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青少年重大枪击案件的特点及应对策略

2020-06-09 12:12万红
现代世界警察 2020年6期
关键词:枪支枪击案枪手

万红

枪械暴力是美国社会重大的公共议题之一,一直以来它还与青少年暴力犯罪息息相关。在美国,青少年枪支暴力曾引发多起重大伤亡事件,如弗吉尼亚理工大学校园枪击案、桑迪·胡克小学枪击案,这些惨剧引发了人们对美国青少年枪击案件的关注与枪支政策的辩论。

一、美国青少年重大枪击案件概述

1787年美国宪法确立了“持枪权是天赋人权”的基本理念,持枪权成为人民反抗专制政府压迫、追求幸福的重要保障。美国的枪支管理政策受到宪法禁止侵犯“人民持有和携带武器的权利”规定的强烈影响,故而在对枪支所有权的监管方面比其他国家都要宽松和薄弱。其中,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美国的政治利益重心——枪支武器背后庞大的经济利益。拥有400万会员、长达140多年历史的“美国步枪协会”(NRA)是美国社会中“拥枪派”的坚定捍卫者,并竭尽所能扼杀一切可能的控枪法案。对保守派政治运动颇有研究的美国学者保罗·瓦尔德曼说,NRA拥有“超乎寻常的政治能量”,它手握大量资金并拥有广泛的基层组织,可以影响选举结果,政治人物更以获得它的支持为荣。控枪法案之所以在美国“难产”,除了共和党对于这一问题的坚决反对外,民主党中也有相当一部分议员不愿得罪势力强大的NRA(美国步枪协会)。

这一政治传统与权利观念成为美国青少年重大枪击案件频发的重要社会背景。枪支泛滥使得青少年枪手极容易获得各种火力凶猛的暴力工具,也是美国青少年重大枪击案造成伤亡惨重的工具性因素。

进入21世纪后,美国发生的青少年重大枪击案件更是层出不穷,尤其是2018年,成为近20年来美国枪支暴力最严重的一年,接连两起重大青少年枪击案件震动国内外。据英国《卫报》报道,美国海军研究生学院下属的国土防务安全中心数据显示,2018年美国共发生94起青少年枪击事件,创下该中心1970年有记录以来的最高纪录。2019年美国又发生了至少11起青少年枪击案件,其中重大枪击案件三起。

在校园枪案数量增加的同时,单起事件的严重程度也令人震惊。2018年佛罗里达州和得克萨斯州发生的两起校园枪案震惊全美,分别造成两所学校17名和10名师生丧生。自2000年至2019年这二十年间,在美国至少发生了12起伤亡惨重、影响巨大的青少年枪击案件(见右栏表格,青少年标准是14岁至30岁之间,重大案件以伤亡者5人以上为标准)。对这些案件进行分析对比,可帮助我们认识了解美国青少年重大枪击案件背后深层次的原因与问题。

二、美国青少年重大枪击案的特点与表现

通过对上述图表中12起案件的对比分析,我们不难发现这些案件存在一些共同的特点,总结起来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这些制造大规模枪击案的青少年几乎都是男性。上述12起案件的枪手都是男性,而且据美国军事杂志《Mother Jones》统计,美国1982年至2017年在公共场合发生的、死亡人数超过五人的大规模枪击事件,结果发现,在这期间发生的91起大规模枪击案中,只有三起枪击案的凶手包含女性,其余88起全部是男性单独所为。究其原因,多是男性青少年处于青春期,性格敏感、脾气暴躁,且往往天生就对于枪支武器拥有浓厚兴趣和热爱,一旦到了法定持枪年龄就会迫不及待申请持有枪支,而未到持枪年龄的男性少年也会通过各种渠道了解、接触枪支,并且将枪支的持有与使用作为成熟标志和炫耀资本。如果出现纠纷和冲突,男性青少年就会倾向于使用这种武器实施暴力。而青少年女性则对此比较理性,除非为了防身自卫,不会过分追求持有枪支。

第二,青少年重大枪击案件地点多为公共场所,如校园、商场等地,其中校园枪击更为多发。并且,这些青少年枪手在行为手段上多是蓄谋已久,而非一时冲动。2016年,由美国阿拉巴马大学犯罪学副教授亚当·兰克福德发表的青少年重大伤亡枪击案研究报告称,与全球其他地方相比,美国青少年重大枪击案具有明显的特点,就是校园遭遇大规模枪击的可能性远远高于其他场所。上述12起青少年重大枪击伤亡案件中有七起发生在校园,其余五起分别发生在市区、教堂、游乐场和商场。但在七起案件中有两起案件最初第一现场都不是校园,而是在自己家中,之后青少年枪手乘车前往校园。如2005年的明尼苏达州红湖高中枪击案,当时枪手先在家中枪杀了祖父母,再前往学校去行凶,杀害了七名同学。2012年震惊美国内外的康涅狄格州纽顿市桑迪·胡克小学枪击案中,20岁的凶手亚当·兰扎先杀死睡梦中的母亲,然后开车去桑迪·胡克小学杀死26人后自杀。其余的枪手在武器装备方面多配有防弹衣、多发子弹甚至多种枪支。这也表明这些青少年枪手是蓄谋已久,绝非临时起意去校园行凶杀人。

第三,青少年枪手年龄集中在18岁至25岁之间,作案工具多为合法所得枪支。在上述12起青少年重大伤亡枪击案件中,枪手年龄在18岁至25岁之间的共有九起。超过25岁的一起,低于18岁的两起。根据调查报告,绝大多数青少年枪手是通过合法途径购买到枪支的。美国合法持枪年龄是18周岁,但五岁的孩子就可以跟随父母进靶场观摩射击,所以即使未达到合法持枪年龄,个别青少年也有一定的枪械操作能力和射击能力。此外,由于年龄偏低,对于生命价值意义认知有限,这些青少年在枪击犯罪的程度上更加严重。上述不满18周岁的两起案件中,2005年明尼苏达州红湖高中枪击案致九人死亡,2018年得克萨斯州圣菲市高中枪击案致十人死亡。

第四,青少年枪手的作案手段多是不留后路的“独狼”。上述青少年重大枪击案中,凶手基本都是单独作案,且几乎都在逃跑方面没有做过多准備,12起案件中有四人当场自杀身亡,四人在现场对峙中身亡。据研究,这类独狼式暴力袭击往往是枪手一个人(或有一至两人协助),针对特定目标使用暴力,威胁、滥杀民众,制造恐怖气氛,扰乱社会秩序。多是由种族极端主义、极端宗教主义或个人极端心理所引发,表现为恐怖主义袭击行为和因极端心理状态引发的极端暴力行为,也就是我们所说的个人极端暴力行为。美国发生的青少年枪击案件基本上都属于个人极端暴力行为。由于作案地点大多为校园,在人群放松警惕的时候,突然发难,造成伤亡惨重。美国警方在应对枪击案方面具有经验,准备充分,响应时间迅速,能够在短时间内抵达现场,凶手往往没有逃离的余地。

三、美国青少年重大枪击案的成因

美国青少年重大枪击案件频繁出现的原因是多方面因素的综合作用,既有国家层面枪支管控政策的影响,也有社会层面暴力文化氛围的熏陶,更有家庭层面人格环境塑造的作用,还有学校层面防范措施的缺位。

具体而言,首先,美国国家层面上的枪支管控政策比其他国家宽松。美国宪法第二修正案中有“人民持有和携带武器的权利不受侵犯”的条款。2008年和2010年最高法院的裁决加强了这一宪法权利。极度崇尚个人自由的美国民众担心,如果“控枪”,个人的权利就很可能受到侵蚀和威胁。同时政府对于持枪人员的背景审查力度一直不大。虽然强调有关精神疾病和刑事定罪记录等信息务必如实地输入全国犯罪背景速查系统,以便利用这些信息合法禁止有问题的个人购买枪支。然而,在近年来的事例中,美国有关当局经常是在出现了青少年重大枪击惨案之后才对相关信息有所了解。对于美国的青少年来说,买枪比买啤酒还容易。例如2014年加利福尼亚州大学圣巴巴拉分校枪击案中的枪手艾略特·罗杰(Elliot Rodger)车中有三支合法购买的枪支,以及超过400发未使用的子弹。大部分的枪手能从家里或朋友那里拿到枪支,有时可以买到枪支(有合法也有非法的),或者通过偷窃得到枪支。有些枪手的父母把枪支当作生日礼物送给孩子。即使大部分的校园枪手并非“兵器迷”,但仍有超过一半的枪手在实施犯罪以前使用过枪支。

其次,从美国暴力文化的社会层面上看,一方面,基于传统枪支文化的影响,社会大众认可青少年了解并接触枪支,且对此权利的重视程度远超其他权利。正如《纽约时报》专栏作者罗斯·多塞特所言,美国社会中有一种趋势,基于个人权利的观点总是胜过提倡社会责任的呼吁。曾在枪击案中痛失爱子的乔治·吉布森的想法也印证了多塞特的观点,他在文章中写道:“问题的实质在于,这是我们美国人想要的生活方式。我们要自由、要武器。哪怕必须不时忍受一下校园枪击的痛苦,也只能这样。”另一方面,美国暴力亚文化的存在、大众媒体对暴力形象的渲染,以及网络暴力游戏的泛滥,直接影响着青少年的价值观念和行为方式。暴力充斥着电影、电视节目、音乐、电子游戏。可以说在那些学生的身边,随时可以找到暴力的影子。而且在一些节日中,暴力被美化成惩罪扬善、解决困难的手段。这些都对枪手们的行为起了催化剂的作用。青少年从小崇尚暴力,相信枪能“解决”一切问题。美国前教育部长赖利在国会作证时承认,“我们的文化往往美化暴力”。阿肯色州州长赫卡比在接受美国有线电视网采访时说,暴力文化使青少年错误地认为,发泄愤怒的方法就是举枪射杀。影视片上的谋杀情节比比皆是,儿童们耳濡目染,凶杀事件就会源源不断。这不是个别学生、个别学校和个别州的问题,而是一种美国“文化病”。

再次,青少年重大枪击事件的枪手在家庭层面的人格心理方面,大多存在一定的问题。上述12起案件中有三起存在着精神抑郁和分裂问题。如2005年弗吉尼亚州弗吉尼亚理工暨州立大学枪击案的枪手赵承熙,早在中学时就被诊断患有选择性缄默症(一种由于心理障碍导致在某些需要语言交流的场合拒绝开口说话,而在其他时候并无语言障碍),并且还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在案件发生之前曾使用过抗抑郁药物。而2012年康涅狄格州纽顿桑迪·胡克小学枪击案枪手亚当·兰扎则被认为患有人格障碍,并患有严重的“自闭症”。这些青少年枪手大多家庭生活关系比较紧张,缺乏家人的关心和爱护,且多数由于个人心理不平衡、生活压力,或者由于在学校受到不公正待遇,以及校园欺凌,而崇尚暴力、憎恨社会。如2017年得克萨斯州萨瑟兰斯普林斯教堂枪击案的枪手德文·凯利(Devin Kelley)曾加入空军,在新墨西哥州霍罗曼空军基地(Holloman)的后勤单位服役。他在从军两年后,因殴打妻子儿女而被判入狱12个月,同时受到降级处分。凯利虽然在随后上诉,但未能改变原判。2014年,军方以品行不良为由,勒令他退伍。他的妻子在其被定罪后,随即要求离婚。凯利和其他许多开枪滥射的青少年枪手一样,将对社会、家庭的怨气发泄在无辜的公众身上。

最后,在学校层面一直以来缺乏有效的防范措施,也导致一旦出现校园枪击事件,伤亡情况就比较惨重。在12起重大枪击事件中至少有四个案例,青少年枪手曾经威胁学校,而学校方面缺乏必要的警觉性和有力的防范校园暴力的措施。毫无防备的校园增强了校园枪手们的自信心,进一步纵容了他们犯罪的意图。美国一些预防校园暴力专家指出,美国一再发生校园枪击案的根本原因就是校园安全防范的松懈,以及缺乏与学生的沟通。但由于青少年重大枪击事件的发生往往有一定间歇期,在此期间,各类校园的安全防范意识就有所松懈,会在安全防范方面削减经费,而经费削减又影响了教职员工的安全培训。同时经费的削减迫使学校解雇经验丰富的保安,从而失掉了将青少年重大枪击事件消灭于萌芽状态的机会。

由于意识到美国青少年重大枪击案件的危害巨大,影响深远,美国联邦、州和地方各级政府部门试图通过各种方法解决枪支暴力,包括限制青年和其他“高风险”的人购买枪支、为购买枪支设置等待时间、实施枪支“回购”计划、针对性执法和制定警务策略、对违反枪支法的从重量刑、为家长和子女开设教育课程,以及在社区推广。研究显示,这些政策实施的结果好坏参半。一些政策如枪支“回购”方案成效不大,而像波士顿“停火行动”(Operation Ceasefire,减少帮派暴力的策略)已有效地減少了青少年枪支暴力行为。同时学校也开始完善应对校园危机的工作体系。尤其是2018年美国佛罗里达州的校园枪击案发生后,美国政府对校园枪击案的防御措施越来越重视。一些校园开始允许教师带枪进校园,一些学校,特别是大城市的学校,针对学生已安装金属探测器。根据调查结果,美国特勤局认为青少年重大枪击案惨剧并非无法阻止。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关注那些在学习、生活中遇到困难的学生,给予他们及时的关怀,以及恰当的心理咨询。这样不但可以帮助他们渡过难关,也可以及时发现潜在的暴力风险。(作者单位为河南警察学院)

(责任编辑:张敏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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