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容
抗日战争时期,日军攻占上海,梅兰芳先生当时留居上海法租界马斯南路(今思南路)。1941年“珍珠港事件”爆发后,日军进驻租界。为了遮盖其侵略面目,日方大肆宣扬“大东亚共荣圈”,制造老百姓生活在“皇道乐土”中歌舞升平、生活幸福的假象。为此,日伪当局逼迫各类艺人上台出演制造假象来欺骗世界舆论,而梅兰芳作为演艺界最有影响力的人物,自然是日方首选目标。遂多次邀请梅兰芳上台出演,但都遭梅兰芳托病拒演。日伪当局就派人隔三岔五到梅府游说、监视,软硬兼施,逼迫梅兰芳出演。如此梅先生就请医生为自己注射奎宁,使自己大汗淋漓,脸面涨得通红,监视者见到梅先生的这副“病况”,确认他是无法上台演出了。梅先生“蓄须明志”,平日就在家习画修性养情,他的这种不与日伪当局合作、舍命爱国的民族气节深受人们敬佩。然而,不上台演戏,没了经济来源,梅兰芳生活日渐拮据,更何况他还要负担编剧、琴师、化妆师、戏服道具管理员和龙套等剧团的一大帮人生计呢!这时梅先生的画就起作用了。尽管梅先生并未标价售画,但各界人士出于对梅先生爱国志气的支持和援助都会想出各种理由和名目向梅先生索要画作,然后又以各种方式方法来酬谢。
我父亲杨文豹是一位京剧爱好者,也算得上是一位名票,他与梅兰芳先生素有交往。父亲在中央银行俱乐部和其他场所舞台彩排演出都有梅兰芳的化妆师顾宝森在后台为父亲扎头化妆,这也可看出父亲与梅先生和梅剧团的交往甚笃。尽管我父母都早已经有了梅兰芳的画,但父亲还是以我的两位姐姐已经长大进中学、对梅先生的画很感兴趣为由,去向梅先生索画。没过几天,父亲就从梅府拿来了两幅梅先生画的扇面,画的都是带有傲气的梅花,右上角还有题款:“兰腴小姐惠存”“ 蘋倩小姐惠存”。兰腴和蘋倩是我两位姐姐的名字。她们各自拿了自己的扇面看了又看,很是高兴。过了几天父亲拿了红包去梅府酬谢。
抗战胜利后,梅兰芳的儿子梅葆玖还只是十多岁的中学生,就在辣斐德路(今复兴中路)律师公会礼堂与我父亲同台合演“三娘教子”,父亲饰老薛保,梅葆玖饰王春娥。梅兰芳先生亲自到现场把场,这是梅先生有意让儿子保玖有舞台演出的经验,但从中也可看出梅先生与我父亲不一般的情誼。
非常遗憾和可惜的是,“文革”时红卫兵和造反派来抄家时,把梅先生的画幅、扇面和家中其他字画包括于右任的字幅等都毁掉了。可是梅先生在抗日战争时期的爱国情怀和民族气节,以及父亲和其他人士对梅先生的支持支援、团结一致的抗日精神在我们晚辈的心目中是永远也毁灭不掉的。
2020年1月2日
(作者为南京邮电大学教授)
责任编辑 章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