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防生物安全的“矛”与“盾”

2020-06-28 07:12罗孝如
军事文摘 2020年6期
关键词:生物武器公约基因

罗孝如

有学者称:“21世纪将是生物学的世纪”。也有专家认为:“后信息时代,将上演一场生物化战争”。现代生物技术是20世纪末继计算机技术革命之后又一次重要的技术革命。其在军事领域的广泛运用,将产生重大军事效益,并推动武器装备、作战指挥方式、编制体制等发展,也必将对现代军事技术革命产生重大影响。现代化的生物武器是未来作战的重要威慑力量,一旦在战场上使用,将会产生比核武器更大的影响。

追根溯源,了解生物战争历史之“源”

生物武器从无到有,生物战从原始到现代,人类社会曾多次遭受生物战的危害并造成大量伤亡,严重危及国家和社会安全稳定。

史上最早生物战  人类历史上最早利用生物武器进行的战争可以追溯到我国的汉朝。在汉武帝后期的汉匈之战中,匈奴人便使用了生物武器。史料记载,当时由于汉军攻势猛烈,匈奴便在汉军必经的道路和水源处埋设了牛羊的尸体,从而成功阻挡了汉军前进的脚步。因为汉军接触或饮用过被牛羊尸体污染的水源后,大范围感染疫情,军队战斗力丧失,不战而败。那些被埋设的牛羊便是做过特殊毒化处理的生物武器。这种瘟疫死亡率极高。由于缺乏有效的防疫手段,从汉武帝后期开始,直到三國、魏晋的200余年间,这种流行瘟疫10~20年便发作一次,绵延不断,对中国历史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

最严重的生物战  1364年,鞑靼人大举围攻意大利热那亚人在黑海港口设立的商业据点——法卡城(今费奥多西亚),连续3年都没有攻克下来。鞑靼人便把染有鼠疫的尸体抛入城内,随后鼠疫便开始在城内传染开来,致使意大利人纷纷丢盔弃甲,逃往意大利。热那亚人乘坐轮船从海上逃亡,途经西西里岛、撒丁岛、科西嘉岛,最后到达意大利的热那亚港,活下来的人不足1/3。随着感染者下船,带菌者也把鼠疫病菌带到了意大利其他各地,引起了意大利全国范围的鼠疫传染病大流行。更为严重的是,这次鼠疫感染遍及整个欧洲。据估计,在这次攻击行动中,有近2000万人死亡,相当于当时欧洲总人口的2/3,因此被称为“黑色死亡”。

现代生物战发展  进入19世纪后,现代生物技术发展促进了生物武器的开发与研制,大体经历了四个发展阶段。第一阶段:生物武器研制的启蒙阶段。这一阶段主要将动物作为攻击对象,以此干扰军队执行任务和后勤运输。第二阶段:生物武器研制和发展使用阶段。德国、日本、英国、加拿大、苏联和美国等几个工业发达国家成为主要的研究和使用国。与启蒙期相比,生物武器的攻击能力已经发生明显变化,主要体现在当时已开始采用飞机投放和撒布带菌昆虫、动物等,使污染的覆盖面积增大、杀伤效应增强。第三阶段:生物武器系统研究和使用阶段。在该阶段,以生物战剂、弹药(或气溶胶散布装置)和运载系统共同组成的生物武器系统正式装备并投入战争应用。同时为保护军队免受可能的生物攻击,也开展了反生物战技术和措施的研究,内容包括疫苗、抗血清、治疗试剂的研究。第四阶段:分子生物学发展与基因武器的出现和研制阶段。基因武器目前处于研制和预测阶段,主要利用遗传工程,或其他分子生物学技术在分子或基因水平上定向调控,构建和改造微生物及其霉素,使其具有某些新的特征,这种生物武器称为基因武器。

百舸争流,竞相发展生物武器之“矛”

先进技术的开发与应用,大都始于军事领域,生物技术的运用也不例外。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各种生物武器不断推陈出新,直到1975年《禁止生物武器公约》生效,才在一定程度上扼制了生物武器的发展。由于缺乏类似《禁止化学武器公约》的核查机制,掌握先进生物技术的西方国家并没有停止生物武器研究的步伐,而是在新的起点上研发更为先进的生物武器,试图取得不对称的军事优势。

据估计,在黑死病流行期间,有近2000万人死亡

新型生物战剂  生物战剂是指在军事行动中用来伤害人、畜或毁坏农作物的致病微生物及其所产生的毒素。生物战剂致病力强,易大量繁殖;污染面积大,危害时间长;存活时间长,不易被发现;传播途径广,难以防护。有的生物战剂对人具有毒死性,如鼠疫杆菌、炭疽杆菌、黄热病毒等;有的使人失能,如布鲁氏杆菌、委内瑞拉马脑炎病毒等;有的具有传染性,如天花病毒、鼠疫杆菌等。

生物炸弹  生物炸弹,是指利用生物技术制造的炸弹。其生产过程简单、成本低、燃烧充分、爆炸力强,威力比常规炸药大3~6倍。用生物炸药制成的武器战斗部可使武器的战术、技术性能提高一个数量级。据有关报道,用生物酶或微生物生产炸药、弹药或推进剂,可以在温和的条件下进行,操作安全,合成物更稳定。

基因武器  1976年,苏联就提出了“将特定种族为对象”研制新式武器的设想。这一设想演变为今天人们所说的基因武器。基因武器就是运用遗传工程技术,根据作战需要,在一些细菌或病毒中接入能对抗普通疫苗或药物的基因,产生具有显著抗药性的致病菌;或在一些本身不会致病的微生物体内接入致病基因,制造出新的生物制剂。人类不同种群的遗传基因不同,基因武器可以根据人类的基因特征选择某一种群体作为杀伤对象,从而导致某一种族或人群的灭亡。此外,基因武器难以防治,具有抗药性,即使被发现也很难破译遗传密码并进行有效治疗。美军在基因武器研究方面走在世界前列,它通过研究竞争对手的基因组成,发现其基因特征,进而研究诱变基因的药物、食物,使某一特定的人种群体的基因发生突变,从而达到不战而胜的目的。

越级战士  生物技术的快速发展,使得人类能够利用再生医学、组织工程、人工免疫和基因编程等技术增强人体机能,赋予士兵超能力,使其智力、体能、心理等超越正常人的极限,从而编辑出符合作战需要的超级战士。目前,美、英等国在这方面走在世界前列。2013年,英军计划在30年内对士兵的基因进行重新编程,打造超级战士。2015年,美国陆军在《想象2050年的战术地面战场展望》研讨会上指出,通过外骨骼增强物理能力、植入设备增强感官能力和认知能力,打造超级战士,并设想未来将打造的超级战士与机器人并肩作战,提高协同作战能力。2017年,美军又公布了精英战斗部队的计划,试图通过生物增强试验开发技术,使士兵在各种极端环境下的身体素质得到增强,使生理能力最大化。

生物传感器  军用生物传感器,是指把生物活性物质,如受体、酶、细胞等与信号转换电子装置结合成生物传感器。它不但能准确识别各种生化战剂,而且探测速度快、判断准确,与计算机配合可及时提出最佳防护和治疗方案。生物传感器还可通过测定炸药、火箭推进剂的降解情况来发现敌人库存的地雷、炮弹、炸弹、导弹等的数量和位置,它将成为实施战场侦察的有效手段。

多管齐下,铸牢生物武器防护之“盾”

在各国竞相发展先进生物武器的背景下,世界各国先后对生物武器的防护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包括组建生物防护部队、研发生物侦察监测、防护装备、研制疫苗等,为有效应对敌方生物武器攻击作好充分准备。

组建生物防护部队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军对英法联军实施化学武器袭击,随后英国、法国、美国等先后组建了化学兵部队。50年代初,美军在朝鲜战争中又使用了生物武器,化学兵部队的职能得到拓展,承担相应的生物防护任务。目前美军在陆军和海军陆战队编有化学兵,其中大部分编在陆军,共分化学旅、化学营、化学连、化学排四个层级。俄军编有三防兵,形成三防旅、团、营、连建制体系。世界各国组建的生物防护部队,肩负着保障军队和国家生物安全的重任,是战时应对生物武器袭击的拳头力量。

基因武器即使被发现,也很难破译遗传密码

俄军的生物防护部队正在演习

研制生物侦察装备  为做好针对性的防护,首先必须判明是否为生物武器袭击,并判明是何种生物战剂。这就需要研制生物侦察监测装备,对可疑生物战剂的病原微生物或细菌、毒素进行检测和鉴别,以便及时判明生物战剂种类。美军先后研制出先进侦察监测装备。目前,美军主要列装有狐核生化侦察车、斯瑞克核生化侦察车和联合轻型核生化侦察车三种。

发展生物防护装备  当侦察确定为生物武器袭击时,人员则应采取相应防护措施,以避免或减轻生物战剂的伤害。通常采取两种防护措施,一种是穿戴个人防护装具,如防毒面具、生物防护服等,通过过滤或隔绝方式对生物战剂进行有效防护,如美国的M40型防毒面具、英国的S10型防毒面具、意大利的SGE1000型防毒面具等采取过滤式防护,而正压式空气呼吸器、正压式氧气呼吸器则是采取隔絕方式防护。二是使用集体防护器材,它是军队和居民集体用于防止生物战剂伤害的各种器材的统称,包括设置在各种掩蔽部、地下建筑、帐篷、战斗车辆、飞机和舰艇舱室内的气密设备和供给清洁空气的设施。现代三防掩蔽部、战斗车辆、飞机和舰艇舱室,在设计制造时都采取了气密措施,人员出入口的门带有密封胶条,进出气口装有密闭阀门。安装有集体防护器材的工事、车、船和飞机等,人员在里面无需使用个人防护器材就能正常活动。

创新军事生物医药  战前获取敌方可能实施生物武器袭击情报信息时,作战人员需要接种疫苗;感染生物战剂后,则需进行针对性的治疗。因此,运用生物技术研制疫苗、药物也是防范生物武器袭击的有效方法。目前,疫苗共分灭活疫苗、减毒活疫苗、组分疫苗、基因工程疫苗和血清等五类。战时,根据作战需要,可采取皮上划痕、皮内接种、皮下接种、肌肉注射、静脉注射、口服等方式进行接种,使人体产生免疫力。

制定生物防护战略  美国非常重视生物防护战略。2015年,美军发布《保障国家安全的突破性技术》报告,明确指出将“生物技术利用”列为四大关注领域之一;2017年,其《国家安全战略》指出,要从源头检测并遏制生物威胁、支持生物技术和医学创新、加强全球情报共享及加强全球威胁打击能力等具体举措;2018年,美国《国家生物防御战略》明确,生物威胁是美国面临的最为严重的威胁,美国政府将全面评估生物防御需求并持续监测国家生物防御战略的实施情况,以确定政府应优先考虑的生物防御资源和行动。

达成生物禁止公约  在深刻认识到生物武器作为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对人类的危害时,联合国大会于1971年12月通过《禁止生物武器公约》。该条约于1975年3月生效,无限期有效。其核心是缔约国在任何时间、任何情况下,不以任何方式发展、生产、储存、取得和保留非用于和平目的的细菌或其他生物制剂和毒素,以及此类武器、设备或运载工具,并禁止将其直接或间接地转让给任何收受者,同时不得以任何方式协助、鼓励或引导任何国家、国家集团或国防组织制造或以其他方式取得上述生物制剂、毒素、武器或运载工具。截至2018年10月,共有182个缔约国。中国于1984年11月加入该公约。该公约对禁止和销毁生物武器、防止生物武器扩散发挥了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联合国大会于1971年12月通过《禁止生物武器公约》

兵临城下,面临严峻生物安全之“危”

军事生物技术扩散、生物恐怖袭击、传统生物战、次生生物危害将是未来可能面临的军事生物安全威胁。

生物技术扩散  生物技术在给人类生活带来便利的同时,也存在严重安全隐患。一旦生物技术运用于非和平目的,并造成军事生物技术扩散,将给人类带来严重威胁。虽然《禁止生物武器公约》已生效,并为维护国际生物安全发挥了重要作用。但一直未能建立核查机制,不禁止生物武器的研究和使用,没有包含类似《禁止化学武器公约》明确禁止的生物战剂的清单。如果这些国家掌握的先进军事生物技术一旦扩散,将会有更多的国家掌握生物武器的研究与开发技术,造成生物武器泛滥,给人类带来严重安全威胁。

生物恐怖袭击  生物恐怖是指利用病性微生物、毒素等,对特定目标人群或动、植物发动袭击,从而威胁人类健康、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以达到政治或信仰目的的行为。生物恐怖已经成为一种新的战争形式。与传统生物战比较,生物恐怖袭击将具有使用简单、便于实施、手段隐蔽、难以防范等特点。其袭击目标可包括大型公众场所,重要、敏感部位,空调系统,大型水体或水源以及食品加工场所。生物恐怖袭击常用的手段包括邮寄、人工投放、气溶胶撒布和自杀性传染等。

次生生物危害  次生生物危害是指生物设施(生物实验室、制药公司等)遭常规武器袭击、人为破坏或自然灾害,引发生物制剂释放而产生的危害。《禁止生物武器公约》仅禁止生物武器使用,但没有禁止使用常规武器打击生物设施。战时,敌方可能使用常规武器打击这些目标,引发有毒有害生物物质泄漏,造成生物污染,从而使敌方达到不使用生物武器而实现类似生物战的作战目的。

传统生物战  传统生物战是指使用生物武器伤害人畜、毁坏植物等的作战。在作战中,通过各种方式进行生物战剂释放,造成地方军队和后方地区传染病流行,大面积农作物坏死,从而削弱对方的作战力达到制胜的目的。历史上,日、美等国为达作战目的,曾对他国发动过惨无人道的生物战。侵华战争期间,日军在中国使用炭疽和其他细菌污染供水和食物,进行了大规模的细菌战实验,涉及微生物试验、灭绝人性的人体试验和现场施放效果试验,给我国军队和平民造成了重大伤害;朝鲜战争期间,美军曾在朝鲜战场使用飞机投放死老鼠跳蚤、蚊子等,散布鼠疫杆菌、霍乱弧菌、炭疽杆菌、伤寒杆菌等;70年代,美军在越南战场空投的落叶剂生物战剂,对越南军民和环境造成重大危害。目前,美、俄、印、日等国家均有生物武器发展计划、研制机构和作战理论,并拥有生物战剂及投放系统,传统生物战威胁依然存在。

发展生物安全前瞻科技,储备生物防御技术势在必行

戮力同心,共同维护国防生物之“安”

生物安全是人类生存安全的基础和前提,没有生物安全,就谈不上生存安全。因此,我们应尽快在法律层面构建生物安全体系,在生物防御技术上弯道超车,促成生物武器核查机制。

制定国家生物安全法规  生物安全是新兴安全领域,与政治安全、国土安全、军事安全、经济安全等同为国家安全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关系到国家公共卫生、社会稳定、经济发展和国防建设。目前,美、英等国已将生物安全战略纳入国家安全战略,并明确生物安全战略规划。日本、加拿大、法国、澳大利亚、新西兰等高度关注国家生物安全问题,并颁发相应的生物安全法规。

发展先进生物防御技术  美国近些年来投入大量资金进行生物安全科学研究,制定了生物盾牌、生物监测、生物感知三大计划,并在疫苗研发、生物监测预警关键技术、生物探测等方面取得实质进展。美国陆军传染病研究所在已有生物安全三级和四级实验室的基础上,新建生物安全设施群,开展生物防御技术研究。我军应采取弯道超车,发展生物安全前瞻科技,儲备生物防御技术,加强生物侦察装备、防护装备、洗消装备、疫苗等方面的研究。同时,加强对生物武器威胁形势分析,提高生物战条件下的生存能力。

建立生物技术核查机制  《禁止生物武器公约》虽然禁止细菌生物及毒素武器的发展、生产和储存,但却缺乏有力的措施来核查各成员国的遵守公约状况。1994年,公约缔约国特别大会授权特设工作组制定《关于全面加强公约有效性》的议定书。2001年7月,美国认为该议定书可能威胁美国“国家利益”和“商业机密”,拒绝接受多方磋商而形成的公约议定书,使多年来的谈判努力付诸东流。当前,美、英等国力推“同行评议”机制,拒绝重启具有核查机制的公约议定书谈判,试图主导履约核查。而广大发展中国家的生物技术处于弱势,可能无力派出对等的科技队伍对发达国家进行有效核查,因此该提议并没有得到世界各国尤其是发展中国家的广泛认同。未来,公约缔约国还将继续研究探讨禁止生物武器的核查机制,争取早日实现《禁止生物武器公约》落地生根。

责任编辑:张传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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