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城商行发展态势、特点与挑战

2020-06-24 12:56张吉光
银行家 2020年6期
关键词:金融银行服务

张吉光

2019年,受贸易保护主义加剧、地缘政治变局等因素的影响,全球经济增速放缓,国内经济下行压力加大,货币政策稳中有松,财政政策加力提效,市场利率由升转降,固定资产投资缓中趋稳。在此背景下,城商行积极落实回归主业、服务实体的宏观政策导向,加大信贷投放力度,资产增速放缓,净息差有所回升,但不良率上升,风险压力依然较大。同时,受区域经济表现和经营管理状况影响,城商行个体间的分化加大,个别城商行风险爆发。展望未来,结构调整、转型发展仍将是城商行发展的主线,不同城商行在发展速度、盈利表现、资产质量上的分化会进一步加大,防风险、控不良仍是摆在城商行面前的最大挑战。

总体发展态势:增速放缓,不良恶化

发展速度持续回落,个体间分化明显

受经济下行以及强监管政策的影响,2016年以来城商行资产增速持续下行,2017年年末较年初下降了10个百分点,并在2018年跌至个位数。之后在信贷资产快速增长的推动下,总资产增速有所回升,但进入2019年后继续呈现增速下滑的态势。值得关注的是,2019年下半年,股份制银行资产增速反超城商行,改变了过去长达7年的城商行资产增速高于股份制银行的历史(见图1)。这也说明,受经济、监管等因素的多重影响,城商行正从高速发展期转向结构调整期,未来发展的持续性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转型成功与否。从上市城商行的数据来看,个体间的发展分化进一步加大,2019年,26家上市城商行中,有13家城商行的资产增速高于2018年,個别银行资产呈负增长,出现“缩表”状态(见图2)。

息差有所回升,盈利压力依然较大

2019年,在服务实体、服务小微等政策的引导下,城商行加大贷款投放力度,加快拓展消费信贷,资产结构进一步优化。在结构调整和定价管理的双重驱动下,城商行的净息差有所回升,从2018年第四季度的2.01%回升至2019年第四季度的2.09%。然而,在央行加大逆周期调节,实施LPR改革,推动降低实体经济融资成本的背景下,2019年第四季度的城商行净息差未能延续前3个季度持续回升的态势,掉头下滑(见图3)。相比于2018年,城商行的手续费及佣金收入增速有所回升。从上市城商行的数据看,2019年手续费及佣金收入增速达到33.43%,改变了2018年负增长的态势。受益于息差回升和手续费及佣金收入增长的改善,13家上市城商行的净利润增速回升,16家城商行继续保持两位数增速。同时,个体之间的分化愈加明显,5家城商行净利润负增长,锦州银行和甘肃银行更是大幅下滑(见图4)。从ROA来看,城商行的ROA继续呈现逐季下滑态势,2019年第四季度下滑至0.7%,为过去5年的最低点,城商行未来的盈利压力依然较大(见图5)。

不良快速上升,风险压力有所加大

数据显示,城商行的不良率在经过了2016年和2017年的平稳之后,2018年重拾升势,2019年则呈现加速上升的态势,由一季度末的1.88%上升至四季度末的2.32%,全年上升0.44个百分点,明显超过2018年(0.26个百分点)。更重要的是,不良余额从一季度末的2968亿元上升至四季度末的4074亿元。从不良贷款增量来看,不良加速反弹趋势更为明显,2019年全年城商行不良净增加额为1414亿元,而2018年仅为837亿元,增幅近70%。城商行不良的反弹,既与宏观经济持续下行,信用风险不断暴露紧密相关,更大程度上取决于所在地区域经济的变化。不同区域的城商行的不良表现分化明显。从上市银行数据看,26家城商行中有8家城商行的不良率是上升的,不良率下降的18家城商行中有5家位于长三角地区(见图6)。

年度发展特点:回归本源,转型加速

打造特色金融,加大服务实体经济力度

民营和小微企业既是我国经济实现稳健发展的重要根基,也是城商行的传统业务领域。2019年,在国家总体政策导向下,各地纷纷出台措施,以拓宽民营企业的融资渠道,解决小微企业融资难题。城商行抓住政策契机,围绕服务中小企业的市场定位,细分行业、领域,创新经营体系,开发特色产品,努力加大服务实体经济力度。一是出台针对性政策,推动建立敢贷、能贷、愿贷的工作机制。通过对小微贷款实行FTP补贴,提高基层经营单位服务民营小微企业的积极性。对普惠贷款提高不良容忍度,打消因小微企业信用风险较高给银行基层经营单位带来的后顾之忧。二是完善架构,建立普惠金融专营体系。为提高服务的专业性,年内多家城商行设立了单独的普惠金融部,专门从事普惠金融业务的经营管理。三是创新产品,提升服务能力。有的城商行聚焦当地特色产业,结合自身优势,探索行业金融,其中,文化金融、科技金融、医疗金融是较为集中的领域。如北京银行继设立文化金融事业总部和成立业内首家文化创客中心之后,又创新推出“影视贷”专属特色产品,推动文化金融的发展。有些城商行依托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新技术和核心企业,拓展供应链金融。如上海银行推出“上行e链”,与核心企业共同搭建平台,共享客户和数据,为产业链上下游客户提供资金融通、现金管理等综合金融服务。此外,一些城商行顺应高质量发展趋势,积极探索绿色金融,如九江银行设立绿色金融研究院,以研究引领绿色金融发展。

线上线下融合,深挖场景零售金融

近年来,城商行也纷纷加大对零售金融的拓展力度,在发挥立足地方、扎根社区的传统优势的同时,紧跟居民消费线上化、平台化趋势,实施业务线上化战略,推动线上线下融合发展。其一,与拥有庞大流量的线上平台或拥有交易场景的线下机构合作,实现批量快速获客是城商行拓展场景零售金融的重要途径。如锦州银行与爱奇艺、中原银行与51信用卡合作推出联名信用卡,借助第三方力量快速切入市场;长沙银行和台州银行瞄准校园场景和学生群体,与地方教育局和教育机构合作,推出智慧校园项目,通过一卡通等提供校园生活和管理服务。其二,把握乡村振兴机遇,下沉客户定位,向农村地区延伸金融服务,做大三农金融,是城商行零售金融发展的另一特点。如中原银行深入推进“上网下乡”布局,引入“产品+场景+服务+权益+赋能”的多元思维;哈尔滨银行通过与黑龙江省农村信用社合作拓展三农金融业务。

设立理财子公司,资管业务大调整

过去几年,商业银行理财业务的快速发展,在有效满足客户需求,为银行带来可观效益的同时,也产生了刚性兑付、多层嵌套、影子银行等问题,一定程度上偏离了资管业务的正轨,在银行体系积累了风险。理财子公司的成立,既能落实资管新规、理财新规以化解理财风险,也是商业银行理财业务转型发展的必然要求。截至目前,宁波银行、杭州银行的理财子公司已获批开业,南京银行、江苏银行、青岛银行获准筹建理财子公司,还有多家城商行正在积极申请中。

数字化轉型起步,金融科技实现突破

数字化转型是商业银行顺应社会生产方式和生活习惯基于科技发展而出现的新趋势。为适应这一趋势,2019年,城商行纷纷启动数字化转型战略。数据是数字化转型的基础,也是城商行的短板,建设强大的数据平台自然成为城商行转型的首要任务。例如:南京银行推出鑫航标大数据平台,致力于打造面向全行经营管理人员的数据查询、分析和应用的管理工作平台;甘肃银行选择与华为合作开发融合数据平台。少数城商行跟随大型银行的步伐,积极布局金融科技子公司,通过设立独立子公司,更好地服务本行数字化转型的同时,向外输出技术服务,提升在金融科技领域的影响力。如北京银行成立北银金融科技公司,中原银行也在积极筹备中。

网点转型发展,打造智慧轻型银行

2019年,城商行积极推动传统网点向新型网点转型,努力打造智慧轻型银行,呈现四种思路:一是依托实体网点,加大自助机具配置,提高客户自助办理业务的便捷性。例如,威海市商业银行在服务大厅配置自助发卡机、自助存单机,减少柜面人员配置,提高网点的销售能力。二是按照“以情感交互为中心”的建设理念,打造“科技+生活”的轻型网点。例如,天津银行按照简约、温馨、实用的设计风格,构建人员、机器与家具的互融、互补和相互衔接的网点服务新格局,在更好服务的同时,实现与客户的更好交流。三是引入5G技术,充分运用生物识别、影像识别、大数据、人工智能等前沿技术,实现智慧识别、智慧营销、智慧交易基础上的全自动智能服务。四是将自助机具设置与社保服务等生活服务场景相结合,将金融服务融入日常生活,打造全方位场景金融服务。

未来发展展望:四大挑战,亟待破解

发展模式的挑战

服务中小企业是城商行设立的初衷,也是城商行安身立命的根本。自成立至今,一些城商行坚持中小企业定位,扎根地方,做深做透,形成了具有自身特色的发展道路,并在服务中小企业领域形成较强的市场竞争力。但是,也有部分城商行为扩大规模,与大型银行比规模、抢大客户,逐步偏离了服务中小企业的市场定位;也有些银行热衷于新型业务,借助同业业务追求跨越式发展,与实体经济的融合度有所弱化。在当前监管引导银行回归本源、服务实体、分层服务的政策导向下,城商行依赖同业业务实现规模快速扩张的道路在严监管的约束下日益受阻,大型银行逐步下沉客户定位,大力拓展小微企业市场,尤其是当前为应对疫情冲击,各类政策更多地面向中小企业,央行和银保监会进一步加大对大型银行服务小微企业的监管指导和政策引导。大型银行的资金成本优势和产品服务优势将对城商行小微金融服务这一传统优势领域和主要市场造成直接挤压。

多元化筹资压力

城商行规模增速的放缓,是经济下行和金融去杠杆的结果,但更直接的原因是筹资能力不强,或者说是负债拓展难度加大的结果。以控制同业规模为主要内容的金融去杠杆政策——同业负债占比——管控的结果是使商业银行的发展逻辑演变为一般存款的增长决定负债的增长,进而决定资产规模的增长。2017年以来,城商行的资产增速快速下滑,以及股份制银行资产增速触底回升并最终超过城商行的大背景即在于此。这也反映出,在以提高传统存贷业务占比为主要标志的回归本源大潮中,大型银行以其庞大的网点和网络优势,股份制银行以其产品和科技优势,均能在日益激烈的存款竞争中找到一席之地,而城商行的存款拓展压力明显加大。尤其是那些规模较小的城商行,既没有产品和网点优势,利率完全市场化条件下的价格竞争手段也因存款利率上限指导而难以有效发挥作用。这也是导致违规产品创新或违规高息揽存多发生在个别小银行的原因。与此同时,在中小银行信用风险有所恶化进而信用利差明显扩大的情况下,中小银行通过发债筹资的难度亦有所加大。如何对市场重新定位,从服务和产品入手,结合可行的定价和自身发展模式,形成具有较强竞争力的负债拓展策略,成为城商行下一步发展的关键所在。

风险形势持续恶化

与以往风险较多地反映在信用风险领域不同,当前及未来一段时期城商行将面临各类风险形势恶化的挑战。一方面,在经济下行的宏观背景下,银行业的信用风险压力持续加大。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本次新冠疫情冲击最大的是中小企业,就业务占比而言,中小城商行的中小企业贷款占比远高于大型银行。此外,疫情对居民消费的影响将最终反馈至零售金融领域,这是城商行的另一个重要业务领域。因此,从企业的角度来看,受疫情冲击最大的是中小企业;从银行的角度来看,受疫情影响最严重的将是中小城商行,其潜在信用风险明显加大。另一方面,经济下行时期往往是操作风险的爆发期。随着经济增速放缓,银行高速发展时期埋下的风险隐患逐步暴露,特别是银行发展压力加大,违规行为也会增多。2019年,城商行群体爆出的银行高管被查、违规吸存、违规贷款、挪用资金等事件明显增多。如何加强内控,有效防范操作风险,是面临发展压力的城商行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此外,存款竞争激烈导致存款波动性加剧,叠加金融市场波动,城商行面临的流动性风险同样值得关注。特别是在信用风险和操作风险的冲击下,流动性风险爆发的可能性进一步上升。

异地机构管理难题

设立异地分支机构,打破经营地域限制,实现规模快速扩张,是跨区域政策放开期间大多数城商行的相同选择。毋庸置疑,跨区域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城商行的经营水平和服务能力,满足了客户需求,但也有部分城商行的管理水平并未同步提升,未能有效地建立异地机构管理体系,在异地机构快速发展的同时风险相应积聚。有些城商行的异地分行受母行产品和服务水平以及品牌知名度的制约,难以在所在地打开市场。迫于生存压力,异地业务、同业业务成为主业,偏离原有的市场定位,一些机构甚至为了拓展业务而放松风险控制。这些分行虽然规模实现了快速发展,但客户基础薄弱、潜在风险较大,可持续性差。有些城商行为了快速打开当地市场,对异地分行管理团队采取本土化策略,从当地同业“整建制”挖人,在总行对分行配套管理体系缺乏的情况下,异地分行潜在较大的失控风险。根据部分跨区域城商行的披露数据统计结果,城商行异地分行信贷质量明显差于总行所在地区,有些城商行总行所在地之外区域的不良贷款比重占到全行的60%,远高于资产占比。在经济下行风险的暴露时期,如何有效管控异地机构是摆在城商行面前的另一大难题。

(作者系上海银行总行计划财务部副总经理、上海金融学会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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