 共同方法偏差

鉴于自我报告量表可能存在共同方法偏差问题，为了进行控制采纳了周浩等人[25]的建议，使用匿名性的问卷设计，解释收集数据的目的，告知问卷中存在部分反向题目.采用Harman单因素检验，对社会支持、戒毒动机、心理弹性、应对方式4个变量的共77个项目进行未旋转的主成分因素分析.第一个因子解释的变异量为16.41%，低于40%的标准，说明本研究无共同方法偏差问题.

2.2 戒毒人员的社会支持、心理弹性、积极应对方式和戒毒动机的相关

由表1看出，戒毒人员的社会支持、心理弹性、积极应对方式和戒毒动机之间均呈显著正相关.

表1 描述性统计结果和相关分析（r）Tab.1 Descriptive statistical and correlation analysis(r)

2.3 中介效应的分析

使用Hayes（2013）[26]编制的SPSS Process组件中的模型6进行中介模型检验，验证心理弹性、积极应对方式在社会支持和戒毒动机关系中的中介作用.回归分析结果（表2）显示，社会支持总体上显著正向预测戒毒动机（β=0.243，P ＜0.001）.其次，加入心理弹性和积极应对方式后，社会支持对戒毒动机的直接影响不显著（β=0.080，P ＞0.05）；心理弹性对戒毒动机的直接影响不显著（β=0.029，P ＞0.05）；社会支持显著正向预测心理弹性（β=0.343，P ＜0.001）和积极应对方式（β=0.272，P ＜0.001）；心理弹性显著正向预测积极应对方式（β=0.305，P ＜0.001）；积极应对方式显著正向预测戒毒动机（β=0.406，P ＜0.001）.

表2 模型中变量的回归分析Tab.2 Regression model analysis

由图1，表3 可以看出，社会支持对戒毒动机的直接效应不显著，但可以通过心理弹性和积极应对方式的中介作用间接预测戒毒动机.采用Bootstrap法重复抽样5 000次进行中介效应的检验及95%置信区间的估计，结果显示：社会支持对戒毒动机的直接路径所对应的置信区间包含0，说明直接效应不显著；有两条路径所对应的置信区间均不包含0，表明两个间接效应均达到显著水平，即积极应对方式在社会支持和戒毒动机之间的中介效应值为0.110，占总效应的0.110/0.243=45.27%；心理弹性和积极应对方式的链式中介效应值为0.043，占总效应的0.043/0.243=17.70%.总的标准化间接效应值为0.163,占总效应的67.08%.

表3 心理弹性和积极应对方式的中介效应分析Tab.3 Analysis of the mediating effect of resilience and positive coping style

图1 心理弹性和积极应对的中介模型Fig.1 Mediation model of resilience and positive coping style

3.讨论

3.1 社会支持与戒毒动机的关系

本研究表明，戒毒动机和社会支持呈显著正相关，社会支持可以显著正向预测戒毒人员的戒毒动机，这与以往对戒毒人员的研究结论相一致[27]，表明戒毒人员的社会支持状况与戒毒动机有着重要的关联.但在加入两个中介变量后，社会支持对戒毒动机的直接影响效应不显著，而是要通过积极应对方式的中介作用以及心理弹性和积极应对方式的链式中介作用影响戒毒动机.这一研究结论支持了社会支持的缓冲器模型,该模型认为社会支持主要通过影响个体内部的认知系统来缓解压力的情绪和生理反应[28]，从而使个体避免通过吸毒的方式排解压力.戒毒人员内部的心理弹性和积极应对方式在社会支持的缓冲模型中起着重要的桥梁作用.外部环境中的社会支持要通过个体内部的心理过程才能转化为戒毒动机，所以戒毒人员心理上能否感知到社会支持是内部心理和认知转变的前提条件[29].因此在为戒毒人员提供社会支持的过程中，要注意帮助戒毒人员主动体验和感受支持，注重外部社会支持对内部积极心理品质的转化，确保客观社会支持与主观社会支持传递渠道的畅通，进而提高社会支持的利用效率.

3.2 积极应对方式的中介作用

研究结果表明，积极应对方式与社会支持和戒毒动机显著正相关，社会支持通过积极应对方式的中介作用正向预测戒毒人员的戒毒动机.这一结果支持了前人的研究结论，即持有良好应对方式的戒毒人员有着更强的戒毒动机[30].应对的交互作用模式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社会支持与应对方式的关系，该模式综合了应对方式研究的特质取向和情境取向，将应对方式视为两者交互作用的结果[31].社会支持作为情境性因素会参与个体应对方式的认知和评价过程之中，从而增强个体的应激强度.这说明社会支持程度高的戒毒人员更容易获得周围的物质和情感支持，有着充分的应对资源和信心去面对不利处境，更倾向于选择寻求帮助、解决问题的积极应对方式[32].同时，拥有积极应对方式的戒毒人员，也更倾向于把目光投放在个人未来及其与家庭关系之中，从中获得较强的戒毒动机和信心.尽管应对方式受人格特质的影响在个体身上具有相对稳定性，但本研究结果表明良好的外部支持环境也有助于戒毒人员形成良好的应对方式.因此，无论是提升支持水平，还是培养积极的应对方式，都能有效地增强戒毒人员的戒毒动机，从而达到降低复吸率的长效收益.

3.3 心理弹性和积极应对方式的链式中介作用

分析结果表明，社会支持对戒毒动机的直接效应不显著，表明社会支持可能完全是通过以上两个路径对戒毒人员的戒毒动机产生影响.一方面社会支持可以通过提升积极应对方式，进而增强戒毒动机；另一方面，社会支持也可以通过提升心理弹性，进而激发和增强戒毒动机，但作用不显著.这与钟伟芳等人的研究结论相一致，积极心理资本正向预测戒毒动机，但对戒毒动机无显著直接影响[33].这说明心理弹性与戒毒动机有着重要的关系，但心理弹性无法直接影响戒毒动机，而是要通过降低个人应激水平或提升其他心理品质从而影响戒毒动机.本研究的结果还表明心理弹性和积极应对方式在社会支持与戒毒动机之间起链式中介作用，这进一步阐明了社会支持通过心理弹性和积极应对方式的链式中介效应影响戒毒动机.心理弹性作为个体成功应对逆境并获得良好顺利发展的特质[34]，拥有良好的社会支持越有利于戒毒人员的心理弹性的发挥，进而增强个体的应激能力和积极应对方式，最终促进戒毒动机的强度.戒毒人员在毒品戒治的过程中必然经历着来自心理和生理上压力的挑战及压力适应的过程，除了依赖戒毒人员自身的心理弹性，还需要依靠家庭成员及社会其他人员给予足够的精神支持.社会支持在一定程度上为戒毒人员激发戒毒动机提供良好的戒毒氛围，同时也有助于戒毒人员发挥其心理弹性在增强戒毒动机中的作用.心理弹性这一积极的个人特质可以促进戒毒人员采取更多的积极的应对方式去应对外界诱惑和情景压力，从而避免或减少再次陷入复吸的漩涡，同时，也能促进戒毒动机维持在一个较高的水平[35].这一结果印证了应对方式的交互作用的理论模型.由此提示，在戒毒的预防和干预实践中，完善戒毒人员外部的社会支持系统和培养内部心理积极品质，对于激发戒毒动机，增强社会应激能力具有重要意义.因此，培养戒毒人员的积极心理品质，发挥其在激发和增强戒毒动机中的作用，以有效阻断复吸行为等，值得未来研究者的关注.

4 结论

1）社会支持、心理弹性、积极应对方式和戒毒动机两两显著正相关，社会支持显著正向预测戒毒动机.

2）社会支持对戒毒动机的直接影响效应不显著，心理弹性和积极应对方式在社会支持和戒毒动机之间有显著的中介作用.主要存在两条中介路径：积极应对方式的单独中介作用；心理弹性和积极应对方式的链式中介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