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我在石节子美术馆完成《照沟渠》项目的时候,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艺术与真实的生活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關系?刚毕业时有位前辈艺术家告诉我,艺术家本质上就是跟画廊、跟艺术机构打交道的人。最近无意中在微博上也看到一位颇为成功的同龄艺术家告诫同行:艺术家必须要了解艺术系统,并应努力获得认同。他们所指出的是今天艺术家面临的一个真实的处境:一个无所不能、强大自足的“艺术世界”。
“艺术世界”理论来自于阿瑟·丹托1964年发表的《艺术世界》。乔治·迪基将其发展为“艺术体制理论”(《艺术圈》,1984),并描述了一个隐藏在艺术现象背后的艺术世界。这个世界中包括的艺术家、策展人、评论家、画廊、美术馆、双年展等“家族相似单元”构成了一个完整的“艺术世界”,并为艺术作品提供权威的评价体系,这就是今天艺术职业化的轮廓。中国艺术家如今也正在享受着职业化带来的创作广度、艺术全球化的参与深度。但同时,这个体系也带来了一个同样的问题:这个职业、纯粹、标准化的艺术世界与繁杂、具体、不确定的生活世界是一个怎样的关系?换言之,我们是否在“艺术的世界”里忘记了真实的生活?
在本期特稿中,我们邀请了9位艺术家尝试从各自的生活经验中展开关于创作的分享。2014年何迟为去世的父亲创作了《就这样忘记》,作品凝重、动容,这次为我们特稿创作了同构的小说《大海》;苏州画家顾志萍每天都要面对画家与家庭主妇的双重要求,并在这样的缝隙中进行自己的绘画创作;辛云鹏用一部电影作品《雁栖湖》的创作过程,分享了艺术家在临近中年时,家庭、亲人和事业压力的心理危机;杨俊岭作为国家造币厂的公务员,尝试将金融流通机制引入自己的创作中,寻找一种新的创作可能并解决生活压力;靳勒作为一个13个村民的村长,10年时间将这个西北山村生存状态带到卡塞尔、曼彻斯特、北京、上海的艺术机构和美术馆……
本次讨论无意否定20世纪90年代以来形成的艺术机制为中国当代艺术发展所作出的贡献,但正如胡塞尔指出的那样,要警惕“科学世界”对“生活世界”的侵占,艺术不应该是“艺术世界”的艺术,艺术应该立足于真实而繁杂的、活生生有血有肉的生活。正如在这9篇文章中,我们感受到的艺术家的生活与创作的二重关系中的真实与张力。这种张力是艺术创作在面对生活处境时的真实反映,是艺术作为一种创造力的来源。这种创造力是重建生活世界的力量,是我们生活的意义所在,是我们生活的体现形式。(石玩玩,本期特稿策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