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苏的诗

阿苏

万物生长

大地向东，河流向西

宽阔的河谷

坐入西天山修长的臂弯里

两袖清风

天上悬空的草原

鲜花沸腾

牧人把牛羊赶上白云深处

啜饮草尖的朝露

河岸以远，左边田野浩荡

右边果园丰盈

日光下，一截枯木的静默里

水声响彻

万物生长

边陲大地

一只飞鹰，如天上的王者

在蔚蓝中闪现

鹰翅之下

是骨殖堆砌的边陲大地

在边陲，多少凛冽的时光

以及箭矢疾飞

被飞草般的锡伯文

一遍遍书写

多少戍边将士的马蹄声碎

在西风中翻卷

那一年，大渠挖成

水声叩门

一个人的英名，像朴素的浪花

在《西域水道记》里

兀自盛开

母语的边陲

是系在七彩绳索上的魂

伊犁河的黄昏

夕阳，仿若一枚萨满的铜镜

悬于搬运黄金的河流上

起伏不定

河风吹，一再吹过鱼鹰的翅膀

把一个人的心事吹醒

把岸上的夏天吹凉

把牛角顶起的夕光吹黄

把长河落日

吹圆

夏牧场

牛羊喧哗，而远处的

沙彦哈达峰安静

透明的晨光

与白毡房顶上升腾的炊烟

纠缠不清

一泓淡蓝色的山泉

蜿蜒流淌

绕过羊圈的木栅栏

匆忙赶往牧场最深处

一只旧奶桶，在母牛的胯下

白得耀眼

如光芒，把所有生灵的梦

照拂

卡伦古道

漫漫长路，像一条蜿蜒的飘带

一直铺向更西的天际

古道两侧

一边是戈壁

一边是河道

叫作辉番卡伦的台站

在辽远的地方

持续着牛录戍卒的凛冽锋芒

就像直逼中亞以西的

箭镞

正是早春时节，西风吹白了前路

铿锵的马蹄

踏碎了无边的岑寂

去者的身影冲破漫天浓雾

一路打马向西

这样的时辰

沉默比寒气更深

愁肠比路程更长

正红旗披甲手中的一根马鞭

传递着

坚韧与疼痛

尘埃飞升中，谁把祖传的硬弓

横陈于城墙之上？

在天边，一簇牛粪的火焰

向旷野的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