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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梦魇一般,那句“2019年是最坏的一年,却是未来10年最好的一年”不断重复在耳边,是不是这世界从此就分为新冠前和新冠后了?
和阿林从南美回来,独自在太平洋上划着皮划艇往来于各小岛屿之间的记忆,一直督促着我要好好学习游泳,不要辜负她,毕竟这是比写字还要重要的技能。作为拖延症患者,我终于在去年12月联系了一位游泳教练,退役前她曾在国家队,90年代在世界比赛上拿过名次。我们商量好了请她给我上一对一的私教课,她说自己住在丽斯花园,那个游泳馆就不错,这免于奔波的距离也令人欣喜。于是,我们决定从春节假期开始就在丽斯花园的游泳馆上课。按捺不住这久违的进取心,我从Amazon UK上预订了一个帕丁顿熊的游泳包。
然后,我又联系了一位在日本札幌的滑雪教练,并签约了一份5天的滑雪课。新年时,从美国预订了一块Burton的雪板,和挪威的Fjell雪板之间选了很久,后来想明白自己迷恋Fjell的原因无非是它在阳光下呈现的不同程度的微透明感。就我这样的菜菜菜菜(这里可以乘以10)鸟,Burton已经很奢侈了。接着,一鼓作气地又从德国置办了一个全新的K2 Virtue头盔,和一副高视野对比度蔡司镜片的雪镜,顺便又买了一副Burton的滑雪手套和滑雪帽。
摩拳擦掌地,从2019年的最后一天,我就下定决心2020年要抛开所有宏大叙事,只做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把手机里100多首塞巴斯蒂安巴赫先生的平均律都归置到一个叫做Old-Timey的文件夹中,更新了80多首Joakim Karud的作品,像《Keep on Going》这样的曲子,您听了不萌生出去蹦蹦跳跳的念想?除非您是霍金!
在iPhone的Health应用中,诚实地记录着关于运动的Daily Avg。2020年,我打算把Daily Avg定在6.5km。怎么着,在游泳池里前滚翻的利索劲儿,也得达到北极熊准二级水平吧。
天有不测风云。
先是丽斯花园的游泳馆关门了,因为新冠疫情的缘故,从1月下旬到现在,所有的游泳馆一直处于禁止营业状态。漂亮的帕丁顿熊的游泳包(后来仔细看清楚,是帕丁顿熊的洗澡包)变成了我在温榆河步道溜达的野餐包。
接着,北京到札幌的航班停航了,再后来,全日本的人民都和我们一样,要待在家里了。滑雪教练告诉我:“奥运会都停办了,我们明年雪季再继续吧,如果奥运会还能举办的话。”我只能拿出Burton的滑雪手套,看着窗外不变的景色,守着千变万化的吃食,没事儿在手上戴戴,一天一天热起来,现在手套也收起来了。3月正赶上我一个好友生日,她去年就跟我念叨缺一个脑袋上带球儿的毛帽子,最好是深灰色的,厚一些还不能勒脑门。那不就是我买的滑雪帽嘛,成了,归她吧。
上周去北京医院体检,偌大的体检中心,所有的护士和医生都等着给我一个人抽血、检查。不是我多金贵,而是宛如PDST般,现在没有人敢去医院,尤其是体检这些可做可不做的举措。称体重时,护士坏笑:“我也比去年重了8斤。”
上午10点多,从北京医院出来,想着这多出的4公斤体重,闷闷不乐,万念俱灰。顶着初夏的大太阳,从东单穿过王府井,进吴裕泰买了半斤茉莉花茶,拎着茶叶走过东四、宽街,一直走到东直门,这郁郁寡欢的劲儿才算过去些。
其实真令我闷闷不乐的是,这世界的场景没变,但是原来的生活,恐怕是回不去了。元旦从吴哥回来,我一鼓作气地预订了北京到札幌;北京到迪拜;北京到香港,香港到台北;北京到罗马,罗马到米兰;北京到纽约……的往返机票,结果变成各个航空公司退票效率的一场试验。
“五一”破天荒地放了将近一个礼拜假,新年时就和发小儿商量好让她回国,顺便把请她帮我买的Patricia Buckley Ebrey写的《Emperor Huizong》带回来。发小儿已经在线工作了,按理说时间大把,但是她终究没有回国,因为航班取消了,来北京还要被隔离。不过,书回来了,北京人之间的交流一如既往地以打击为主,她说:“这么厚的书,我发誓你一辈子都不会看!”
3月,我满世界地找一本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法国科学院院士Jacques Gernet写的《蒙元入侵前夜的中国日常生活》。北大没有开学,国家图书馆和首都图书馆都没开门,网上全部下架。最后终于在万圣书园找到惟一的一本,成为这个春天里不多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