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的生活德育思想探析

2020-06-27 14:01孙梦辉汪凤炎
西部学刊 2020年5期
关键词:性恶论荀子

孙梦辉 汪凤炎

摘要:荀子以“性恶论”为理论基础,阐述了生活德育的德目和方法。他将“礼”“义”作为两个核心德目,将“乐”作为一个鲜明德目,具体的德育方法则是终身学习、诚心慎独、专一坚持、理性节欲以及榜样学习。这种德育模式对当代德育工作的启示是:德育主体要善于进行持久的道德学习和实践,更加重视教育者和教育环境的作用,更加注重生活德育实践,改变道德习俗。

关键词:生活德育;性恶论;化性起伪;积善成德;《荀子》

中图分类号:G41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CN61-1487-(2020)05-0135-03

荀子(公元前313-公元前238年),战国末期赵国人,他基于对礼乐崩坏的社会现实的反思,批判发展了儒家思想,形成了独特的理论体系,其意蕴深邃的生活德育思想如名篇《劝学》中的“学不可以已”“积善成德”等,至今焕发着强大的生命力。在相关研究领域中,荀子的道德论无疑与现代社會心理学的道德社会化有一致内涵,在唯心主义先天道德论盛行的时代散发着唯物主义的理性光辉。有人认为荀子的社会化思想从本质上讲是为了构建一种良性循环、和谐发展的社会秩序,还有人认为荀子虽然继承了儒家道德实践的精髓,但因为天人之分和心性二分,更加重视社会层面、心外求德的实践及社会效果。《荀子》蕴含着丰富的德育资源,本文通过梳理其内容,结合已有研究深化生活德育思想的认识和实践,总结出具有指导意义的生活德育启示。

一、荀子生活德育思想的理论基础:性恶论

战国末期,经过多年战争,六国的实力日渐削弱,秦国却因商鞅变法实力不断增强,开始了统一六国的历史进程。荀子深刻意识到,如不加以教化,人类无节制的本性与资源的矛盾必然导致社会的分崩离析,这一现实主义立场正是他提倡性恶论的出发点。因此,孟子和荀子的人性论虽都是以孔子的人性论思想为渊源,却提出了彼此针锋相对的观点。荀子区别于孟子最鲜明的思想就是“性恶论”:“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合于犯分乱理而归于暴”。他认为人贪图私利之心是先天存在的,如果遵循本性就会发生争夺,同理,嫉妒、仇恨等心理也是天生的,如若放纵,会引发社会矛盾甚至暴乱。

随后荀子进一步提出:“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的论断。他认为所谓的“性”是人先天存在的成分,例如食欲,而“伪”即人为之意,是可以通过后天努力改变的成分,例如人对食物的偏好,也就是“虑积焉、能习焉而后成谓之伪”。故而“化性起伪”就是指用后天长久的努力和学习来制衡先天的本性。这一核心观点既是《荀子》中最具唯物主义色彩的观点,又明确了后天德育的可能性。

然而,后天努力何以改变先天存在?荀子针对这一看似矛盾的观点,对“性”做了形式和内容的区分。形式的“性”对应生来如此的属性,内容的“性”包含人类生来具有的需求和能力。由此可知“性也者,吾所不能为也,然而可化也”的意思即人天生的属性(形式)虽然无法改变,但可以通过后天努力改变先天性的某些内容。例如人无法消除食欲,但可以通过后天教育对食物进行筛选,既满足个人需求,又适应社会要求,这一过程,就是“化”。较之孟子的性善论,荀子肯定了人类的趋恶性,发现了教化的可能性,他虽言“性恶”,却意在凸显“化性起伪”,因此,“性恶论”的落脚点应在于“化性起伪”。

二、荀子倡导的德目

一是“礼”“义”两个核心德目。我们通过对《荀子》全文进行字频统计,发现“礼”“义”是荀子提及最多的两个传统儒家德目,分别为342次和316次,众多文献也印证了这一结论。

“礼”源于西周统治阶层,为培养后代所创的“六艺”作为教育内容被儒家传承,表面虽言修艺,本质实为修德。荀子基本继承了孔子对儒家核心德目的论述,重点拓展丰富了“礼”的内涵,突破“君臣父子”的传统人伦范围,将其纳入更加宏观、客观的德法原则。荀子给“礼”的定义很多,大体可分为三类:治国强国之本——“国之命在礼”;养民富民之本——“礼者,养也”和修身齐家之本——“礼者,所以正身也”,包含国家、社会、个人三种德育视角,而礼教过程则包括“执礼”“知礼”“行礼”三个阶段。“执礼”即遵守最基本的日常行为规范,是所有人都应尽的义务。《修身》篇讲到“食饮,衣服、居处、动静……不由礼则夷固、僻违、庸众而野。”荀子认为在平时的日常起居中要遵礼,否则会产生很多麻烦。可见“执礼”是最基本的境界。之后,个体应逐渐理解“礼”的原理即“知礼”,把外界道德规范内化为自身的道德言行,这是最重要的环节,而最终阶段为“行礼”,即思想和言行统合,将“礼”完全变成个体内化的成果,更好地进行道德实践。

“义”作为荀子提及的次高频德目,也体现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荀子·王制》篇云:“禽兽有知而无义;人有气、有生、有知,亦且有义,故最为天下贵也。”荀子认为“义”是生而为人的重要品质。《说文解字》云:“义,己之威仪也。”“义”即要求人行正路,如此才能有威、有德、有义。荀子看到诸国政治经济层面的动荡与混乱,必欲拨乱反正,然而此时从人性层面切入,已是远水不解近渴。《荀子,君道》篇云:“至道大形,隆礼至法则国有常……贪利者退而廉节者起。”[61186荀子认为推崇礼义,使法制高于一切,国家就会有常规,国家的政治秩序和氛围就会得到根本改善。同时,荀子也和孟子一样强调“义利之辨”,《荀子,大略》篇提到“义与利者,人之所两有也……故义胜利者为治世,利克义者为乱世。”[6]227荀子主张道义和私利是兼有共存的关系,道义胜过私利就是治理得当的社会,反之就是混乱的社会。

二是“乐”:一个鲜明德目。除“礼…‘义”之外,荀子还有一个鲜明倡导的德目——乐。《荀子,乐论》篇云:“夫乐者,乐也,人情之所必不免也。故人不能无乐,乐则必发于声音,形于动静,而人之道,声音、动静,性术之变尽是矣。”[6]16荀子认为音乐是喜乐感情的外在表现,人不能离开音乐。在谈到音乐的作用时,荀子发展了孔子礼乐刑政统一的主张:“故乐者,审一以定和者也……足以治万变。”他认为音乐的首要任务是理解道,然后制定出整齐划一的步调,进而治理国家。荀子还注重音乐教化性情的作用,把音乐与道德风俗的转移联系在一起:“夫声乐之入人也深,其化人也速……敌国不敢婴也。”虽然乐有天然的教化功能,但真正成为符合社会要求的熏陶手段,并非单纯的乐,而是合乎于礼的雅正之声。因为人虽然不能没有喜乐之情,但喜乐情感不加以引导,也会出现混乱。

三、荀子的育德方法

一是积习法。积习是荀子提出的最核心最鲜明的育德方法。“积”在《荀子》全书中出现86次,大多涉及道德修养的内容。《荀子,劝学》篇深化了孔子“好学”“博学”的传统,详细阐述了“学”的过程、规律和意义,提出了“终日而思,不如须臾之学”的重实践的学思观。“学不可以已……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荀子认为学习是人积善成德的起点,更是“成圣”的必经之路,而“积”正是贯穿全程的原则。同时,荀子所言“劝学”实为“劝我学”“为己学”,这是对“天命论”的再思考,更是对庄子“万物与我齐一”的批判和对孟子“万物皆备于我”的发展。

二是诚心法。荀子所言“诚”与传统儒家提倡的“慎独”紧密相关,《荀子·不苟》篇曰:“君子养心莫善于诚,致诚则无他事矣”。他把“诚”置于修身养性的至高地位,这是因为“诚”是一种源于个体內部的自我觉察,也是个人摆脱道德修养的外在形式(礼),达到内心与行为高度统一的精神状态和道德境界,所思即所为,所为即所思。要做到“诚”,关键在主观意愿上贯彻客观道德要求,化解道德冲突,如此便可“致诚则无他事矣”。

三是节欲法。荀子与先秦儒家一个鲜明的区别在于他提倡节欲而非寡欲,“性者、天之就也……欲虽不可去,求可节也”。他认为人的本性、情感和欲望虽不能完全消除,但可节制。从社会秩序层面来看,个人欲望是混乱非理性的,应以恰当方式被满足,而从自育的角度来看,这种方式就是节。荀子指出:心者,“道之工宰也”,“形之君也”,个体的“心”具有理陛思维的功能,因此心可统欲、节欲。在道德实践中,不免遇到权衡利弊的情况,此时就要有节的意识。正似梁启超所说:“荀子不承认‘欲望是人类恶德,但以为要有一种‘度量分界,方不至以我个人过度的欲望,侵害别人分内的欲望”。

四是从师法。荀子非常重视教育者的影响。“礼者,所以正身也;师者,所以正礼也。无礼何以正身?无师,吾安知礼之为是也”。“贤师而事之,则所闻者尧、舜、禹、汤之道也”,师长是良好道德的解释者和执行者,结交良师益友是提高道德修养的捷径。当然,教育者也应当具有身为榜样的使命感和责任感,树立正确的道德观念,保持教育者自觉良好的道德素养。“君子洁其身而同焉者合矣,善其言而类焉者应矣”,只有君子完善自己的心灵和言行,以身作则,志同道合的人才会聚集,通过无数君子的德行熏陶,才能在全社会树立良好的社会风气。

四、启示

荀子基于“性恶论”的理论假设,重点提出了“礼”“义”“乐”三个核心德目,形成了一系列具体可行的生活德育方法,构建出化性起伪、积善成德的生活德育体系,对现阶段我国的德育工作有如下启示:

第一,德育主体要善于进行持久的道德学习,在实践过程中要学会自我觉察、敢于自省,同时要谨慎辨别是非,坚决抵制不良风气,避免享乐主义、拜金主义等有害思想的精神腐蚀。

第二,国家应更加重视教育者和教育环境的作用,在校园德育过程中,要注意克服简单化的缺陷,将说教、示范和熏陶等手段有机结合,灵活运用。教育者要明确自身的榜样地位,多关注学生的道德实践而不是德育分数,学生也应当学习优秀榜样,培养良好的道德行为规范。

第三,当今社会若要避免德育困境,必须在注重知性教育的同时更加注重生活德育实践,最佳的切入途径就在于改变道德习俗,要通过个人、家庭、学校和社会的共同协调努力,让生活德育真正落实到生活的方方面面而不只是强调知识性的道德内容。

总之,荀子化性起伪、积善成德的生活德育观启示我们,德育工作应力求将个人需求与整个社会共同理想相适应,号召全体社会成员共同努力,最终建设和谐有序、文明富强的国家。这一德育模式不仅具有现实的可操作性,而且有助于激活和拓展儒家传统德育资源,让古老的东方智慧继续焕发神采。

作者简介:孙梦辉(1993-),女,汉族,河北张家口人,单位为南京师范大学心理学院,研究方向为基础心理学。

汪凤炎(1970-),男,汉族,江西景德镇人,南京师范大学道德教育研究所、南京师范大学心理学院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研究方向为中国文化心理学、教育心理学和智慧心理学。

(责任編辑:朱希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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