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兴动
本文是笔者从资本市场从业者的角度,谈谈新冠疫情冲击导致的全球变化,以及如何防范疫情冲击型的全球经济衰退进一步恶化成中期的经济萧条。
第一,目前疫情仍处于发展过程中,各国都在采取一切必要手段进行紧急援助,并为恢复经济增长做准备。当前阶段,对全球经济进行预测是非常困难的,可以采取两种办法对全球经济进行预测,即滚动型预测和情景分析。疫情发生以来,几乎所有国际组织和机构对全球经济预测都在持续发生变化。还需要做情景分析,考虑不同情景下产生的不同结果。分享的是在基本假设下的预期结果。
第二,中国的疫情是最早得到控制,比世界其他国家提前了大概一个半月左右。无论从疫情控制还是经济活动的恢复,中国都给全球经济带来了指标性的影响。
第三,疫情对资本市场的冲击是巨大的。美国的三大股指和全世界所有资本市场都出现了急剧下跌,从2月中下旬开始持续下降了一个月左右。国际资本市场最高下降了38%左右,平均下降了30%—35%。市场动荡的根本原因是疫情引发的高度不确定性,投资者无序卖出离场,而全球美元市场出现的流动性极度紧张,进一步加剧了这一趋势。
美元是国际货币,美元结算使全世界对美元的需求巨大,占整体交易过程的80%—90%。从资本市场角度讲,有四个指标来衡量美元的流动性。第一个指标是3个月Libor与隔夜指数掉期利率(OIS)之间的利差,正常条件下是30bp左右,现在最高达到136bp,是正常的4.5倍。第二个指标是3个月Libor与3个月美国国债利率之差;第三个指标是欧元对美元或者日元对美元的货币互换基差,表明离岸市场美元同样出现了流动性紧张的情况。最后,美元指数上涨、美元欧元汇率、美元日元汇率升高也都表现出美元流动性紧张。美元指数在亚洲普遍使用,最高达到103、104,从历史上来看都处于高水平。
什么导致了美元流动性紧张?主要有四个原因:一是股票市场大规模下跌后,对冲基金持有大量杠杆,需要在市场上融进更多美元;二是很多企业需要从共同基金中退出,共同基金出现资金紧张后需要在市场上融进美元;三是企业需要更多美元来维持债务率的稳定和满足再融资需求;四是相当多投资者认为这次危机和2008年金融危机不同,是新冠病毒引发的外部冲击,而非金融机构出现问题,当疫情结束后市场就能恢复,因此,认为是抄底买进的时机,引发对美元需求上升。
第四,各国都在采取多种应对措施。新冠病毒在全球暴发之后,首先,各国政府加大防疫紧急支出,保证经济不崩溃,并出台了大规模的经济刺激政策。其次,各国努力救助企業不破产、工人不失业、维持金融行业稳定。美联储为应对流动性紧张和信用收缩,把利率降到0,存款准备金率降到0,把存款准备金利率调到0.1%。美联储打开“水龙头”,进场购买有价证券,并推行了各种流动性借贷便利。在过去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内,美联储的资产负债表规模大幅上升。在42个工作日中向市场注入了1.92万亿美元的流动性。反观2008年,美联储用112天的时间才注入了1.3万亿美元的流动性。通过以上一系列措施,目前市场恐慌情绪已经基本结束。
在这个过程中,市场又同时受到油价冲击,WTI原油期货5月合约居然交易出了负37.5美元的价格,这是历史上从未有过的。虽然是各种因素导致的极端情况,仍然体现出全球经济停滞下对石油的需求量低迷。
第五,疫情越来越严重,打破原有预期。从三个方面来看,首先疫情目前在全球220多个国家和地区暴发。在持续时间上,在第一波疫情被控制住之后,很可能会出现第二波、第三波。疫情的最终控制不取决于中国或发达国家,而在于欠发达国家或医疗卫生条件最差的国家的疫情何时被控制。有人认为,疫情可能不仅仅持续到2021年,而是更长期,并可能最终以群体免疫的方式终结新冠疫情的流行。疫情对人们的生产、生活造成了巨大冲击,当前采取的社交疏离、暂停经济运行等办法可能长期持续或不定时反复。
疫情可能对经济基本面造成冲击。过去大家认为疫情只不过是按下“暂停键”。从目前来看,情况不太一样。这次疫情将产生两个巨大的影响,改变消费者行为,同时也将改变政府行为。这两个改变合起来可能对全球经济基本面、全球经济合作产生不利影响,逆全球化趋势可能加剧,国际和地缘政治对抗性上升,合作下降,对经济打击将相当大。
综合各方面情况看,今年全球经济衰退是必然的,争论在于衰退的程度。原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测,主要发达国家的经济增长速度连续两个季度出现负增长,全球的经济增长速度将低于2.5%,全球贸易和全球投资增长速度将低于2%—2.4%的水平。但是,现在预期2020年全球经济增长速度会衰退2.5%,美国衰退5.7%,欧洲衰退8.3%,日本衰退4.2%。新兴市场国家整体会衰退2.2%。
最后,全世界都在关注中国经济的运行和恢复情况。疫情受到控制后,中国经济逐渐进入恢复过程。同时,市场在等待。中国到目前为止采取的宏观刺激政策和政策组合不及一些国家。相比其他国家,中国的政策空间更大,货币政策传导渠道更加顺畅。现在国内需要积极的财政政策,同时让货币政策跟进。
(本文摘自作者在2020年宏观经济形势与改革走势座谈会上的发言,内容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