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心媒婆

黄平

早上，贺有根一家正在吃饭，一个胖女人推开大门喊道：“有根大哥，吃着呢？”来人是红姑，邻村人，十里八乡有名的媒婆，整天窜东村走西庄。

有根媳妇起身招呼红姑一起吃，贺有根却拦着她：“无事不登三宝殿，红姑又不是来吃饭的。”有根媳妇赶紧解释说：“红姑你别介意，他就这个脾气。”

红姑笑了笑说：“有根大哥说得对，我今天是为你家贺刚来的。你看贺刚也二十多了，该说媳妇了，我就给他留意着。正好河溪村王贵家有个闺女叫玉芝，聪明能干，贤惠漂亮，跟贺刚是天生的一对。”贺刚在一旁忍不住笑道：“在你嘴里，哪个姑娘不是一朵花？”

红姑装作不高兴，“好小子，不相信红姑的眼光？我可以跟你打赌，你去了肯定能看上，如果看不上，礼物钱我出，怎么样？”

贺有根瞪了一眼贺刚，说：“大人讲话，你插什么嘴？”然后对红姑说：“你说的是真的？”红姑说：“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要不，我先把礼物买上？”

有根媳妇对贺有根说：“当家的，哪能让红姑出钱呀，我们自己买。”贺有根就说：“好，钱的事另说，什么时候去王家？”

红姑说：“这事宜早不宜迟，明天吧！我现在去王家跑一趟，让他们在家等着。”说完喜滋滋地走了。

贺刚急了，说：“爹，这些媒婆为了挣媒钱，净说瞎话，你还真答应呀？”贺有根满不在乎地说：“不就是看一看吗？如果没看上，这钱就让红姑出，我们又不吃亏！”

第二天一早，贺刚跟着红姑去了河溪村。王贵正在院里劈柴，王贵媳妇热情招呼他们。红姑问：“玉芝呢？”王贵媳妇说玉芝去河边洗衣服了，一会儿就回来。两个女人聊着天，贺刚无事可做，就从王贵手里抢过斧头劈柴。

不久玉芝回来了，贺刚眼前一亮，原以为红姑是信口开河，没想到玉芝长得真漂亮：乌黑的长发，俊俏的小脸，苗条的身材，一点都不比那些电影明星差。玉芝见贺刚英俊健壮，脸一下红了，转身要去晒衣服。红姑一碰王贵媳妇，王贵媳妇会意，叫住玉芝说：“衣服我去晒，你把那些柴火收拾好。”

玉芝在一边收拾柴火，贺刚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一堆小山高的木柴很快就劈完了。

王贵媳妇晒完了衣服，对贺刚说：“中午就在家里吃饭。”贺刚红着脸点点头。

按照当地风俗，小伙子上门相亲，女方会主动留他吃饭。小伙子相中了姑娘就会留下来，否则就找理由走人。女方如果相中小伙子，饭后会让他喝一碗甜开水，如果没相中，喝的就是咸开水，这样大家心知肚明不会尴尬。而带来的礼物是不退的，拿回去丢面子。

红姑悄悄对贺刚说：“怎么样？满意吧？我有没有骗你？”

贺刚不好意思了，说：“谢谢红姑！”红姑却“哼”了一声：“先别高兴，人家还不一定看上你呢！我还有事，就不在这里吃饭了，你好好表现吧！”

一句话说得贺刚心里七上八下的，饭也吃得没滋味了。吃完饭后，王贵媳妇从厨房倒来一碗水，贺刚接过碗，一饮而尽，然后告辞离开了。

晚上红姑来到贺家，笑嘻嘻地问贺刚：“今天的水甜掉牙了吧？”谁知贺刚却说：“红姑，我喝的是一碗白开水，一点味道都没有。”

红姑奇怪了，说：“不可能呀，这规矩王家知道呀。”

贺有根气呼呼地问：“那王家是什么意思？把我家当猴耍？”有根媳妇打圆场说：“当家的，这里面怕是有什么误会。红姑，要不辛苦你跑一趟，问问清楚？”红姑一口答应会去问个明白。

第二天红姑来回话了，说是王贵媳妇这个人记性不太好，经常忘事，当时她在厨房倒好水，正要放入调料，王贵急着叫她出来找东西。她回厨房后忘记水里没加调料了，就端出来给贺刚喝，今天红姑上门去问她才想起来是怎么回事。

贺有根问：“那王家是什么意思？”红姑说：“王家没有明说，说是让贺刚明天再去一次。”

贺刚当然高兴，不过他迟疑了一下，说明天再去也不能空手去。

贺有根牛眼一瞪，嚷道：“还花钱？空手去就不错了！”有根媳妇从兜里掏出钱，偷偷塞给贺刚：“你再去买点礼物。”

贺刚又来到王贵家，他家正忙着把晒干的稻谷收起来。贺刚二话没说，拿起扁担，把稻谷一担一担挑上二楼。

晚上红姑又来到贺家，见气氛不对，问是什么情况。贺刚一脸沮丧，说今天喝的是咸開水。红姑生气了：“这么说来，其实前天他家就不愿意，还说是忘记了。不愿意就不愿意，还让你又跑一趟，还多收了一份礼物，这是明摆着占便宜嘛！不行，我明天再去王家，讨个说法。”贺刚说：“算了，人家没看上我，这也正常，我出点汗也没有什么。”

贺有根抽了一口闷烟，冷冷地说：“红姑，这就是你介绍的人家？”有根媳妇见他脸色不对，忙上前帮着红姑说话：“当家的，你别生气。那姑娘的确不错，可人家没看上咱儿子，这怪不得红姑。既然没有缘分，那就算了，红姑你以后多留意其他姑娘就行。”

红姑还是愤愤不平：“你们可以算了，我不能！王家这样做不仅是欺负你贺家，也是打我的脸，我一定要去说道说道。”

晚上，红姑又来到贺家。她兴高采烈地说：“报应，报应来了！”原来今天王贵准备挑花生去榨油，却把腰扭了，躺在床上直哼哼，红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接着，红姑又气愤地说：“王家现在没人干活，还想让贺刚明天去帮忙。我当时就回绝了，这都什么人呐！当然，我就这么一说，你们就当不知道，别理他们。”贺有根大眼一瞪，对贺刚说：“你敢去，我打断你的腿！”有根媳妇小声说：“当家的，你还是随儿子自己吧！他愿意去就去，不去就算了。”贺刚点点头说：“爹，我和玉芝相识一场还是朋友嘛！她家有事，帮忙是应该的。再说人家都开了口，还能不去？”

第二天，贺刚早早赶到王家。进了院门，却见王贵正推着石磨磨豆子。贺刚惊讶地问：“叔，你不是腰扭了吗？这么快就好了？”王贵憨厚地说：“我没事，红姑骗你的。”

红姑骗我？贺刚糊涂了。王贵媳妇对他说：“你去厨房找玉芝，她会跟你说。”

贺刚进到厨房，玉芝看见他，说：“你真来了！”贺刚说：“只要你一句话，我就会来！不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玉芝说：“实话告诉你吧，红姑是我二姨。”贺刚更不明白了，问：“你二姨？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

玉芝红着脸说：“我二姨早就知道你人不错，要给咱俩撮合。但听说你爹脾气不好，怕我嫁过去受气，所以故意弄出这些事，试试你家呗！”

“原来是怕我爹！”贺刚恍然大悟，然后高兴地说，“这你就放心好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玉芝一听，问道：“什么秘密？”贺刚得意地说：“别看我爹在外面咋咋呼呼，其实家里是我娘说了算。我娘的话，我爹全听。”

玉芝扑哧一笑，说：“还秘密呢，我早就知道了。”

贺刚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

玉芝骄傲地说：“我二姨是什么人？她早就炼成了火眼金睛，到你家才几次，就什么都看出来了。还有，她算定你今天肯定会来，让我家犒劳犒劳你。”说完，她倒了一碗水给贺刚，“渴了吧？灶上有糖也有盐，喜欢喝什么，自己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