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当代印尼民众对日本友好的历史缘由

郑海英

摘  要：二战期间，日本在占领印尼的3年6个月期间，日军惨杀数万名印尼人民和华人，给印尼人民带来不可磨灭的影响。然而，在2016年Ipsos Marketing的一份日本对东盟国家的民意调查报告里却发现，在东盟十国中印尼民众对日本的友好信赖度位居榜首，高达91%，对日本在印尼的经济合作、人文交流与安全保障有着极大的认同感。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究竟是如何的，日本，作为二战的侵略国，在其占领时期对印尼采取了什么样的统治政策及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为此，本文主要着力于观察荷兰殖民时期的印尼社会状况，以及日本在占领期间对印尼实行的一系列政治、经济、文化与宗教因素，进而分析得出印尼民众对日本友好度极高的历史原因。

关键词：日本;印尼;二战;印尼民众对日本友好的历史缘由

日本的占领对东南亚的影响是个十分复杂的问题，由于印尼的国情不同于新加坡，马来西亚等东南亚各国，故而日本对印尼采取的统治政策与方式亦别与它国，故而战争的后果、破坏的程度、日本军队屠杀镇压的强度并不尽相同，日本给其带来的影响也不同。日本进入印尼，取代了西方殖民者“荷兰”在印尼的地位，建立了日本独占东南亚的新的殖民秩序。而在2016年日本外务省在委托Ipsos Marketing做的一份日本对东盟国家的民意调查报告里却发现，“在东盟十国中印尼民众对日本的友好信赖度位居榜首，高达91%，”1对日本在印尼的經济合作、人文交流与安全保障有着极大的认同感。这又是为何呐？究期历史原由，最初可以追溯到二战时期印尼民众对日本入侵印尼的认知与反应，因为广大印尼民众认为日本在印度尼西亚的存在将会加速印尼独立的进程，这种观点在印尼的社会中得到相当广泛的支持。

荷兰殖民地时期下的印尼社会状况

后殖民地时代，东南亚的民族主义历史编撰学常常将19世纪和20世纪初的全球事态的变化描写成西方帝国主义和殖民主义统治的开端。然而，殖民者给殖民地带来的殖民的消极影响的同时，亦给当地带来了经济发展的机会。荷兰东印度公司对印尼殖民统治政策的突出特点是，“在确保荷兰宗主权的前提下，保留当地传统统治制度，政治上建立直接控制与间接统治相结合的二元体制;军事上驻扎重兵，实行武力征伐;经济上实行商业资本主义的掠夺方式。”2在荷兰殖民地统治时期，印尼的社会阶级矛盾激化，在印尼社会分为三个等级：一等人为荷兰人（殖民者）;二等人是华人;三等人为印尼土著人。其中荷兰人任用华人为官员，统治印尼土著人，爪哇战争（1825-1830年）后，在爪哇人心目中，此后华人与欧洲人政府的压榨性政策是联系在一起。荷兰统治者一方面利用华人统治印尼人，另一方面也在激化华人与印尼的阶级矛盾，以此实现更好地殖民统治。

在这个时期的经济上，尽管印尼其他族群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但是由于历史机遇和社会与文化组织的独特组合，使华人在19世纪和20世纪初期的经济发展中处于更为显著的位置，这些华人移民和旅居者无论是在批发和零售业中，还是在地区间和内地的商业茂业中，都占据着支配地位。从19世纪50年代到20世纪30年代东南亚的中国移民和侨居者在经济领域取得支配地位，深究其缘由，一方面“包括殖民地当局采取使南亚人、西亚人和东南亚地区的贸易商人让位于华人的政策，还特别强调了象征性资本和赊账贸易机制以及螺旋销售方式，这些因素使华人获得对其他贸易集团的比较优势。”3华人在经济的杰出表现与印尼土著人的经济差异，极大程度上，丑化了华人在印尼土著人的剥削者形象，对华人形成了仇视态度。

而在政治上，荷兰人统治者将社会分为三个等级，一等人为荷兰人（殖民者）;二等人是华人;三等人为印尼土著人，荷兰殖民统治者实行的不平等种族制度，华人在印尼取得的巨大成就，以及印尼土著人与华人的文化宗教信仰的不同等等，更进一步激化了爪哇人与华裔精英之间的矛盾，印尼土著人认为他们不仅仅受到了殖民者的压迫，更是受到了华人的压迫与不公平对待，形成了印尼人对华人的仇视。为此荷兰的殖民侵略和统治遭到印尼各族人民的强烈反抗，从17世纪中叶起印尼人民抗荷斗争不断发生。故而在二战时期，荷兰殖民者与印尼华人都成为了印尼社会仇视的对象，而日本在印尼的入侵恰好与印尼土著人有着相同的政治目标，赶出荷兰殖民者与控制印尼华人。

1941年-1945年间日本对印尼政策分析

1941年12月8日日本帝国主义发动太平洋战争，在大东亚共荣圈的指导下，日本陆军南方军对东南亚地区侵略进军，攻打马来半岛、菲律宾和缅甸，并派第十六军进攻荷属东印度半岛（印度尼西亚）。1941年12月日本侵占印尼重要的石油产地加里曼丹和苏拉威西，其后，“1942年2月14日空降苏门答腊岛的巨港，1942年2月28日，日军分别在西爪哇，3月5日占领印尼首都巴达维亚（即现今的雅加达），3月9日荷军宣告投降，从此整个印尼落入日本法西斯的铁蹄之下。”4而在日本南侵的一个重要目的是掠夺东南亚地区的石油、橡胶、椰子、锡等战略资源，以支撑其实现“大东亚共荣圈”和称霸东亚的野心。而在印尼的重要战略资源中，以加里曼丹和苏拉威西的石油突出，故而日本也是1941年12月选择先在这两地进行入侵。据2007年《山口洋地区乡亲会双月刊》第6期P18《悼念日军屠杀的西加志士》文中刊载“西加地方政府和议会终于规定6月28日为地方悼念日，以慰日军在1942-1945年期间屠杀西加21，037位志士的在天之灵”。5然而纵使，日军在印尼放下种种难以罄书的罪行，但是当时的整个印尼社会并没有形成全民反日的风气，印尼社会对日本的仇恨不深，日本在印尼的逮捕或屠杀活动，主要针对抗日人士、共产党和华侨，对印尼其他土著人并未实行大肆残杀。一方面日本对印尼进行大屠杀主要是在外岛加里曼丹，其中日本对西婆罗洲进行了三次震动全印尼的大逮捕和大屠杀活动（西婆罗洲抗日组织对日本侵略军的抵抗与打击，主要是“西婆罗洲反日同盟会”），在荷兰统治时期，爪哇中心主义的优越感以及外岛在政治经济上受到的种种不公对待形成鲜明对比，使得外岛历史上形成对爪哇岛的不信任感;另一方面日本在入侵爪哇岛时，实行安俘政策，并未大肆残杀印尼土著居民，且大肆逮捕的主要是爪哇的印尼华人的领导人，且大部分未被处死，只是进行关押和囚禁（爪哇的4个集中营：西冷、武吉杜里、芝槟榔和芝马圩6），较于日本在中国的残酷暴行，日本在印尼爪哇岛的做法相对柔和。对于日本的进攻，印尼民众起初认为，日本在印度尼西亚的存在将加速独立进程，此观点在初期得到广泛的支持。

究期原由，印尼民众对日本的行径没有激起巨大的反抗，不可忽视的是，日本在占领时期对印尼制定和采取的一系列策略和政治、经济和文化政策等影响，日本对东南亚占领地区的统治，首要特征是在政治上实行军事法西斯的集权统治，对不同占领区实行不同的占领政策与统治方式，其中印尼是日本的直接统治区。尽管日本对印尼实行直接统治，但是日本打着“帮助印尼反对殖民斗争，支持印尼独立”的口号，赶走荷兰殖民者，支持印尼独立，以其取得了与印尼土著人的支持，某种程度上双方形成了相互利用的关系（印尼独立运动的一派企图利用日本的“合作”来激发人民的民族主义思想，以调动更大的力量来建立独立的国家）。荷兰时期的印尼土著人在印尼为三等人，而在日本占领印尼时期，日本利用印尼人对华人的仇视，争取印尼与日共同反华，在捕获华人，日本人撤走后并由印尼警察接管，印尼土著人在日本占领印尼时期，其地位高于华人。

政治上，日本帮助印尼赶走荷兰殖民者，实现了国家独立。1943年日本国会宣布让印度尼西亚人参与印度尼西亚的政府行政管理工作，随后成立中央议会和地方议会，而中央议会由苏加诺任议长，若干民族主义领导人为议员，该议会的主要任务是给日本当局提供资讯7。日本当局为缓和绝大数人民的不满情绪，维护治安和秩序，成立了中央参议院（1943年9月5日成立，苏加诺任主席）。是一个中央咨询委员会，独立运动的领导人成立该机构的委员，“其后由中央参议院部分委员于1945年3月1日组成了苏加诺为首的独立准备委员会;日本当局除了成立中央参议院外，还扩大了青年团的人数训练，1944年年中，人民力量总会被授权建立卫国军，并提出“与日本人同战斗共存亡”的口号。“8 1945年8月12日，苏加诺和哈达飞往西贡会见日本司令商讨印尼独立。1945年8月17日，印尼共和国宣布独立。9与荷兰进行4年多对抗，于1949年12底正式赶走荷兰，走上建国道路。日本帮助印尼成立中央参议院与卫国军，而这两个机构对于印尼的独立发挥了不可忽视的作用，日本在战败前，其实就与印尼进行协商，并告知让其准备独立，故而可以看出，印尼的独立建国与日本之间有着亲密关系，故而不难想象的是，当代的印尼民众对日本有着一定好感是具有一定历史的渊源。

经济上，印尼对于自身经济的发展有了一定主动的控制权。尽管日本对东南亚被占领区与国家，实行压榨性的殖民掠夺政策，夺取资源，控制市场，以战养战，其根源在于在以“增进大东亚共同繁荣”的幌子下，日本提出以南洋地区为环节，确立所谓经济的“自治体系”，并提倡“大东亚各民族各得其所”。10但是，从另一个层面来说，日本的到来，给与了印尼更多的经济控制权，因为在荷兰殖民时期，印尼经济由殖民者掌控，印尼土著人属于被剥削的阶级。

思想文化上，日本打着“亚洲人治亚洲”的旗号，宣言东方文化（实为日本文化）优越于西方文化，灌输以日本为中心的“大东亚共存共荣”思想，对其他源流文化采取压抑的方针。为此，在印尼地区，实行奴化教育，实行严格的新闻检查与报刊检查政策（纳粹德国入侵荷兰后，日本法西斯军国主义者趁机向荷兰殖民政府提交了一份照会，要求控制印尼新闻，制止反日宣传11）;普及日语和日本文化，禁止中文的使用;广泛推行日本社会风尚与习俗。

宗教上，为拉拢印尼的伊斯兰势力，日本占领者将自己打扮成印尼传统宗教的支持者与拥护者。1943年10月“马斯友美”组织（即印尼穆斯林协商委员会）重新活动，其领导人担任宗教事务机构最高职务，与日本当局合作。同时利用印尼的宗教信仰挑拨印尼族群与华族的共同团结，实施民族分离政策。12日本充分利用印尼宗教上信仰穆斯林的特点，拉拢印尼土著人，进一步挑拨和分化印尼族群与华人的矛盾。

小结

综上所述，由于二战时期印尼的特殊社会状况，以及印尼土著人与荷兰殖民者华人的社会矛盾，促使印尼与日本有着共同的政治目标，同时，又由于在二战期间，日本对印尼实行的一系列较为温和的政策，政治上帮助印尼实现民族独立，摆脱荷兰的殖民统治，并在印尼建国初期培养了众多亲日的政治人;同时在文化上大力宣传日本文化，使印尼民众对日本文化持有高度好感，从思想上改造着印尼民众对日本的认知，并且在印尼的历史教科书中更多的是宣传日本帮助印尼赶跑殖民统治者，使得印尼实现民族独立;更重要的是，日本在印尼将自己打扮成印尼传统宗教的支持者与拥护者，以此拉拢印尼庞大的伊斯兰势力。故而，在当今以穆斯林信仰为主的印尼，其民众对日本的友好信赖度位居榜首，印尼民众对日本在印尼的经济合作、人文交流与安全保障有着极大的认同感。

参考文献

[1]  日本外务省：《日本与东盟关系：东盟对日舆论调查》，Ipsos Marketing：The Innovation and Brand Research Specialists，2016年11月，第17页。

[2]  梁志明：《东南亚历史文化与现代化》，香港社会科学出版社有限公司，2003年5月，第102-104页。

[3]  梁英明：《民族融合进程中的印度尼西亞华人》，生活文化基金会出版，2016年12月第一版，第223-224页。

[4] （印尼）李卓辉：《奉献、牺牲、奋进、崛起——西加华人儿女风云录》，联通书局出版社，2012年2月第一版，第228页。

[5]  贝仲敏：《情系侨界无终期》，生活文化基金会出版，2018年6月第一版，第275页。

[6]  梁凤翔 梁俊祥 编辑：《铁蹄下的抗争——印尼爪哇华侨抗日史料选辑》，生活文化基金会出版社，2015年8月第1版。

[7]  萧忠仁：《萧玉灿——印度尼西亚民族的忠诚建设者》，生活文化基金会出版，2014年11月第1版，第41页。

[8] （印尼）萧玉灿：《五个时代》，地平线出版社，1982年6月版，第88页。

[9] （印尼）李卓辉：《大江浩海 印华风雨——印华先辈建设印尼血泊历程》，联通书局出版社，2013年9月第一版，第5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