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的心源性恐慌

2020-06-08 09:23吕艳
科学导报·学术 2020年22期
关键词:宿主传染流感

吕艳

对于近期由新冠病毒引发的疫情,最大的恐慌或来源于未知。人类对于病毒到底是怎样的物质,它与人类的关系如何,对微生物的认知经历了怎样的过程,为降低微生物的威胁所做的努力是否有效,人类与自然该如何相处等等,均值得重新考量。从有历史记载以来,人类社会就不断地经受流行病的考验,在远古时代,流行病能摧毁整个王朝。殖民时期,大约9万美洲印第安人死亡,他们并非死于步枪,而是死于欧洲人带来的病毒。动物流行病学专家强纳森.艾比斯坦认为,新兴的疾病或病毒,几乎有3/4来自于动物,之后再传染给人类,比如鸟类、猪、蝙蝠等,继而在人际间传播,这被称为人畜共通传染。

微生物简史

早在数百年、甚至数千年前,人们就知道水里、皮肤上、咳嗽的飞沫中、动物或人类的排泄物中,存在着一些肉眼看不到,但是极度活跃且充满力量的东西。大约在公元前2800年,巴基斯坦的印度河一带就有厕所的存在了,想必当时是出于卫生需求才建造的。显微镜问世以前,人类并不知道细小、极小与显微小的生物世界是多么重要。17世纪70年代,荷兰的列文虎克在闲暇之余用自制的放大镜观察世界,被称为微生物学之父。1676年,他将自己汇总的观察结果寄给伦敦皇家学会,报告中穿插着其所观察到的各式微生物的手绘图。100年后的1776年,霍尔威尔也写了一封信到伦敦皇家内科醫学院,信中提及“大量在空气中飘浮却无法捉摸的微生物”是引发流行性疾病、尤其是天花的主因。《圣经》中亦有记载:麻风患者被隔离并且切断与外界所有的联系,但是这种残酷的方法却不见得最为有效。自中古世纪以来,伊斯兰世界在许多领域都采用了更为领先创新的治疗方式。奥斯曼帝国早已普遍使用西方人的人痘接种术用于对抗天花,也就是从病情尚未恶化的患者身上取出腐化的脓液,涂抹于另一个健康人被划开的皮肤上。18世纪初,英格兰驻奥斯曼帝国大使夫人亲眼见证并确信该方法的疗效后,回到伦敦便致力于推广这套预防接种的方法。与此同时,人们也发现中国清朝的文献对于这项技术有更加详尽的说明。目前可以确知最早的记录是一份1549年的文献,根据此文献,这项技术很可能早在10世纪就普遍存在于中国了。无论在哪里,这项技术在执行上都遵循一个原则:仅从病情尚轻的患者身上取得脓液植入健康者的皮肤下面。然而这个原则将决定这项技术可能会为接种者带来致命或是终身免疫,这两种截然相反的结局。接种者大约有3%的死亡率,许多人则会接续发病好几周,直到疫苗之父:英国人爱德华.詹纳,发明了疫苗后才消除了这种可能。事实上,詹纳也只是改变了取得疫苗的途径:他没有使用人类的天花病毒,而是采用了不会传染给人类的牛痘来制作疫苗。

现存的列文虎克显微镜

病毒于人类,好比蚂蚁吃大象

如果告诉你小小的蚂蚁能吃下一头大象,你可能觉得这简直是痴人说梦,但在南美洲,有一种行军蚁,主要以食肉为生,他们自建一支几十万成员的队伍,用自己巨大的颚中啮噬羚羊、蜥蜴、甚至大象,在几个小时内,就能将这些比他们体积大很多的动物啃得只剩下一堆骨架。在经历了几个世纪的漫长进化之后,人类几乎已经站在了食物链的顶端,但病毒和人类的关系就好比行军蚁和大象。

虽然很多微生物都能引起大规模的流感,但最让医学工作者担心的,还是病毒。病毒是一种可以感染几乎所有生命形式的有机寄生物。为了生存和繁殖,它们必须经历:与易感宿主接触、感染和复制、以及传递他人这三个阶段。病毒大约50万分之一厘米的大小,并且只有在显微镜下可视;病毒虽小,但只要入侵,就有可能吞噬生命。病毒一般是单股的核糖核酸RNA,或是去氧核糖核酸DNA,外面有几层蛋白质包裹。它可以自行繁殖,绑架细胞里的物质,感染活体细胞。病毒在找到宿主后,会在宿主里寄生并快速大量地复制几十个亿的自己。以流感病毒感染人为例,病毒颗粒会入侵宿主的肺部细胞,然后释放出RNA,RNA会命令细胞复制出几十万个病毒,被感染的肺部细胞在鞠躬尽瘁后最终破裂,病毒随之扩散到更多的肺部细胞。人体为对抗病毒,自身的免疫系统会火力全开,释放出大量抗体和免疫因子至被感染的部位,从而形成激素风暴,此时会导致大量液体堆积在肺里,有些重症患者会因此窒息而死。

此外,病毒除了具备超强的自我复制能力,在穿梭于不同宿主间的适应能力和变异能力也十分强大。以H1N1为例,研究人员发现,病毒最早的宿主是鸟类,后来传染给了猪,猪又传染给了人。伴随每次宿主的不同,病毒都会产生新的特征,鸟类感染并不会发生异常,一旦到人感染时,病毒“因地制宜”自我升级,导致了肺部感染。故而,医学专家在研究2009年H1N1流感时就产生过一种担忧:这种病毒源自于北半球,但当其蔓延到南半球时,会不会根据环境发生突变,形成更强的毒株,继而又回到北半球肆虐,进行新一轮杀伤力更大的传播?人类虽然征服了世界,但在病毒面前,仍然不堪一击。

1918全球疫情的教训

全球化旅行越来越便捷,微生物更容易和个体宿主一起周游世界,比如 1994年印度苏拉特瘟疫,2003年广东的非典暴发,都是从小范围引发了大面积的疫情风险。历史上,从来没有人能为超过几亿人的国家成功制备特异的、过时的疫苗,因为新的变异性病毒暴发导致全球大流行时,储备的疫苗通常帮助不大。碰到极端情况有专家认为应该关闭机场、切断交通,从而阻止病毒传播。计算机模拟分析表明,这确实能争取喘息时间,隔断的时间越早越好。事实证明,就像这次武汉的及时封城,有效地阻断了疫情恶化,并且全面控制了局势。新的病毒通常和以往研究的都不一样,比如1918年病毒流感是从鸟类传播到人身上,随着时间推进病毒也一直在进化,因此流感造成的死亡率也以难以置信的速度上升。流感的防范中,口罩和勤洗手是必须的。同时学界也有讨论:流感的人际传播有多大比例是通过打喷嚏和咳嗽?多大比例是通过手的接触?在SARS流行期间,香港大部分的传播是因为人们不正确的摘口罩方法——他们的手被口罩外侧污染了,然后就用手擦鼻子导致中招。实际上,这些都是需要在疫情中知晓的重要信息。1918年大规模全球疫情中,美国联邦政府放弃了大部分职责,结果留下了支离破碎的管理局面,在美国每个城市,每个郡,每个州都在各行其是。18个月的时间里,病毒变异使得疫情反复三次,到第二波时,医护人员的损失已然极为惨重。

关于病毒大规模传染的警示

Bill Gates在2015年TED说:“我们缺乏流行病学家,缺乏训练有素的医护小组——这是一套严阵以待的应对系统,而这是全球性的失败。在电影中上演的剧情又是另一回事:有一群很潇洒的流行病学专家随时准备就绪,他们到了疫区拯救了大家,但这纯属好莱坞剧情需要。如果有什么东西在未来几十年里可以杀死上千万人,最大可能就是某个高度传染的病毒,因为我们在防止疫情的系统上投资上不足,还没有准备好预防一场大疫情的到来。”埃博拉病毒在2014年短短一年中大约致死一万人,所有的死者都在西非的三个国家里。之所以没有扩散原因有三个:第一,埃博拉病毒不靠空气传播,并且患者已经病得卧床不起时,才具备足够的传染力;第二,卫生工作人员操作非常好,他们主动找到很多病人防止了更多人感染;第三,病毒没有传到都市区,这纯粹是运气比较好,如果传染到中心区域,那么死亡人数绝对不止于此。我们不可能一直幸运。有的病毒会让你毫无察觉,但当感染的人在搭乘飞机、轮船、高铁等公共交通工具甚至去逛商场时,他们其实已经具备一定的传染力了。比如1918年的西班牙流感由空气传染,病毒以很快的速度向全世界蔓延,最终导致全球三千万人死亡。

历史上的每一次疾病大流行,总是让人们措手不及。比如2003年的非典,2009年的H1N1流感。每一次流行就像一场战役,往往能够深刻而全面地改变历史。一个病毒带来的蝴蝶效应,会波及整个国家甚至世界的经济、医疗、社会稳定性。事实上,流行病产生之初,都只是表现为温和缓慢的流行病,但这个时间很短,病毒留给人们的宽限期有限,一旦错过这个最佳的防堵期,疫情或许会以不可控的态势蔓延。因此,我们需要建立一个很好的疫情反馈系统,信息的及时公开透明化很重要,我们可以利用所有发展至今的学科和科技:比如利用卫星地图可以看到人们在哪里和往哪移动;在生物学方面,我们也可以加快查找定位病原体、寄生地与传染途径等,从而可以缩短研发疫苗的时间。这些工作都需要整合在一个健康系统之下,随时准备应变。面对这场疫情,普通民众能做的最好的事就是“不出门”,这种力量或来于科普知识,或来于新闻里奋战一线的医护人员与专家经验,或来自于我们该如何与自然相处、与野生动物相处的思考。尽管人类社会在不断变迁,但是对于自然的敬畏之心,要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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