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生共进——上海裕通面粉厂旧址与四安里历史建筑保护工程

毛寿亚 MAO Shouya

华建集团历史建筑保护设计院

1 项目背景

苏河洲际中心项目位于上海市闸北区不夜城板块，紧邻苏州河，该区域曾是20世纪20～30年代上海重要的贸易、商业、工厂、仓库的汇集地。该项目总建筑面积约为29万m2，集商业、办公、娱乐、现代服务业等功能于一体。项目分为三个地块（118～120地块），涉及此次历史建筑修缮的部分位于118和119地块上，其中裕通面粉厂宿舍旧址1、2、3号楼位于119地块，四安里（三层楼旧址）位于118地块，4栋历史建筑皆为静安区文物保护点。

本次改造设计立足于保护修缮裕通面粉厂宿舍旧址的3幢历史建筑以及四安里的1幢历史建筑，对建筑历年搭建与周边环境进行全面整治，消除建筑内外安全隐患，改善建筑使用条件，恢复历史建筑原有风貌。同时在此基础上，对建筑功能进行合理的优化调整，传承历史，延续文脉。

2 历史沿革

2.1 裕通面粉厂宿舍旧址

1926年4月，安徽商人朱幼鸿在原裕通纱厂旧址上创办裕通面粉厂，斜对厂门的裕通路因厂得名；1926年6月，厂址被租给阜丰面粉厂，改称裕通阜记面粉厂；1938年2～3月，裕通面粉厂被日军占据后，交由日商三兴面粉公司经营，厂内部分建筑被毁；1954年9月，裕通两面粉厂转业碾米，先后改名为裕通碾米厂、上海第三碾米厂、上海第二粮食采购站长安分部等。厂内西侧近长安路一带的3幢建筑为工厂高级职员宿舍，建于1926年，呈“品”字形布局。其中南幢宿舍坐东朝西，为砖木结构2层楼，清水红砖外墙，砖砌拱券门、窗券，二楼外墙檐下置齿状条纹，红瓦四坡顶，占地面积约267m2，于1955年改为职工子弟学校，1974年改为天目西路幼儿园，现为旅社。东、西2幢宿舍坐北朝南，清水红砖外墙，砖砌拱形门、窗券，红瓦四坡顶。房屋分前后两进，天井四周上下有走马廊，占地面积各约377m2（东幢）和603m2（西幢），现为居民住宅。鉴于宿舍建筑有一定时代特色，对研究上海工业遗产、闸北工商业发展有较高的价值。

业主：宝矿控股（集团）有限公司

建设地点：上海市长安路、裕通路交叉口

建筑设计：华建集团历史建筑保护设计院

项目负责人：卓刚峰

设计团队：卓刚峰、蔡晖、瑜明璐、毛寿亚、申童、傅彬

总建筑面积：2 828m2（面粉厂R1、R2、R3）；1 475m2（四安里）

设计时间：2014

建成时间：2019

摄影：胡义杰/傑意摄影工作室

3D 扫描：华东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技术中心

2.2 四安里

118街坊西侧靠近吴淞江，19世纪末20世纪初，为了抵制公共租界的扩张，闸北地方绅商共谋开辟闸北商埠，成立闸北工程总局，在今苏河湾地区西部一带修筑桥梁道路（新大桥、共和路、汉中路等），周边区域形成大规模市政建设。闸北建市后，民族工商业进一步发展，苏河湾西部的华界也形成一处繁华中心。据《上海市闸北区地名志》记载，湖州帮商人在闸北西部长安路与中兴路之间开设丝厂27家，恒丰、华盛、同茂等丝厂投资筑路，恒丰路、华盛路、华同路因而得名。工商业的繁荣必定会促进人口的增加并带动住宅的建设，四安里正是在此段历史大背景下建造的。

1 面粉厂2、3 号楼

2 项目总平面图

3 四安里历史照片

4 裕通面粉厂宿舍旧址修缮前照片

5 四安里修缮前照片

6 三维激光扫描点云图

四安里位于裕通路85弄，建于1932年，是当年闸北西南部地区楼层最高、建筑质量较好的民居建筑。1937年“八·一三”淞沪抗战中，四安里附近区域几乎全部被日军战火焚毁。唯独四安里沿恒丰路一侧近20间房屋虽顶部被毁但房屋框架尚存，未彻底毁坏，战后又逐步修复。由此，闸北3层楼建筑长期成为苏河湾原华界也是闸北西南部的最高建筑。直到1964年蕃瓜弄造起一批5层新工房，闸北西部新高度才被改写。抗战胜利后，四安里附近的一些工厂复业，居民剧增，公共汽车站设站即名“三层楼”。建国后，所在居委会也以“三层楼”命名，“闸北三层楼”于是成了四安里一带的代名词，四安里的原名反倒被人们淡忘。

3 保护前现状分析

3.1 裕通面粉厂宿舍旧址

面粉厂结合了传统江南民居的布局形制与当时流行的西方建筑元素，为典型的中西合璧建筑风格。3栋楼采用了当时先进的建筑材料和工艺（红砖、仿石、发券等），运用“人”字形屋架建造中式传统的双坡顶、四坡顶、歇山顶，是先进建造技术与传统形制样式结合的典型案例。其中1、2号楼外观保存情况较好，3号楼虽规模较大，但由于后期屡遭改加建，现状破坏最为严重。

房测报告的结论中显示：1、2号楼存在损坏情况和结构承载力不足等情况，且房屋年龄已近百年，房屋老化失修情况较严重，抗震性能相对较差，建议彻底大修及抗震加固；3号楼房屋年龄近百年，老化失修、损坏情况普遍且严重，房屋的北立面外墙局部处于危险状态，有明显安全隐患，同时房屋主要承重构件承载能力明显不足，应立即进行整体大修。

3.2 四安里

经现场勘查和测绘，对照历史照片可发现：三层楼遗址沿街建筑主体框架还有留存，整体结构尚可见，但总体建筑质量较差，结构老化严重，外立面陈旧破损，墙体腐蚀严重；三层楼遗址沿街建筑由于大量用户使用（包括后期出租），内部搭建、分割、添加等情况较为严重，立面改动较大，破损较为严重，部分门窗经后期替换，并非原物。

纵观上海里弄发展历史及上海大量里弄住宅的特征要素，三层楼遗址从建造年代、建造规模、建筑质量、建筑特征等几大方面看，属于年代较早的新式里弄。从宏观角度而言，与上海其他地区里弄住宅特征要素（如过街楼、外墙、门窗等）相比，建筑特征性要素不多，结构、风格装饰等不具有典型性；由于历经战争摧残和后期改建、叠建，且经过多年不合理使用，外立面和室内空间的破坏严重，属于破损严重的二级旧里，建筑总体质量较差。从建筑艺术价值上评判，属于中下等，建筑单体整体保护保留的价值不是很高（西侧里弄门额碑、雕花将予以收藏保存，作为纪念要素之一用于今后标志建设）。从人文历史价值上评判，建筑曾经具有“地标”性作用，体现其一定的记忆和纪念意义。因此，总体分析来看，四安里人文历史价值高于其建筑艺术价值。

房测报告的结论显示：四安里在长期使用过程中，由于一直缺乏有效的修缮保护，除房屋的主体结构和使用功能等基本未变之外，房屋的建筑原貌特色等只有少许保留。根据现场调查检测结果，房屋存在整体结构承载能力不足、抗震性能相对较差等问题，为了更好地保护和利用老建筑，使其在历史传承中继续发挥影响，需要及时对房屋进行修缮加固。

4 保护建筑修缮设计

本次修缮的历史建筑根据房测得出的结论是应采用落架大修的修缮方式。首先通过三维扫描测绘技术记录历史建筑的相关数据，并拍摄现场照片；在数据搜集完备后再对后期搭建的部分进行拆除；待外部搭建拆除完毕后对建筑主体进行拆落架，并将拆除下来的建筑材料及构件进行编号保存；拆落架工作完成后采用原有建筑材料对历史建筑进行复建，对建筑外立面、屋面、门窗、五金件及特色构件进行修缮复原，有缺失的建筑材料及构件按原样式复原。

4.1 现场踏勘、拍照、三维激光扫描测绘

通过现场踏勘、拍照以及三维激光扫描测绘技术，对建筑进行整体扫描形成矢量化的点云信息，并进行精细化测绘，保存建筑的数据信息。再对这些数据进行分析，对于在使用过程中有后期拆除或加建的情况，会对其进行逐一标明，并在后期的修复图纸中标明，恢复其原貌。

4.2 外部搭建的拆除

7 现场拍照记录数据

8 外部搭建拆除后

9 清水砖墙外立面被涂抹水泥砂浆

10 构件分类保存

11 五金件试样

12 四安里门牌

13 仍用老砖砌筑外立面

14 专业人员用砖粉修补老砖

15 历史保护修缮采用的砖粉

16 历史保护修缮采用的砖粉效果

17 水刷石施工试样比选

18 屋面施工

19 拱券保存，券心石翻模试样

20 四安里施工照片

裕通面粉厂宿舍旧址、四安里由于一直作为居住功能使用，居民在日常使用过程中有私自进行搭建、水泥砂浆涂抹外墙面等行为。为了更好地还原历史建筑原貌，做好记录工作，优先对历史建筑进行搭建部分的拆除。

4.3 原材料构件的保存

在拆落架的过程中，要求施工单位精心组织卸装施工，在构件拆除过程中对有价值的构件进行编号，将建筑中保存完好、价值较高的部分妥善整理及保存，以满足保护性卸装再利用的要求。同时对需要再利用的木构件用速效、无害、无毒、无刺激的药剂进行防腐和防虫处理并妥善保存。

4.4 原有材料的利用

本次修缮对于大部分可再生建筑材料以及现状保存完好的构件，均在建筑的保护性装卸过程中进行了再利用，恢复其历史价值。对原有砖块、瓦片予以保留，缺失部分按原样式复原；五金等构件也都按原样式、原材料定制加工并制作展板；对最具代表性的四安里门牌也进行了修缮再利用。

4.5 外立面保护措施

（1）裕通面粉厂宿舍旧址

采用落架保存的老砖按原样式砌筑，缺损部分按原尺寸样式复原。砌筑好后请专业施工人员对砖墙外表面采用保护建筑专用砖粉修补；重新划分砖缝，并通过查勘照片判断原有砖缝形式（本次历史建筑砖缝样式为元宝缝），参照保存下来的砖花，按原尺寸样式复原缺损部位；砖墙及砖花在全面施工前都需做小样，在设计人员确认后才可大面积施工。

（2）四安里

四安里现状勘察外立面材质为黄沙水泥，但经过1937年“八·一三”淞沪抗战后，四安里虽得以保存但损毁严重，故无法判定原始外立面材质。根据其人文价值以及专家评审意见，修缮设计中为四安里做水刷石外立面。仍然是在大面积施工前做水刷石小样，经专家及设计人员确认后才可施工。

4.6 屋面修缮设计

屋面结构形式改为钢筋混凝土现浇面，仍使用原有建筑拆落下来的瓦片。对于破损严重、缺漏的部分按原有瓦片尺寸样式复原，并用高压水枪清洗污损瓦片。

4.7 特色构件修缮

（1）裕通面粉厂宿舍旧址

面粉厂宿舍旧址拱券上部都有涡旋状的券心石，在拆落架时拱券部分被完整切割保存。对于损坏较轻的进行修补使用，而对于破损严重或缺漏的部分则按历史原样复原。

（2）四安里

21 在裕通路看面粉厂1、2、3 号楼

22 面粉厂1、3 号楼间步行道

23 面粉厂3 号楼拱券

24 面粉厂2 号楼拱券

25 面粉厂鸟瞰图

26 面粉厂1、2 号楼

27 四安里

四安里门牌正中间刻有“四安里”三个黑色大字，根据历史照片可知，字体两侧各有一个花朵装饰。但因为缺乏保护，现状门牌已经缺失一块装饰，因此在修缮过程中，根据另一侧装饰图案进行复原。四安里保留了这块最具代表性的门牌，也就是保存了历史记忆，更好地恢复了建筑的历史风貌。

5 修缮成果

面粉厂宿舍旧址和四安里经过各专业的协调沟通，在保证历史建筑外立面不受影响的前提下进行修缮设计，同时满足其日后作为商业用途的要求。在历史建筑焕发新生后，凝望四安里门牌会想起其“闸北第一高楼”的骄傲过往；抚摸面粉厂的老砖会感受到老砖上的纹路，这些何尝不是新与旧的对话。

历史建筑的修缮设计是结合建筑历史、现状和今后的新用途进行充分调研和思考后得出方案。本着尊重、保护、交融、发展的理念，体现出旧建筑与新环境、新建筑同生共进的设计思想。这一思想体现出的是用动态和发展的眼光看待优秀历史保护建筑的再利用，在尊重历史的前提下提出可行的保护策略，并充分考虑客观存在的使用需求，以谋求保护与使用的完美交融，最终获得历史建筑的可持续利用与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