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东
图1 掇只壶
从形体的角度来看,紫砂壶这一艺术载体有着近乎无限的可能,由于紫砂这一材质本身的易塑特性,让紫砂可以呈现出创作者自身的种种想象。随着工艺的进步,紫砂泥料目数的提高,让紫砂泥的种类不断细分,调砂配泥成为了技术上创新的主要手段,这对于传统壶式的制作和理解也产生了新的影响。艺术形式的表现方法就是创造造型,而造型的变化在一定程度上源自于材质的变化,作为一个经历了现代科学熏陶的艺术工作者,需要把握住时代的节点,提炼出形体背后的精髓和重点。
图1“掇只”这一壶式在《宜兴县志》中被称为“一壶千金,几不可得”,古代行文中,“千金”一词多为虚数,特指其价值连城。能够被历史所铭记,本身就证明了这一壶式的独到之处。我们的文字承载了我们的文化,而文字又因为文化而不断发生变化并衍生拓展,从艺术的角度来看,文字本身也可视作具有生命力。很多自古流传下来的事物其名称本身就蕴含了丰富的文化和特点。“掇只”的“掇”在汉语的语境中有“连缀”、“堆叠”的含义,而在我们所熟悉的“掇只壶”上可以看到线条的连续,而由线条本身所组成的轮廓则好似一个圆堆叠在另一个圆之上;而“只”的含义就更有趣了,“只”在很多常人认为属于一个量词,指的是数量,深入了解就会发现,“只”是形声,从又持隹。持一隹曰隻,持二隹曰雙。在《说文》中,隻就是指一只鸟。古人写诗的时候就会写“如彼翰林鸟,双栖一朝只。”因此,“掇只壶”中不单有连续的线条,有堆叠的圆球,其茶壶本身的造型在简洁之中透露着飞扬,这不是一把暮气沉沉的壶,而是连贯堆叠张开翅膀的形态,从中我们可以理解,这把壶的壶流和壶把为什么令人看起来舒适、美观,因为这代表了一种自古以来的思想,那就是即便再圆融的内心,也会想要张开双臂像鸟儿一样展翅翱翔。
从这一角度整理思路,学习和制作“掇只壶”,从日常复杂的情感中尽可能的精炼自身,集中注意力,从泥片的厚薄均匀,到最基础的拍身筒开始,有序的制作,紫砂圆形器的制作步骤都是固定的,而当熟练掌握基础制作方法以后,对于力道的把握就成为了影响微小细节的关键。安格尔曾经说过的,线条和形体越是简练,就越富有美的魅力。制作步骤的简练同样也会影响到这一点,“掇只壶”的身筒结构简单,以简破繁,在制作壶身的时候要尽可能的做到一步到位,后期不需要大动手脚的修正,这一点在处理镶接痕迹的时候尤为重要,圆润的壶面可以在后期用牛角明针做进一步的加工,但线条曲线所带来的整体轮廓感受,就不是这种局部的修饰所能改变的了,制作时的精神、习惯最终影响这一轮廓的产生,而“掇只”的形体内涵在于连贯的堆叠,在于精神的解放,沉沦于重复的修改之中必然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
在制作这把壶时,壶身、壶盖以及壶钮的制作务必要做到一气呵成,用不断重复的基础训练让眼准手稳,用规范化的制作步骤和内心的调整来做到整体形体和气质的统一,减去那些与造型本身无关的干扰,让造型本身的形体语言排列组合,并让这些尽可能的简单明确,比如在制作壶钮的时候,其大小的选择与壶流壶把是呈正相关的,但这种联系并非是本身的质量大小,而是一种感觉,有的人可能会用秤来精选泥料平衡前后的重量,但笔者认为这样的制作本身是不可取的也是并不科学的,由于紫砂壶的圆本身带有制作者视觉上的主观,也许你的底片是圆的,满片也是圆的,但真正以此形成向上的曲面就未必是规准的圆了,而是一种精神层面更为主观的圆形,其前后的质量曲面也并非是百分百统一的,且正是这种偏差,造就了紫砂壶的艺术感受,所以流、把、钮的平衡也应当是一种主观的感受,在感染别人之前,要先获得自我的认同,也就是创作者所认为的美的形态。这样才能够传递出创作者自身所带来的感情。
紫砂壶在历史上与文人结缘,不如说是与我们的文化结缘,当代紫砂艺术文化的表现,就是借用这种历史上的渊源,融合制作者自身的理解,从中创造出新的情感艺术元素,从而让更多的人获得紫砂美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