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丹 梁旭澍
内容摘要:敦煌研究院藏有三组汉代简牍,可辨识有墨迹者87枚,除第一组17枚早年已发表外,第二、三组的图版及释文属首次公布。残断严重,完整者较少,初步判断含有简、牍、觚、楬、削衣等,涉及常见的簿籍、历日、品约、私记(私信)等文书内容,对于汉代简牍和早期敦煌史的研究会有帮助。
关键词:敦煌研究院;汉代;简牍
中图分类号:K85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4106(2020)04-0106-08
Abstract:There are three groups of Han dynasty bamboo and wooden slips in the Dunhuang Academy, 87 pieces of which can be identified with ink mark. The images and texts in the second and third groups have been published for the first time except that all the 17 pieces in the first group was published in early years. Due to the serious mutilation and less integrity, it can be inferred that these slips include bamboo slips, wooden slips, gu, jie and xiaoyi in terms of forms, involving common account books, calendars, laws and regulations, private records(private letters)and etc. They might be helpful for studying the Han dynasty bamboo slips and early Dunhuang history.
Keywords:Dunhuang Academy; Han dynasty; wooden slips
敦煌研究院自1949年至今,通過征集、受捐等方式共获得106枚简牍,其中有墨迹简牍87枚,全部入藏于下属二级机构敦煌石窟文物保护研究陈列中心。这些简牍含括木简、木牍、签牌、木觚、封检、楬、削衣等形制,多残损严重,缺少详细的出土或采集地点等信息,简文之间也无甚关联。以两枚纪年“鸿嘉四年(前17)”“元嘉二年(152)”和书体、内容简牍大致采集信息等综合判断,这些简牍大都与敦煌地区出土的其他汉简相类,故可称其为“汉代简牍”。以入藏时间计,敦煌研究院所藏汉简可分为三组,除第一组的图版和释文已经披露外,其余两组材料均未公开。现将全部三组材料集中公布,以便对敦煌研究院所藏汉简材料有较完整的认识。
第一组
第一组为上世纪50年代初敦煌文物研究所搜购的,原为周炳南旧藏,共有17枚木简及“敦煌长史”封泥一枚。为示其珍贵,周氏将木简和封泥悉数嵌置于木质托版中。据其题记,这17枚木简和封泥是1920年春“掘得于敦煌西北古玉门关城外之沙堆中”,但没有介绍具体地点及方位。关于这一组简牍的内容,首先见于1984年1月22日《人民日报》第1版的报道《敦煌发现我国最古乐谱》:兰州大学历史系教师牛龙菲发现珍藏于敦煌研究所的一枚1800多年前的木简残片,是我国最古老的乐谱。相同的报道又见于1984年第1期的《文献》[1]。所指的木简乐谱残片,即周氏旧藏的第8枚。其后,牛氏又进一步把这枚乐谱残简命名为“敦煌所出东汉元嘉二年五弦琴谱”[2]。牛龙菲的正式专论文章《敦煌东汉元嘉二年五弦琴谱研究》,发表于《敦煌研究》1985年第2期,首次将这一组17枚简牍的释文全部公布。其核心观点认为:第8枚残简的残存墨迹,与唐传日本《五弦琴谱》的音位符号“恰相嵌合”,结合它简的纪年可将此简定名为“东汉元嘉二年五弦琴谱”,并据以把我国音位字符谱(所谓“俗字谱”)发生年代下限提前至东汉晚期[3]。牛文错漏较多,尤其是第8枚简为“五弦琴谱”一说,引起了汉简研究和音乐史研究学者的质疑和反对。《敦煌研究》1985年第3期刊发初师宾先生《关于敦煌文物研究所收藏的一组汉简》的短文[4],重新对这17枚简牍做了释文、考释和断代,较真实地还原了这一组简牍的基本面貌。现将初先生释文移录如下,个别地方据图版及《散见简牍合辑》等加以修订[5]:
牛氏所说第8简“乐谱残片”,仅存右半。初先生正确辨识出残存墨迹是“到亟驰诣官”的草书写法,这是汉简中极其常见的辞例。因此,所谓的“音位符号”和“最古乐谱”之说,也就不攻自破。另外,在1986年,何昌林、赵维平等人也在专业的音乐杂志上发文,对牛说提出了批评[6][7]。
第二组
第二组木简大约是80年代初敦煌地区的放羊人在西湖附近捡拾的,也缺少具体地点信息。收藏编号自Z0099至Z0110,另有Z1508木牍一块,共12枚,其中Z0108为无字简,其它11枚简释读如下:
Z0099 丙辰卒齐候大晨时鼓 日食时表一通日时表一 通日桑榆时表一通(图1)
Z0100 石大如牛头以上其毋石以大□当訾 二百 二百(图2)
Z0101 财衣 良日乙丑乙巳丁丑丁巳辛丑辛巳辛未己丑癸巳木 李□董君强至子牛子君京子寅李子公尹少君□长黄……□(图3)
Z0102 食时至免时六 蚤食至食时六 蚤时至食时六 蚤时至食时六
食时至食半七 食时至食半六(图4)
简Z0099有“卒齐候”,1981年敦煌酥油土一带的烽燧遗址出土的简牍中有两枚亦有“卒齐候”,如如《散见简牍合集》“己未卒齐候□□□□平旦时表一通日食时表一通日时表一通”“己酉卒齐候大晨时鼓 平旦” 。因此,简Z0099或与此有关,均为“卒齐候”所作的不同日期表火出入辖界的记录,其采集地点或当在酥油土一带。
Z0100所载“石大如牛头”者,为守御器之一种。居延简中多有“羊头石”,如“羊头石五百”[8]、《居延新简》“石大如羊头以上三百”[9]。《金关汉简》除“羊头石”外尚有“牛头石”,如“牛头石廿……羊头石三百”[10]。汉时对各候障、亭隧的守御器皆有数量、规格、品种等规定,不得缺失或损坏,否则主管者将受责罚。Z1508属完整的“兵完、折伤簿”,是对兵器完损情况的统计。其中“立檄枲把弦”亦见于《敦煌汉简》等,“檄”当作“徼”。
简Z0101属日书选择内容,“财衣”即“裁衣”,云梦秦简《日书》作“材衣”[11]。简文为裁剪衣服的吉日。“癸巳”后一段文字有人名,其释读和含义仍需再考虑。
简Z0102和简Z0099都涉及一些时称,常见的如“大晨”“食时”“日”“桑榆”“蚤时”等,但“免时”“食半”似未曾见。悬泉简中有一块儿编号为VI92DXT1222:19的木牍,记有三十二个“时称”,明确有“食时至食坐”的说法,居延简、金关简中也有“食坐”的称谓[12-13], “食半”则不曾出现过。推想Z0102中之“半”字如不是误写,或可理解为“夜半”之“半”,因此“食半”或是介于“食时至食坐”之间的时间点。
Z0104和Z0106均为私信。Z0104为双面书写的木牍,从残存文字看,当是“破胡”写给“子卿”的一封私信。Z0106是三面木觚,写信人为“尊”,其他内容已残失。
第三组
第三组木简由刘云堆先生于2013年捐赠,为其修治敦煌长城、烽燧等土遗址时所得,共77枚,其中有字迹简牍59枚,编号自Z1426至Z1484,其他无字简或类似简牍形制的残木件18枚。有字简释文为:
这一组简牍数量较多,如依其内容进行分类,有一些可确定类别,还有一些则因残损严重,只能大概判断其与某些内容相关。
1. 签牌(楬)
Z1426为常见的实物楬,简首画网格纹,上书器物名称,不见穿孔,两侧亦不见系绳用的缺口,可能使用时只需和实物摆放在一起即可。Z1446也可能为楬,似有字迹,有残绳留于穿孔中。
2. 簿、籍
Z1427为卒出入关防的记录。Z1428应该是“鸿嘉四年卒衣籍”的标题简,Z1430记录单衣、布袜等品类和数量,其中“斧骚”费解,“骚”與“凿”音近可通,似可将之读为“斧凿”。《敦煌汉简》中多“斧凿”连称,如“斧凿鉏”“斤斧锥凿各一”[14]。Z1432、Z1439、Z1452、Z1472分别为甲寅日、乙卯日、乙巳、丁酉日骑士的日作记录。Z1442、Z1468则与守御器有关,Z1453、Z1441涉及钱财偿贷。
3. 令、品约
Z1440明显与“月令”相关,悬泉置所出泥墙题记西汉元始五年《四时月令诏条》 “孟夏月令六条”中就有“·毋大田猎”[15]。Z1429则与“烽火品约”相关,可参看居延简“·虏守亭鄣,不得燔积薪,昼举亭上烽一,烟;夜举离合苣火,次亭燔积薪如品约。”
4. 历日
Z1434、Z1435、Z1436、Z1447、Z1475、Z1479、
1480当为记事日期干支,当为历日简,Z1435、Z1436干支下还有记事。
其他有一些可确定为私信的内容,如Z1438、Z1456等,还有一些可视为习字简或废简,如Z1433、Z1465。
敦煌研究院所藏汉简数量较少,又零散破碎,无论在数量或内容上都无法和与之类似的新旧居延简、敦煌汉简以及近年来陆续出版的《肩水金关汉简》《地湾汉简》《玉门关汉简》《悬泉汉简》等资料相比,但在积累汉代简牍文献和填充历史细节层面,还是可以为早期敦煌史的研究提供一些基本的素材,“仍不失为是一批重要的历史资料” [4]62。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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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赵维平.敦煌东汉木简中有乐谱吗?[J].中国音乐.1986(7):1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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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郝树声,张德芳.悬泉汉简研究[M].兰州:甘肃文化出版社,2009:68-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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