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的鞋子不能穿,画的苹果不能吃。你看金庸写了降龙十八掌、九阴白骨爪,他一招都不会,一巴掌就能把他打倒,可以说百无一用。但是,没有哪个民族是没有艺术的,很多民族没有宗教,没有科学,没有文字,没有政治,没有法律,没有军队,没有监狱,却都有艺术!
图1是绘画大师毕加索的名作《格尔尼卡》的局部。画面上的人物,鼻子和嘴都是正侧面的。人脸正侧面时只能看到一只眼睛,而《格尔尼卡》上的人脸,能看到两只眼睛,这是“立体派”绘画风格的一个特征。
“立体派”的名称就来源于毕加索的画作,在一次画展上法国绘画大师马蒂斯看到了毕加索的作品《阿维农少女》,禁不住脱口而出:“这不就是一些立方体吗?”于是,这类画就被叫作“立体派”了。
图2是一幅民间剪纸人物,画面上的人脸和毕加索画的人脸一样,都有一个侧面的轮廓,而眼睛却有两只,是正面看到的样子。
图1
图2
为什么要画成这样呢?“立体派”的理论家们是这么解释的:传统绘画营造出来的“真实感”是虚假的,放在桌上的杯子口本来是圆的,按照透视画成椭圆就是骗局。两座相距很远,但高度和外观一模一样的楼房,按照透视画成近大远小也是骗局。人脸正侧面时只能看到一只眼睛,这是一种假象,人脸仍然还是有两只眼睛的,只是被遮挡住一只看不到了。所以毕加索是要画出人脸“原本”的样子,“立体派”认为这才是“真实”的人脸,尽管毕加索的名作《格尔尼卡》看起来既不“真实”,也不“立体”。
图3
“立体派”的思想来源于德国哲学家康德和尼采,艺术上则继承了法国绘画大师塞尚的衣钵。那么,中国的农民艺术家们为什么也这样表现人脸呢?
他们的解释非常简单干脆:“人就是长两只眼睛的嘛!”西方的大师和中国的农民,在艺术上居然又想到一块儿去了。
农民观察世界的方法,也就是毕加索观察世界的方法,是理解毕加索艺术的一把钥匙。毕加索的艺术难理解吗?谁能想到,理解它的钥匙居然就在中国农民的手里,体味农民的视角,就能走进西方现代艺术的大门。
不仅如此,15世纪的印度画家(图3)也用同样的方法来画人脸。所不同的是,毕加索和中国农民艺术家把两只眼睛摆在了鼻子的一边,就像比目鱼似的,而古代印度画家则的确在鼻子两边各画了一只眼,但鼻子那边的眼睛却也是正面的样子,以至于那只眼根本没附着在脸上,而是悬空着,高高地翘了起来,其绘画观念和毕加索以及中国农民是完全一样的。
姬炤华,画家,图画书作家,曾担任新京报“中国年度好书”终审评委、新阅读研究所“中国童书榜”评委、父母必读与红泥巴“中国年度童书排行榜”评委;信谊图画书奖评委。从1997年开始为孩子创作。童话故事《青蛙与天鹅》荣获2006年冰心文学奖;插画作品《童话庄子》获台湾读书人2005年最佳童书;绘本《天啊!错啦!》入选台湾新闻局中小学优良课外读物、中国年度童书排行榜。
中国农民艺术家和古代艺术家们总是心有灵犀的。在图4中国民间剪纸《耙地》中,拉耙的两头牛,一头牛腿朝下,而另一头牛则四脚朝天倒过来了。作者是这么解释的:“我站在耙上,向左边一晃就看到牛的腿朝这边,向右边一晃就看到牛的腿朝那边。”
请站在剪纸作者的角度想一想,假想是我们自己在耙地,我们挥鞭子时身体总要摇晃,随着身体的摇晃脑袋就会左右摇摆,眼睛就会看到两头牛不同的侧面,以挥鞭者的视角看来,就是一头牛的腿朝左,一头牛的腿朝右。体现在画面上给别人看,让观众能够体会到挥鞭者看到的景象,就成了一头牛的腿朝上,另一头牛的腿朝下。
图5是我国内蒙阴山的古代岩画,这幅画上拉车的两匹马也是一匹马脚朝下,一匹马脚朝上。尽管我们听不到古人的解释,但我们已经完全可以领会古人的想法了。
西方、东方,古代、现代,农村、都市,农民、大师……这之间还有界限吗?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李白有这样一句诗:“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思考过的问题,今人仍然在思考,并且只要人类不灭绝,未来的人们会依旧思考下去。圣经里有一句话,叫作“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有人说这是宗教的宿命论,其实说得不对,这句话里面蕴含着深刻的哲理。现代物理学里有一个全息理论,宇宙就是一个不可分割的、各部分之间紧密关联的整体,每一个局部都包含有整体的信息,没有一个局部是“新鲜”的,自外于这个“整体”的。
图4
图5
同理,任何一种艺术都是由“人”创造的,而“人”,不管是哪个种族、操何种语言、有过什么样的经历,都长着相同的眼睛、耳朵和嘴,有着相同的情绪、感受和理解能力,不管是东方人还是西方人、乡下人还是城里人、学富五车还是不识一丁,听到鼓声都会感觉铿锵有力,听到弦乐都会感到曼妙悠扬,这正是艺术所赖以产生的基础。上天赐予了所有人相同的艺术欣赏能力,在这一点上人人都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