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元
2008年我国首次提出金融支持实体经济的发展观点,多年来,监管部门不断出台政策引导社会资金流向实体经济。刚刚召开的两会政府工作报告指出,要推动制造业升级和新兴产业发展。大幅增加制造业中长期贷款。发展工业互联网,推进智能制造。电商网购、在线服务等新业态在抗疫中发挥了重要作用,要继续出台支持政策,全面推进“互联网+”,打造数字经济新优势。
在我国的金融格局中,银行业占据主导地位,是支持实体经济的主要部门;实体经济各行业中,制造业又是基础性行业,是发展实体经济的重点和难点。因此,我国金融支持实体经济,很大程度上着落于商业银行对制造业的信贷支持。制造业贷款总量及结构发展情况和发展特点,无疑是衡量金融支持实体经济效果的主要内容之一。
我国制造业贷款已进入低增长区间
加大对制造业的信贷支持,是我国金融支持实体机构的重要内容。然而,在我国经济步入新常态后,制造业贷款增长呈逐步回落走势,目前处于较低增速区间。其中,中型制造业由于既不具备大型制造业的优势地位,也不具备小微制造业的技术优势和政策扶持优势,增速自2015年开始持续为负。
本文采用了wind公布的各项贷款数据,由于数据可获得性的原因,制造业贷款数据时序为2009年至2017年,大中小型制造业贷款数据时序为2010年至2016年,微型制造业贷款数据时序为2012年至2016年。虽然未能采集到最新的权威数据,但在变动趋势上应该是可靠的。其中,2017年末,我国制造业人民币贷款余额为13.5万亿元,比2010年末增长71%,年均增速为10.2%,比各项贷款年均增速低4.4个百分点。2017年末,制造业贷款余额占各项贷款的比重为11.3%,比2010年末低5.8个百分点;占企业贷款余额的比重为17.2%。
分规模看,大型、中型、小型和微型制造业贷款的年均增速分别为10.3%、6.5%、16.3%和14.5%,其中小型和微型制造业增速均较高,中型制造业增长较慢。
从时序数据看,我国制造业贷款增速在2014年降至“一位数”,之后持续低迷(见图1),2014~2017年平均增速为3%,比2010~2013年低15.1个百分点。其中,回落最明显的是中型制造业贷款,持续回落至负增长区间,增长较好的是微型制造业贷款。
我国制造业贷款主要特征
制造业贷款回落,主要是制造业本身发展减缓和信贷需求减弱所致
2019年,我国工业增加值为31.7万亿元,同比增长5.7%,比2018年回落0.5个百分点,工业增加值占GDP比重为32.0%,比2018年回落1.2个百分点。我国工业增加值增速自2014年1月以来回落较快,2014~2019年,工业增加值平均增速为6.8%,比2009~2013年平均增速回落5.1个百分点(鉴于数据可得性,此处用工业增加值代替制造业增加值,用制造业上市公司的行业利润总额代替制造业行业利润总额)。这与我国制造业贷款的走势基本一致,表明制造业发展减缓,导致信贷需求大幅萎缩。
在我国经济步入新常态后,工业投资意愿不足,有效信贷需求持续减弱。根据zg人民银行景气调查,2019年制造业贷款需求指数为59.2%,低于2013年6.5个百分点。
制造业贷款回落主要源于自身原因,而非其他行业的挤压。2017年末,在剔除房地产贷款后的制造业贷款中,占比为15.4%,比2009年回落4.5个百分点,这一降幅与包含房地产贷款在内的占比降幅相差不大,表明即使没有房地产贷款,制造业贷款在信贷中的占比也在下降。
制造业产出相对于贷款的弹性较低,表明信贷资金的制造业产出效率还有待提高
根据制造业贷款、工业增加值和制造业上市公司行业利润总额,可以计算出我国2017年工业增加值的信贷弹性为58%,小于1,信贷资金对工业产出的效率还有待提高;制造业利润的信贷弹性为160%,从国际上看,同样以间接融资为主的日本制造业,利润相对于贷款的弹性为465.2%,比我国高出较多。
制造业不良贷款数额较大
2017年末,我国制造业不良贷款余额为5478亿元,不良率为4%,比各项贷款不良率高2.3个百分点。制造业不良贷款在所有不良贷款中的比重为32.2%,是所有行业中占比最高的。
制造业贷款风险暴露水平高,也与制造业仍处于转型升级过程相关。在我国经济由高速增长向高质量增长的转型阶段,尤其是在去产能等宏观政策和外部不确定性较高影响下,对制造业核心价值创造能力和生产率提高幅度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但是我国制造业多数产品处于产业链的中低端,市场竞争力、定价能力和抗风险能力都较弱。2019年,我国工业企业利润率仅为5.86%,与企业贷款加权平均利率5.44%基本相当,企业偿债能力处于较低水平。
从结构上看,中大型制造业贷款增长慢,与传统制造业处于转型期关系较大
2017年末,我国中大型制造业人民币贷款同比增长10.3%,低于全部制造业贷款增速1个百分点,比小微型制造业贷款增速低4.2个百分点。中大型制造业贷款占全部贷款的比重为63.4%,这部分占比较高的贷款增长低迷,带动了全部制造业贷款增长乏力。
中大型制造业一般对应着钢铁、采矿或造船等传统制造业,在经济下行和产能过剩的背景下,传统制造业投资增速回落,相应降低了融资需求。比如,2019年钢铁和采矿业固定资产投资分别增长2.5%和6.8%,增速明显较低。传统行业中产能过剩行业占比较高,2018年,工业中產能过剩行业增加值占比为46%,投资占比为25.7%,对制造业增速的反向拉动作用较大。此外,根据张建平等(2017)的研究,传统制造业竞争力弱、不良率高和可抵押资产不足,在信贷市场上处于弱势地位。
小微型制造业贷款增速较高但占比过低,无法带动制造业贷款增长
2017年末,小微型制造业贷款同比增长16.2%,比2016年高12.7个百分点,快于全部制造业约4.8个百分点。先进制造业和高技术制造业企业,是我国经济转型升级的发展方向,而相当数量的这部分企业,归纳在小微制造业统计范畴内。因此可以说,我国对先进制造业和高技术制造业的金融支持力度较好。
然而,先进制造业和高技术制造业总体规模仍然偏小。2017年末,小微制造业贷款余额占制造业贷款余额的36.6%,比2016年提高1.5个百分点。
扭转我国制造业低增长的政策建议
鼓励金融机构加大制造业支持力度
近期,银保监会已明确“2020年全年制造业贷款余额增速不低于5%,年末制造业中长期贷款占比比年初提高1个百分点,信用贷款余额增速不低于3%”的“五一三”任务,推动大型银行加大对制造业的资源倾斜。积极引导和督促大型银行发挥“头雁”作用,提升服务制造业的战略层级。同时,银保监会将加强监管评价考核,制定银行政策、产品创新、内部考核、风险控制等9项定性定量指标,加强对服务情况的考核;此外,开展专项监督检查,抽取东中西部12个省的部分制造业企业进行暗访,实地了解服务情况,督促解决服务政策落实不到位、激励约束机制不够健全、产品创新较缓慢等问题。
进一步加大制造业贷款支持力度,就要提高制造业贷款在宏观审慎评估中的地位,推动银行优化资信评级体系,考虑为制造业贷款制定总量增长目标,加大制造业信用贷款比重,进一步完善制造业贷款贴息和税收优惠等扶持措施。
鼓励制造业拓展融资渠道,加大债券和股票融资力度,创造制造业直接融资的便利条件,推动产业链金融、应收账款融资或制造业“REITs”。
同时,研究合理提高对制造业不良贷款的容忍度,适度设定追责要求,为制造业不良贷款处置提供政策扶持或资金支持;鼓励商业银行创新风险分担工具,允许商业银行利用衍生产品对冲制造业贷款风险。
建立促进金融支持制造业的社会环境
在金融基础信息数据平台的框架上,加快建立企业信用信息平台,扩大制造业抵质押范围,完善融资担保和风险补偿机制,进一步加大政府财政支持力度,放宽制造业企业在股权、并购或破产等方面的限制条件。
继续推进金融业开放和改革,鼓励制造业通过风险投资、产业基金或股权投资机构等多元化融资;培育和完善金融市场,为产业资金提供进入和退出平台。
加大对先进制造业的支持,优化传统制造业支持政策
加快制造业新旧动能转换,着力培育具备产业自主创新研发实力和占据全球价值链关键环节的先进制造业企业。制定金融机构支持高新科技、高端制造业和关键技术领域的增长目标,鼓励社会资本进入先进制造业及其研发领域,鼓励先进制造业企业IPO,鼓励高校和科研院所创办企业,对先进制造业出台税费等一揽子优惠扶持政策。
优化传统产业金融支持,有保有压。一是对于过剩产能、三高产业或“僵尸企业”,继续实施稳妥退出策略实现市场出清,加快生产要素释放和存量金融资源调整。对于符合国民经济发展方向的,逐步取消不合时宜的限制条款,加大市场的资源配置力度。同时,执行过程中需要堅持区别对待、有扶有控原则,防止非理性压贷、抽贷和停贷,避免在风险处置过程中出现“处置风险”。
(作者单位:中国人民银行调查统计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