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
身为大学教授,刘红儿时的成长环境却和“知识”二字相去甚远,她的父亲在化肥厂工作,后来又去了油厂、酒厂,工作都是围着“化工”转,刘红对那样的环境一点不感兴趣。哥哥当时在学校武术队当队长,练起武来虎虎生风,很有一股英雄气概,再加上《沙家浜》《智取威武山》等革命样板戏反复上演,刘红幻想着有一天成为女侠客。
那时,刘红整天拎把木刀,跟着哥哥喊打喊杀,做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女侠梦。父母和老师看刘红整天像男孩子一样疯,斥责她“女孩子怎么能这么野,没个女孩样儿!”还没收了刘红“行侠仗义”的工具,于是,刘红的侠客梦戛然而止。
侠客梦破灭后,偶然的一个机会,刘红“闯入”离家很近的一个戏剧团,看到一帮年轻演员在那里“咿咿呀呀”地排练,觉得挺好玩,就经常去看人家排练。有一天,剧团工作人员对刘红说:“小姑娘,你长得这么好看,化化妆演古装戏肯定不错,你问一下家人,想唱戏来找我们!”刘红动了心,她鼓起勇气向母亲说想唱戏时,母亲毫不客气地说:“当什么演员,还是老老实实读书吧!”于是,刘红的演员梦就此止步。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供刘红和同龄人读書的资源很少,那时的书连环画居多,那时,刘红想看的书很多很杂,但又不舍得买,只得选择“蹭书”,周围几家书店轮着蹭,蹭得多了,不少书店的店员都认识她。
刘红在学习上非常要强,就像所有追求“第一”的孩子一样,刘红那时常常会为得不到第一而“痛苦”。1983年,刘红考入南京理工大学,不顾家人反对,她选择了环境保护专业,当时的想法是学成后,改变家乡垃圾随意堆、污水遍地泼的状况。后来,刘红被公派到莫斯科大学留学。从莫斯科回国后,刘红先后在中国农业大学和北京师范大学工作,研究范围包括农业生态系统和城市污染处理技术,最终才落脚北京航空航天大学。
2003年,神舟五号载人飞船成功发射并返回,但有一个问题摆在科学家面前,在近地轨道,宇航员赖以生存的物资可全部携带,如果人类进行更长时间、更远距离的太空探索,靠携带供给或由地面补给,费用昂贵且技术上难实现,这一难题该如何解决?这时,刘红的脑海里蹦出“地外生命保障系统”这个研究方向。
当时很多人不理解她的想法,认为这是科幻,是一个遥远的梦,刘红认为,科学家就是要关注10年、20年乃至百年后的技术需求,放眼国际,一些国家已陆续开展相关研究。在地外生命保障系统这个领域,有供人食用的“动物蛋白”问题,以及负责废物处理的“微生物”问题亟待解决,这也是业内公认的两个技术难题。
刘红带着团队经过反复研究、实验,在1000多种可食用昆虫中,精选出富含蛋白质的黄粉虫;在种类众多的微生物中,找到生存在寒冷山洞或极热高温地带、在人体体温条件下无法生存的微生物,技术难点也由此突破。刘红的研究从一个人到一支队伍,从一间办公室到一个实验空间,她的最大梦想就是让人类无论是在荒漠、极地还是外太空,都能很好地生存。于是,她和团队精心打造了“月宫一号”实验室。
“月宫一号”经过刘红及其团队不断的试验和改进,如今发展成为由一个综合舱、两个植物舱组成的密闭空间,可以提供多人所需的全部氧气和水,大部分食物可循环再生。在“月宫一号”首次进行的高闭合度集成试验中,大学生志愿者们要在“月宫一号”内生活很长时间,他们的试验分为科研、日常工作和生活3个部分。科研部分,他们一周要填3次问卷(每次两个),取样3次(唾液/尿/便)。每天要测量体重、体温、血压等健康指标,除体重外,都是早晚各测一次且准确记录在册。工作部分,根据植物栽培制度,如小麦,每周就要收获3次。按照分工每人每天都有自己的工作,包括处理尿液、补充植物营养液等。大学生们的舱内生活每天基本相同,包括吃饭、娱乐、自由时间、休息,可以上网、发微信、看视频、玩飞镖,几个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一起劳作、吃饭,如同亲兄妹。
当首期105天的“月宫一号”密封试验结束后,试验的成功带给刘红更多的是极大的满足感,那种喜悦之情不同于买了套房子之后的欣慰,而是觉得这一生过得真值,试验成功也督促她满怀信心投入下一次挑战更高的试验。
那时候,刘红每天一睁开眼,想到有这么多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就会精神抖擞,信心满满。每个人心底都有梦想,每天通过奋斗向着梦想的实现更近一步,是人生最幸福的事情。
十年艰辛不寻常,“月宫一号”试验取得了重大突破。这十年对刘红来说是日复一日的辛苦与繁复,它细微到从一砖一瓦开始,从一个公式、一粒种子开始,从一个人、一间10平方米的办公室开始,终于建成了我国第一个、世界第三个生物再生生命保障试验系统。
“月宫一号”的核心技术就是解决如何在广袤太空持续生存的大问题。通过植物种植生成氧气、提供食物,通过舱中乘员的食物残渣等废弃物回收再循环用于植物栽培,物质循环、再生利用,环环相扣。
刘红和团队一边等待可以将生命保障系统带到地外环境测试的合适机会,一边拓展系统在地面极端条件下的应用性,比如在高原、极地、岛礁、深海等具有重要国防或科研价值的极端环境,或者应用于现代农业、环境保护与生态科学研究当中。目前,青海无人区的一个在建科考站,正委托刘红和她的团队为其配备生命保障系统。
刘红认为自己和团队取得实验成功首先取决于刻苦勤奋和不畏艰难,此外还要有广阔的胸怀和丰富的想象力。选择航天这个专业的时候,有人对她说:“地面上的事情还没有做好,为什么还要研究虚无的太空?”刘红回答:“中学的时候,政治老师讲人和动物的区别在于制造工具并利用工具,但我认为这仅仅是能力上的差别。人和动物最根本的差别在于:人类永远追求新的梦想,永远不会停止对未来世界探索的脚步,无论是微观世界还是广袤太空。”
刘红的女儿和大多数孩子一样,学习上压力很大,她至今还记得女儿上幼儿园时的眼神,黑亮的眸子里闪着光,但随着年龄的增加,越上学亮光越暗,到高中几乎都快没有亮光了。刘红认为,现在的孩子虽然拥有大量的学习资源,但时间都被学校、老师、课外班绑架了。作为母亲,刘红很多时候也颇为矛盾。一方面,她要逼自己去适应国内的教育体制,让女儿在现有的游戏规则下脱颖而出,另一方面,刘红觉得这样的教育是不对的,为了让女儿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她并未让女儿补习奥数、英语,取而代之的是培养女儿的动手能力,比如让她从小就学做饭。
刘红认为,从孩子的天性来说,他们喜欢尝试自己动手,家长包办的结果使得孩子越来越懒,久而久之,丧失了自理能力。对于女儿的梦想,刘红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不愿破坏她的美好愿望。刘红知道,孩子的视野和所处的环境都在变化,兴趣也是一直在变,释放了就真正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喜欢什么了。
(摘自《职工法律天地》)(责编 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