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你,到底在经历什么

2020-07-01 11:09
云南教育·视界(综合) 2020年8期
关键词:校园学校学生

“校园欺凌”在世界范围内一直是个经久不衰的话题。伴随着近期电影《少年的你》的热映,校园欺凌这一社会问题又一次出现在了公众的视野中,引起了社会的关注与热议。

2016年,我国政府相继出台了《关于开展校园欺凌专项治理的通知》《关于防治中小学生欺凌和暴力的指导意见》,首次从国家层面确定了“校园欺凌”这一概念。2017年4月随着国家一系列文件的出台,更是提高了社会各界对校园欺凌的关注和认识。

作为一个一直存在的社会问题,当下校园欺凌现状如何,在表现方式上呈现出什么样的新特点?哪些孩子更容易被卷入校园欺凌事件中?我们又该如何去防范和治理?这都是社会各界迫切关注的问题。前不久,浙江工业大学教育科学与技术学院“校园欺凌”研究团队(以下简称“团队”)用半年的时间调研了某省3 753个中学生样本,并以此为基础,试图揭开其中的答案。

一、欺凌者与被欺凌者

1.角色重叠

按照团队的界定标准,只要学生连续“一个月两到三次” 或更频繁地遭受/实施了一种及以上的欺凌行为,就会被定义为发生了校园欺凌。

团队调研的结果显示,412人发生了校园欺凌,占总人数的11%。其中,有321起是学生被欺凌事件,有91起是学生欺凌他人事件。欺凌与被欺凌事件在数量上存在一定差距。究其原因,团队认为,一方面可能由于不同学生个体对校园欺凌的认知不同,另一方面,校园欺凌作为众所周知的负面行为,可能会使欺凌者在自我报告时有意掩盖欺凌事实,从而减少了欺凌事件的数量。

另外,团队还发现,在412起欺凌事件中,存在58起欺凌-被欺凌的情况,即欺凌者与被欺凌者会有角色重叠的可能,这是青少年学生遭遇欺凌伤害后的行为映射,说明在校园欺凌中,没有绝对的欺凌者也没有绝对的受害者。

2.男生是校园欺凌的主力军

调研结果显示,在校园欺凌的来源方面,71.6%的学生选择了来自“同班”同学,11.9%选择了“同年级别班”,5.6%选择“高年级”,只有6位同学选择“低年级”,仅占1.5%。总体来看,超过七成的欺凌事件是同班同学所为,这可能与同班学生之间长期频繁的交往分不开,因为频繁的接触难免引发误会和摩擦,而误会如果长期得不到化解,便会升级为校园欺凌。

在校园欺凌的人员构成方面,调研显示,“几个男同学”是选择最多的一项,占比38.6%;紧随其后的是“一个男同学”,有23.5%的学生选择了此项;其次,有18%的学生选择了“男女同学都有”;最后,仅有10.2%和4.9%的学生选择了“几个女同学”和“一个女同学”。调研结果说明男生是校园欺凌的主力军。此外,研究数据还表明,相较于“单干”,学生们更倾向于结成“团体”进行欺凌。

3.自由活动时间和密闭空间更易发生欺凌

调研结果显示,“课间休息时间”“放学后的时间”及“午休时间”是校园欺凌最为频发的3个时间段,分别有33%、26.5%、23.5%的学生选择;而在“上课时间”“上网时间”和“自习时间”的选择上则相对较少,分别只有20.4%、17.7%和14.1%。

众所周知,欺凌行为通常发生在家长、老师的视线之外,因此,学生不会选择在上课时间、自习时间等老师在场的时候进行欺凌,而多选择课间、午休和放学后等自由活动的时间实施欺凌,这说明越缺乏监管越容易产生校园欺凌。

调研结果发现,校园欺凌多发的地点为“教室”“宿舍”等相对密闭的空间。具体来说,有37.6%的学生选择教室,31.3%的学生选择宿舍。选择操场、放学回家和上学路上、厕所、教学楼的走廊、网吧、食堂的学生,分别为16%、11.4%、10.7%、10%、8.3%、8%。

由此看出,校园欺凌无处不在,但相较于隐蔽狭小的空间,公共场所发生校园欺凌的可能性相对较小。

4.传统欺凌占主导,网络欺凌增多

校园欺凌的类型多种多样,但归纳起来大致可分为身体欺凌、言语欺凌、网络欺凌和关系欺凌。从欺凌的类型上看,中学生多选择言语欺凌与身体欺凌等传统的欺凌类型,通过推搡、打架、威胁、辱骂等外显行为进行欺凌,但网络欺凌占比依然不容小觑。

在电影《少年的你》中,无论是胡小蝶跳楼后,周围同学忙着拍照发朋友圈、发帖、发微博,在网上议论猜测本次事件的特写场景,还是魏莱等人把陈念母亲是骗子的消息发布到网上并被迅速传开讨论的场景,都侧面烘托了随着互联网的发展,手机、电脑等电子设备已经成为当今中学生的“生活必需品”,网络的普及也对校园欺凌的表现形式与传播发酵方式的改变产生了重要影响。

在调研中,学生们多次提到在“网吧”发生校园欺凌。这种新型网络欺凌形式的诞生使欺凌者在实施校园欺凌时更加便捷化,更少受到地点的限制,且实施过程更为隐蔽,隐匿性高,很难找到真正的欺凌发出者,欺凌成本低,操作性也更强。

欺凌事件一旦被发布到网络上,就会迅速地扩散开来,此时这件事已经不再是某个学校或某个省份的事情,而是全国都会关注的事情,加快了事件的发酵升级。由于网络上人员的复杂性,“三人成虎”的可能性很高,很可能会出现歪曲事件因果、夸大事件严重程度,无根据地猜测事件相关信息等现象。

团队认为,这表明网络时代的来临为校园欺凌的表现形式增加了网络化的特征,形成“虚拟欺凌”,扩大了校园欺凌的影响和伤害范围,增加了监管难度。访谈中有学生也表示:“传统的校园欺凌可以通过远离欺凌者来减缓,然而流言一旦被放上网,那简直让人无处可逃。”

5.女生间的关系欺凌突出

电影《少年的你》以女生间的校园欺凌事件为题材,虽然大家可能都关注到魏莱等人对陈念的身体欺凌,比如拿排球砸陳念的身体、推搡陈念摔下楼梯、对陈念进行身体殴打、拉扯剪掉陈念的头发等,但对女生间的关系欺凌刻画较少。团队的调研结果显示,中学女生间的关系欺凌是校园欺凌中十分突出的一个问题。

团队的调研结果显示,男生参与校园欺凌的人数要显著高于女生,但这个差距随着社会“男女平等”“女性男性化”思想观念的发展逐渐在缩小,女生参与校园欺凌的比率越来越高,而且在关系欺凌这一维度上与男生不存在显著差异。

男生校园欺凌表现为辱骂、恐吓、威胁或性别歧视为主的言语欺凌和性欺凌;而女生间的欺凌则更多表现为较为间接的网络欺凌和关系欺凌,具体表现为一种基于欺凌情境的人际关系排挤与上传视频所形成的组合样态。虽然男生也会和女生一样使用间接欺凌的方式搞臭被欺凌者的名声,但是男生更多地会参与直接欺凌;而相比直接欺凌,女生会更多地参与间接欺凌。

团队分析,女生参与校园欺凌的原因更加多样与微妙,一件不起眼的小事甚至是某个地方的优点比较突出,都可能使自己被卷入校园欺凌。女生通常不会把不喜欢、讨厌、嫉妒等情绪利用身体欺凌与言语欺凌的形式直接表达出来,而是会转化为关系欺凌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欺凌形式,通过拉拢其他同学、孤立目标对象这种“抱团”的方式来对其实施欺凌。对于正处于青春期、喜欢以自己人际网络人脉来衡量自己社会地位的中学女生来说,关系欺凌这种隐性的欺凌形式更是表现得尤为突出。

在访谈中,男同学们告诉团队:“女生比我们还凶,抓头发啊、拍视频,什么都有。”“女同学那边好像每个班都有互相排挤这样的现象吧,感觉有时候关系好其实也是假的,我分不出来。”

6.留守中学生更易成为受害者

电影《少年的你》中女主角陈念是校园欺凌中的受害者,但大家可能忽略了一个细节,陈念同时也是一个父亲从未出现、母亲在外躲债、一个人生活学习的留守儿童。

团队的研究结果证明,留守中学生更容易成为校园欺凌的受害者,而且更可能出现一些极端偏激的错误认知。团队认为,这可能是由于留守学生性格本身与家庭环境两方面造成的:

一方面,留守中学生由于父母长期不在身边,缺乏安全感,导致性格过于内向或者性格过于独立。他们可能会害怕与他人沟通,不敢向别人表达自己内心的意愿,当面对他人不合理的要求时也不懂得如何拒绝,给他人留下“懦弱”“好欺负”的印象标签,从而更容易成为他人欺凌的对象。

另一方面,留守中学生通常家庭经济条件较差,普遍存在自卑心理,同时父母长期不在身边无法对其进行人际交往方面的指导,因此在人际事件处理能力较弱,对人际事件的处理也会更加情绪化,因此更容易产生人际矛盾,从而更容易受到校园欺凌。

7.“围观群体”影响欺凌氛围与事件走向

校园欺凌的“围观群体”是指身处欺凌现场的目击者或者没有目睹现场但拥有欺凌信息、关注欺凌事件的大量人群。从群体对于欺凌事件的态度反应看,围观群体可以分为欺凌保护者、潜在欺凌捍卫者、协同欺凌者、煽风点火者与置身事外者;从群体所处的场所看,既有线上围观群体,又有线下围观群体;从欺凌信息获得的来源看,既有直接目睹的围观群体,又有间接听闻的围观群体。

团队认为,围观群体的态度与行为表现是影响欺凌氛围与事件走向的重要因素。

在线下的实际情境中,围观者是指在欺凌发生现场围观欺凌过程或间接听闻欺凌事件的群体,这里的群体可以是学生、家长或者老师。很多校园欺凌围观者虽然内心深处不赞同欺凌者的做法,但迫于情境压力没有对欺凌事件做出反应,选择保持中立与沉默。但他们几乎不会知道他们的关注或沉默意味着对欺凌行为的鼓励——至少是承认——而不是反对,这样的态度会助长欺凌者的气焰,认为自己的欺凌行为是受到大家接受和支持的,并且不会受到惩罚,从而促成欺凌行为的发生与升级。

在线上的网络世界中,围观群体多是指大量听说过欺凌事件的网友,他们多半是通过视频或文字描述来获得欺凌信息的,具有一定时效的滞后性。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匿名的网络世界削弱了个体社会道德的约束,网络围观群体相比于实际情境中的围观群体人数更多,群体从众行为也更易产生。因此,他们一旦接收了相关欺凌事件的信息,便开始在网络上大加评论。一般来说,舆论偏向哪边,他们的评论就偏向哪边,由此便集结成了一群群极端的网络围观群体。

一般来说,围观群体中的不同角色决定了围观者不同类型的角色行为,而这种角色行为又会使整个欺凌事件的“围观”行为发生改变,形成或积极或消极的两种不同性质的“围观”。

团队认为,尝试打破“群体”的桎梏,分角色对校园欺凌的围观群体进行剖析,比较群体中各类角色以及角色行为的异同,将能引导和有针对性地帮助减少消极“围观”。

二、谁是校园欺凌的隐形推手

法国著名思想家伏尔泰曾说,“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在校园欺凌面前,无论是“魏莱们”为首的霸凌者还是屡遭欺凌的“陈念们”,之所以卷入校园欺凌,都有其背后深刻的因素。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吗?何种家庭教育下的孩子更容易卷入校园欺凌?校园环境又会对校园欺凌产生何种影响?本部分从个人、家庭和学校3个角度走近校园欺凌,试图寻找影响中学生卷入校园欺凌的因素。

1.欺凌者与被欺凌者的群体共性特征

在生活中,欺凌者与被欺凌者一样,个人特征类型都是各种各样的。有的高大强壮,有的矮小瘦弱;有的很受大众欢迎,有的不受同学喜欢;有的成绩好,有的成绩差……团队通过经验总结与访谈,发现欺凌者和被欺凌者在某些方面仍存在一些群体共有的特征。

其中,欺凌者通常表现为:冲动且不易克制;心胸狭隘,不愿接受别人的批评;自私,对事对人斤斤计较,从不考虑他人或集体的利益,当自己的利益得不到满足时,便心存不满;善妒,好胜心强,容不得别人超过自己。

而拥有某些特征或习惯的学生确实更容易成为校园欺凌中的受害者:性格内向孤僻,喜欢独处,不喜欢交朋友;在生活习惯方面存在一定的问题,如不爱干净、不讲卫生、过于讲究或有洁癖等;具有少数特征的人群,如肥胖、女性化的男生,同性恋群体;人际交往存在一定问题,说话做事不注意场合或方式;在某方面处于弱势的群体,如身材矮小、智力或身体缺陷;讨好型人格,不会拒绝别人提出的要求,忍让懦弱;爱出风头,喜欢吹嘘自己,虚荣心强;相貌不出众,在显眼地方有明显胎记或脸上痘痘痤疮较多。

2.隔代抚养的孩子更易卷入校园欺凌

除了个人特征,家庭因素也是影响孩子卷入校园欺凌的重要原因之一。

根据本次调查的人口学信息,团队将所得样本家庭类型分为隔代抚养家庭与非隔代抚养家庭。研究结果发现,相比于非隔代抚养家庭的孩子,隔代抚养家庭的孩子更多地参与校园欺凌。

究其原因,团队分析,两代人教育观念不同:在非隔代抚养家庭中,父母一辈更加看重家庭教育,他们强调对孩子性格的养成和规矩的树立;隔代抚养家庭结构关系更为复杂,父母教育缺位明显,且祖辈在抚养孩子的过程中大都很溺爱孩子,忽视家庭教育,极易造成孩子任性、自私、霸道的性格。

团队的研究发现,在同一家庭中,孩子能够从祖辈与父辈那里获得几乎相当的“情感温暖”,但在“行为指导”和“责罚与控制”等规则规范方面,相较祖辈,父辈会更加具体和严格。父辈相对重视家庭权威的树立、规则习惯的养成以及交往群体的约束,而祖辈则是以“快乐”为导向,更多强调孩子的自由发展。

团队认为,这也是为何留守儿童欺凌状况尤为严峻的原因之一。

3.消极教养导致孩子卷入校园欺凌

团队对父母教养方式与中学生校园欺凌得分进行相关分析发现,父母惩罚严厉会导致中学生更容易卷入校园欺凌。

团队发现,无论是欺凌者还是被欺凌者,其父母的教养方式都更为严厉,且经常给予的惩罚超过了孩子的应受程度。团队分析,在这种教养方式下,父母在社交技能与人际冲突应对策略方面,给孩子的指导较少,加之这类孩子较少在父母面前进行自我坦露,不愿意跟父母分享自己的生活,心理适应能力差,导致他们不能恰当地进入人际交往情境,可能在处理社会信息方面更加极端偏激,常常把他人的行为解释为敌对的,并在生活中通过侵略性表现出来,从而更容易卷入欺凌行为。

作为孩子教育至关重要的组成部分,家庭教育本可通过代际传递发挥重要作用,比如一些成功的理念、对好恶的判断包括如何反抗欺凌、如何保护自己等,但令人遗憾的是,团队在调查中发现,有很大一部分中学生家庭受生活压力以及父母自身文化素质所限,没有多余的时间、精力教育孩子,造成了亲子情感“断崖式”的断裂。

除此之外,团队发现,有的家长不知道如何有技巧地管教子女,在欺凌事件发生后,家长不恰当的介入甚至会导致欺凌事件的发酵。有的家长原本是想教育孩子反抗欺凌,却因为“往死里打”“做人就要狠”“忍一忍就过去了”等不当言辞误导了孩子,使孩子欺凌别人或者成为受欺凌对象。有的家长在得知孩子受欺凌后,甚至直接参与到孩子的欺凌事件中来。

4.被调研学校都没有专门的校园欺凌处置方案

学校作为校园欺凌发生的主要场所,学校内外环境很大程度上影响着校园氛围及其育人效果,进而对学校的校园欺凌发生情况有着重要的影响作用。

学校关于校园欺凌相关规章制度的设置,对学生校园欺凌事件的发生率具有重要影响。在团队调研的十来所中学里,都没有专门针对校园欺凌问题的处置办法。一位老师告诉团队:“学校、老师对校园欺凌的界定不统一,尽管国家已经出台了相关文件,但在现实中,我们很难对校园欺凌事件进行甄别,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此类事件。”

所以,尽管多数教师对欺凌事件都有所了解,却不会直接参与其中。他们一般的做法是,大范围地对学生进行学校纪律教育和社会公德教育,但这样做的弊端显而易见——欺凌者更加有恃无恐。

在访谈中,一位欺凌者告诉团队:“老师也没有做什么,就是教育批评我们,让我们在说明书上写明原因……反正我经常被叫去办公室也经常写检讨,都习惯了,也没觉得有啥大不了的,他们又不会开除我,事情过去了又是一样。”

团队建议,对校园欺凌进行一个统一明确的界定,制定全面的前期预防、中期干预与后期处置方案,对于防治校园欺凌事件的发生是十分必要的。

在现实生活中,校园欺凌的表现形式更为复杂,同区域内校际间的校园欺凌事件也层出不穷。在访谈中,有同学透露:“我们学校管得太严了,这种事情我一般都不自己出面,都是联系我其他学校的朋友帮我解决,反正只要不在他们的地盘上(学校)就不容易被发现,再说他们学校的处分又不严格,我一般有事他们都会帮我。”

团队提醒学校管理者:不仅要注重自身学校规章制度的建设,还要加强区域内学校间的沟通交流,争取实现协同管理。

5.教师介入不及时会助长欺凌者的气焰

教师所掌握的干预欺凌的方法和能力,决定着能否对欺凌事件的及时介入干预,这是影响学校校园欺凌的重要因素。“及时介入”是校园欺凌处置的基本原则,也是其关键所在。在校园欺凌事件中,教师态度不明确、介入不及时,会使受害者产生无助与不安全感,使欺凌者存在侥幸心理,助长欺凌者的气焰。

不少老师反映了他们对这一问题的无奈,希望学校能够组织他们参加相关培训,并能得到家长的理解与配合。

“校级政策与一线老师之间是有矛盾的:学校提出要挽救每一个孩子,作为班主任,我们也希望帮助到每一个孩子,但我们毕竟不是专任心理老师,缺乏专业的心理学知识,对于欺凌这类问题的解决也只能通过說教或谈心,但这些方式无法根治校园欺凌;另外,我们也希望得到家长的配合,之前有学生的爸爸过来处理孩子被欺凌问题时,对我们说:‘你们快点赔钱,我可没时间来处理这事。”

“让学生请家长到学校来,有的家长甚至当着老师的面就开始打骂孩子,家庭教育明显存在问题,但这个根源问题是我们没有办法解决的。”

团队认为,学校的评价机制完善、心理健康教育建设实施情况良好、校园欺凌相关知识宣传工作稳步落实,学生自然卷入校园欺凌的几率就会减少。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学校和家长对教师的相关理解与支持。

6.监控报警设备完善学校的学生更少参与校园欺凌

以监控、报警设备为主的学校硬件设施也是影响孩子卷入校园欺凌的一大原因。因为欺凌成本高且隐蔽性差,监控报警设备完善学校的学生更少参与校园欺凌。

访谈中,一位欺凌者告诉团队:“我们一般打架当然会选择人少的隐蔽的地方,比如说厕所,只需要两个人在门口放哨盯着不要有老师过来,就很安全……其他人就算看到一般也不会告状,他们也不敢。”

目前,在团队调研的十来所学校中,校园安防监控系统虽已基本覆盖校园,但主要以视频监控设备为主,只能用于影像的保存和事后备查。对于安防系统中所必须的报警设备,尚存在系统间相互独立、不能联动的弊端。

除此之外,互联网带来的网络舆情作为一把“双刃剑”,在维护学生话语权的同时,也制造了不少网络欺凌事件。团队发现,与互联网的快速发展相比,学校在网络舆情监控方面却远远滞后。究其原因,团队分析,一方面是困于资金的短缺和专业人员的不足,另一方面则是受传统管理观念的影响,学校管理者尚未意识到校园欺凌可能已经从现实场景转移到了虚拟空间,以致学校未能及时通过日常的监控来收集信息和预测舆论的发展,从而加剧了谣言的传播和网络欺凌的发生。

7.家校共育是改善校园欺凌的根本途径

虽说学校内是中学生校园欺凌发生的主要场所,但学校周围也是校园欺凌的多发地点。与发生在校内的欺凌事件不同,发生在校外的欺凌事件由于参与人员更为复杂,往往欺凌程度会更加严重。

访谈中,有同学说到:“自己认识一帮人之后,就开始混得‘风生水起了……现在结交的都是一起扛打,一起挨揍的兄弟,他们跟我们是同龄,但是不读书了,就在外面打工……”

团队建议,要加强对校园周边危险人员与场所的排查,建设良好的校园周边环境对于保障学生安全,维护学校良好秩序尤为重要。这是急需学校管理者注意的地方。

校园欺凌是一个复杂的社会问题,其影响因素也是多方面的。团队建议,要多方面多角度地看待校园欺凌问题,尤其要重视学校在改善校园欺凌中的作用。学校作为连接学生和家长的桥梁,既要注意自身校园规章制度的建设,又要注意培养学生的良好品质,加强与家长的沟通。但遗憾的是,一直以来主流的学校评价机制都是以学业成绩为主,对学生的德育和心理健康方面有所忽视,与家长的沟通也仅局限于学生成绩相关方面。作为一个教书育人的场所,学校不应该仅仅只发挥其教书的作用,更要体现其育人价值,而家校共育是更好实现学校育人目的、改善校园欺凌的根本途径。因此学校应该充分利用自身师资力量,开设家长课堂,加强与家长的沟通,争取实现家校共育,改善校园欺凌。

三、各界携手 对校园欺凌说“不”

“如果世界是这样的话,你放心把你的孩子生出来吗?”这是电影《少年的你》女主角陈念质问女警察的一句话,也应该是令我们深度思考的话。作为旁观者或局外人,我们可能认为校园欺凌离自己很远,其实它就在身边。没有被卷入校园欺凌事件中的我们是幸运的。但如果大的社会环境不改变,切实的应对措施没有出台,每一个人都可能成为校园欺凌的受害者。

1.学校层面

学校及校园周边是校园欺凌的主要发生场所。因此,团队认为学校是改善校园欺凌至关重要的一环,校园建设不容忽视。团队建议:

首先,团队在调研中发现,虽然各个学校都有权针对校园欺凌程度制订相应的干预措施,但处置效果与措施力度却各有不同,“跨校区欺凌”“代劳型欺凌”时有发生。因此创建良好的校园文化氛围,形成双方共同合作机制十分必要,也是处理校园欺凌行为的有效措施之一。

团队建议,学校管理部门可建立专门的安全委员会或工作组,来进一步评估并实施具体的欺凌预防计划和干预举措,比如,确定欺凌发生的频率、发生的地点、参与人员以及如何干预、预防工作是否有效等。

除此之外,还要加强同区域内学校间的沟通与交流,统一欺凌事件认定标准,实行协同管理、联合处置模式。比如,每个学校可以指定1~2名老师专门负责处理这类跨校区欺凌事件,成立一个跨校区的协同管理组织,负责对校园欺凌的界定与处置制订统一标准,做好跨校区欺凌事件的应对预案,加强相互的交流沟通。

其次,团队通过对部分教师的访谈发现:近年来,学校“重智育轻德育”的现象依然严重,这从另外一个侧面为校园欺凌行为的发生埋下了隐患。因此,转变这一教育方式显得尤为重要。为此,团队建议:教师可与学生共同商议制订本班的规则,以便他们树立自信心和责任感;教师应在班级内部创设温暖友善的团体氛围,让学生意识到学校班级是一个相互承认、团结互助的地方;鼓励学生积极参与一系列角色扮演与心理剧模拟情景剧,使学生感同身受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的同时,消除学生内心的暴力因子;教师要适时鼓励与批评学生,帮助学生纠正他们的不良行为,帮助他们理解违反规则的后果。

最后,教师作为学生校内的第一责任人,在提高其教学水平与学生管理水平的同时,要完善教师欺凌预警培训体系。

具体来说,第一,培训的重心需注重改善教师对校园欺凌认知的不足上。由于部分教师对校园欺凌的认知仍然停留在重大的身体伤害与事故上,对于课间学生之间的打闹则归于普通的嬉戏行为,实际上许多严重的校园欺凌事件正是由学生之间普通嬉戏玩闹逐步演变而来,进而发展到难以收拾的地步。从源头上遏制校园欺凌的萌芽显得尤为关键,而做到这一点需要为教师提供更多的相关学习信息。

第二,在教育方法上的培训需注重严慈并济的方式,即教师对于学生的关心不能仅停留在慈祥关注、任其自由发展的状态。应包括严格要求,使学生在温暖友善、伴随行为指导的条件下健康成长。

第三,注重培训教师如何获取有效的教育反馈,从而追踪欺凌者问题行为的改进状况及受欺凌者的心理康复情况。比如,教师可通过主题班会的形式,將个别欺负案例(匿名形式)予以导入,并引起班级的大讨论,帮助学生在情感上达到共情状态。使欺凌者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惭愧,而使受欺凌者的情感得到舒缓,从而有效避免欺凌的再次发生。

2.家庭层面

团队通过对部分教师的访谈发现,现阶段中学所处理的校园欺凌事件主要原因最终都能归结于学生的家庭。“问题学生背后一定有一个问题家庭”,家庭环境、父母教养方式、父母对于事件的应对方式都会影响学生卷入校园欺凌的程度。

家庭教养方式是孩子早期问题行为干预中最为有效的方式,相关研究也证实至少三分之二而具有问题行为的青少年在家长的指导下得到了明显改善。参照美国家长培训计划的相关经验,团队从以下几个角度对家庭教育方式提出建议:

首先,有条件的情况下,家长应该每学期至少3次参与学生心理健康与家庭干预的相关讲座。必须承认的是,许多留守儿童与隔代抚养家庭在落实具体操作上存在一定困难,这时就需要借助学校的力量来弥补一部分家庭的欠缺,这其中教师的作用就愈发关键。

其次,棍棒式的教育理念需转为倾听鼓励型的教育理念。家长一再采用否定的教育方式极易挫伤子女自信心。对此家长应使用积极类的话语表述方式,从而引导子女往正确的行为表现方向发展。

最后,团队在对学校负责学生工作的老师进行访谈后发现,家长采用更好沟通方式将更为有效地解决子女的问题行为。为此,团队建议:在日常的沟通中,父母自身需增加对校园欺凌事件的了解程度,而不是仅停留在粗暴的行为认识角度;在落实亲子沟通技能方式上,家长在与子女的对话中应涉及以下几个方面的内容:不要一味地谈论校园欺凌危害,而是要尊重子女行为背后的信念;在亲子沟通过程中,需摒弃粗暴呆板的干预方式,采用设身处地的方式与子女产生情感上的共鸣。

3.个体层面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沉默的旁观者是欺凌者的隐形助手,助长了他们的欺凌气焰。因此,团队建议同学们不做冷漠的旁观者,要勇于对校园欺凌说“不”。

在遇到校园欺凌事件时,团队建议:应该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按照当时的情境来采取不同的行动措施,设法帮助受害者。如果同学们有足够的实力,可以当场站出来制止欺凌,保护受欺凌者;如果同学们觉得自己的力量不能直接与欺凌者抗衡,可以去找老师、保安或其他成人到现場制止,防止事态的恶化;如果同学们是欺凌者的朋友,可以劝说他(她)让其不要继续欺凌别的同学,并表明自己对校园欺凌事件的态度,告诉他(她)这样做是不对的;如果同学们害怕自己把欺凌消息告诉老师后会成为下一个被欺凌的目标,可以采取匿名信的形式,将自己所知道的欺凌信息悄悄地告诉老师。

除了一些显性的欺凌,在面对隐性欺凌时,同学们也可以通过邀请被欺负被孤立的同学跟大家一起玩,当被欺凌者的朋友的方式来帮助他(她)。如果同学们害怕直接与受欺凌同学接触也会导致自己被孤立的话,可以通过微信、邮件、短信等方式告诉受欺凌的同学,你很关心支持他们。

4.社会层面

团队认为,对于校园欺凌的防治,仅仅依靠学校、家庭和个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以政府为主导,加以媒体引导。社会各界共同携手,对校园欺凌说不。

首先,目前,我国校园欺凌的相关法律法规相对匮乏,校园欺凌相关的法案仅有《未成年人保护法》中提到对未成年的保护条款。只有建立完善的青少年司法体系,明确校园欺凌各方的法律责任,才能使相关人员在处理欺凌事件时有法可依。

团队建议:第一,要明确青少年犯罪行为的责任认定,将校园欺凌的防治原则具体化;第二,要加强青少年司法的前期介入工作,防范欺凌行为的进一步恶化。并以此为契机明确社会、学校及家庭协同防治的帮扶体系;第三,要加大青少年司法体系资金投入,为社会司法的前期介入提供资金保障,引入专业性的干预人员如律师、法律专家、心理学家等,对校园欺凌问题进行针对性的防治。

其次,应从身体欺凌与心理欺凌两个维度,对欺凌行为进行综合性认定,并制定相关处罚标准。比如,对于身体欺凌行为的故意实施者,相关部门可根据问题的严重程度,给予警告、留校察看等处罚。另外,还应区分欺凌双方是否存在力量不均衡的情况,对欺凌行为的发起人及时给予针对性的跟踪与干预,避免此类行为再次发生。而在心理欺凌方面,应着重关注同学间的言语欺凌与关系欺凌,建议从严重、比较严重及警示3个方面阶段性地划分干预。

最后,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网络媒体应该发挥正向的积极引导作用,对自己发布内容进行严格审核,保证其真实性与合理性。一方面,对校园欺凌事件不适当的渲染易误导大众对相关信息过度敏感或产生极度恐慌,不利于政府及学校方面防治工作的进行。媒体责任人应注重学生隐私的保护,避免二次伤害。另一方面,需注重影视媒体正面引导作用,社会相关部门可借助影视媒体的吸引力,在娱乐大众的同时,赋予符合当今时代主旋律的进步精神,坚决杜绝恶俗及暴力文化对青少年的侵蚀。家庭方面也要做好子女对不良媒体接触的干预工作。

综上所述,作为一个复杂的社会问题,要改善校园欺凌的现状,需依赖多方面力量的支持与配合。“你保护世界,我保护你”看似是一句温暖又充满安全感的话语,但是世间有很多个“陈念”,又有多少个“小北”呢?不是每一个受欺凌的人都那么幸运,能够被人发现被人保护。团队希望各界共同携手,每个人都能成为“小北”,勇敢对校园欺凌说不,保护正处于校园欺凌煎熬中的“陈念”!

(来源:《中国青年报》 作者刘晓系浙江工业大学教授,黄顺菊、吴梦雪系该校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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