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三省”之地鄂尔多斯:黄河文化、长城文化与草原文化的交融

2020-06-04 09:23甄自明乌日罕
河北地质大学学报 2020年2期
关键词:三省鄂尔多斯长城

甄自明 ,乌日罕

1.鄂尔多斯博物馆,内蒙古 鄂尔多斯 017000;2.阿拉善盟文物局,内蒙古 阿拉善盟 750306

在山西省西北部、陕西省北部与内蒙古鄂尔多斯市东南部交界处的鸡鸣三省之地,草原文化、黄河文化、长城文化、西口文化在这里交汇、碰撞、融合,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当地文化。

1 三省交界处的黄河文化

黄河是中国的母亲河,从“世界屋脊”青藏高原奔腾而下,穿过底蕴深厚的黄土高原,奔腾进入渤海。川流不息的黄河两岸,孕育了我们伟大祖国的原始文化和传统文化,迸发出丰富多彩的人类文明之光。黄河文化的传承具备两大元素:一是黄河文化自身具有巨大的生命力,使其得以流传千古,生生不息;二是人们对黄河文化的重视,经过一代又一代人的不懈努力,黄河文化得以代代相传、长盛不衰、发展壮大(见图1)。

图1 黄河老牛湾(甄自明摄)Fig.1 The Cow Bay of the Yellow River

黄河文化的形成期大体在公元前4 000年至公元前2 000年之间,前后经历了两千年之久。那个时期三省交界处整体上处于新石器时代,这个时期陕西的半坡文化、庙底沟文化、石峁文化与山西的后岗文化、陶寺文化以及内蒙古中南部的白泥窑子文化、海生不浪文化、永兴店文化、朱开沟文化在这里交汇、融合,成为我国新石器时代的鼎盛文化,此地成为文字起源、文明起源的重要发源地,成为以鼎、鬲为代表的中华文化圈的重要组成部分。[1]

黄河文化的发展期是它的升华阶段,从时代来说主要是夏、商、周三代。这时的黄河文化主要凝聚在黄河中下游的大中原地区,以今天的山西、陕西、河南为核心,中原文化是黄河文化的中心地带。商代生活在鄂尔多斯地区的是朱开沟文化古人类,西周时期是羌方、鬼方,春秋时期是林胡、楼烦,战国时期是义渠、匈奴。这个时代生活在鄂尔多斯高原的游牧民族同中原王朝夏、商、周形成对峙。史书上记载,商王武丁曾派王妃女将军妇好征讨鄂尔多斯高原的羌方。[2]《诗经》记载周文王命令南仲到朔方去筑城,据说当时的朔方城就在鄂尔多斯高原上。

黄河文化的兴盛期,是进入封建帝国文明的历史阶段,自秦汉开始直至北宋,一千多年来,中原地区一直处于核心地位。著名的丝绸之路的起点,西汉时始于西安,东汉至隋唐时始于洛阳,西安、洛阳在当时是对外文化交流、商业贸易的国际大都市,由此,中国历史上的汉唐文明享誉世界。丝绸之路从西安、洛阳向西、向北,经过鄂尔多斯高原的秦直道、受降城道与草原丝绸之路连接,再向西、向北与参天可汗道相通,从而进入亚欧草原腹地。鄂尔多斯高原成为草原丝绸之路上的重要节点,占据着不可替代的重要地位。

2 三省交界处的长城文化

中国长城是举世无双的古代军事防御工程,气势磅礴,雄视古今,堪称中华瑰宝、世界奇观。长城早在几百年前,就与罗马斗兽场等列为世界七大奇迹。1987年,长城(The Great Wall)当之无愧地被联合国评为世界文化遗产。2007年,长城又经全球5 000万人“海选”为“新世界七大奇迹”之首,成为世界人民了解和认识中国的一张亮丽名片。

长城是中华民族勤劳智慧的结晶,表现了民族的伟大创造力,更体现了不屈不挠的民族精神和众志成城、无坚不摧的民族凝聚力。因此,邓小平同志高屋建瓴,在“爱我中华,修我长城”的题词中,把维护修筑长城同爱国主义紧紧地联系起来。

长城穿越时空、历经沧桑,纵横十万余里,上下两千多年,伴随和见证了中国社会的兴衰更替和荣辱变迁。因此,只有读懂长城,才能更深刻地研究和了解中国文化。从另一方面说,要想更好地学习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也必须更好地读懂长城、研究长城,二者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内在联系。长城既是中华民族形成和发展的历史见证,也是光辉灿烂的中国文化的厚重载体。

在鄂尔多斯高原与山西、陕西交界处分布有多个时代绵延不绝的长城,其中战国秦长城、秦长城分布于陕西和鄂尔多斯,隋长城分布于陕西榆林和鄂尔多斯,宋长城分布于山西省岢岚县和鄂尔多斯市准格尔旗,明长城则在山西、陕西、鄂尔多斯市准格尔旗、鄂托克旗、鄂托克前旗均有分布[3](见图2)。

图2 准格尔旗明长城竹里台敌台(甄自明摄)Fig.2 Ancient enemy tower of Great Wall of the Ming Dynasty in Zhulitai village, Jungar Banner

鄂尔多斯高原南端正好是年降水量400mm上下的分界线,也是我国牧区和农区的分界线,在这条分界线上,2 000年以来,年降水量400mm线在南北摆动,牧区和农区的分界线也在南北摆动,自古以来,鄂尔多斯高原就是北方草原游牧民族的天堂,而鄂尔多斯高原以南、以东地区是中原农耕王朝的粮食产区,两种不同的生产生活方式、北方少数民族和中原汉族迥异的文化和习俗在这里碰撞、交融,甚至因为政治、军事的原因在这里冲突、战争。故而鄂尔多斯高原分布着战国、秦、隋、宋、明等几个时代的长城,就是因为这个气候因素所造就的经济、政治和文化差异。鄂尔多斯高原的长城地带,从商周以来,就成为北方游牧民族与中原农耕王朝军事冲突的中心地带,战国、秦、隋、宋、明等时代在这里修筑长城,鄂尔多斯高原成为军事防御的前沿阵地,并且由于游牧经济和农耕经济的相互的多样性经济、贸易需求,北方草原民族和中原农耕民族在政治、文化上的相互吸引和交融,使鄂尔多斯高原成为多民族融合和经济交流的重要区域。

鄂尔多斯高原西、北、东三面黄河环绕,南面为明长城,地理上将鄂尔多斯高原与西面的陇西、北面的大漠、东面的京畿和南面的中原隔绝开来,从而形成了独立的和特有的经济、政治、军事和文化、风俗区域。鄂尔多斯高原处在汉唐时期中原王朝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长安与该时期北方游牧民族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蒙古高原的中间地带,地理位置极端重要,中原王朝北进大漠,必须先占领鄂尔多斯地区,北方民族南进中原也必须经过鄂尔多斯地区。鄂尔多斯高原成为汉唐时期的兵家必争之地和交通枢纽要地。鄂尔多斯成为中原政权与北方部落政治争夺、军事冲突、经济贸易、文化交流、民族融合的焦点地区,故而鄂尔多斯高原成为战国、秦、隋、宋、明等时期中原王朝防御北方游牧民族的前沿阵地,成为历代修筑长城的首选之地。

3 鄂尔多斯高原的草原文化

马的驯化和使用、骑马术的出现特别是马衔、马鞍、马镫的发明,成为人类正式进入了游牧文明时代的标志。[4]鄂尔多斯地区出土了许多青铜时代的铜马衔,标志着游牧部族登上了历史舞台,发展到战国时期的匈奴,成为最早跨入文明门槛的骑马游牧民族,开创了灿烂辉煌的游牧文化。继之而来的,在鄂尔多斯地区主要有突厥、党项、蒙古等游牧民族,将草原文化发扬光大。

鄂尔多斯由于极其优越的地理优势和交通位置,加之平坦的地貌、肥美的水草,成为北方草原民族的战略要地和游牧天堂,历史上土方、鬼方、狄、林胡、楼烦、义渠、匈奴、鲜卑、突厥、党项、蒙古等民族都占据过这一地区,鄂尔多斯地区成为当时北方游牧民族的根据地和大本营。也因此,鄂尔多斯一带成为草原游牧民族与中原农耕王朝政治争夺、军事冲突、经济贸易、文化交流、民族融合的焦点地区,鄂尔多斯的草原文化从而更加突出、深刻。

草原文化鲜明的文化特质有很多,一是生产规模大。历史上的游牧部族,以部落为单位,所豢养的马匹、牲畜不可胜数;因其规模大,容易集中、统一而在一定时期或某一阶段具有优越性。二是商品交换范围大。游牧部族常用丰富的马匹、牲畜、皮革交换农耕民族的粮食、铁器、日用品等,这样就促进了贸易的发展和草原丝绸之路的通畅。三是民族迁徙地域广。游牧人的迁移方式一般是“逐水草而居”,其目的无非是寻求新的生存空间与环境,也有出于扩张的需要,在迁徙途中经常发生征战。北匈奴西迁、西突厥西进、蒙古铁骑西征等重大历史活动,都改变了世界历史的重大进程。同时,游牧人的迁徙开辟了异地之间的大通道,有利于亚欧大陆政治、经济、文化的大沟通、大交融。四是尚武精神强。[5]在大大小小、连绵不断的战争中,马匹是主要的装备,骑兵是主要的兵种。游牧民族正是依靠骑兵而使自己的武力大大地、迅速地增强了,在世界军事史上不断地写下了令人震撼的篇章。游牧人注重了解并利用各种地形、地势,故而在战斗之中常利用关隘谷地、丛林草泽、险地丘陵,进行伏击战;或利用有利地形,诱敌深入,聚而歼之;游牧千里相当于行军千里,游牧与“游击”融为一体,成为游击战军事理论的实践渊源。五是崇尚英雄主义。无论是匈奴人的冒顿单于,还是突厥人的启民可汗,无论是党项人的李元昊,还是蒙古族的成吉思汗,这些曾驰骋于鄂尔多斯高原的北方草原帝国统帅们更富于铁血英雄的气概,他们从不把生命禁闭在深宫之中,而是在江河大地间尽情挥洒。他们迅速把氏族转变为国家,完成一系列重大的统一和变革(见图3)。

图3 成吉思汗陵(甄自明摄)Fig.3 Mausoleum of Genghis Khan

从鄂尔多斯发展起来的匈奴、突厥、党项、蒙古等游牧民族,在开创灿烂辉煌的草原文化的同时,乘势而上为中华文明开辟新的发展道路,带来了更大范围和更深层次的民族融合和文化整合。中华民族就是在这种撞击、融合,再撞击、再融合的矛盾中,经过千锤百炼发展成熟的。

4 鸡鸣三省之地

鸡鸣三省的地点位于准格尔旗龙口镇大口村小占社,以及内蒙古、陕西、山西三省交界处,明代榆林镇明长城内长城和外长城的中间地带,黄河S型转弯的第一个弯上,这里素有“一脚踏三省、一桌吃三省、一个快门拍三省”之说。这里山清水秀、风景宜人、古迹甚多,文化底蕴丰厚(见图4)。

图4 老牛湾长城与黄河交汇处(甄自明摄)Fig.4 The Cow Bay of the intersection place of the Great Wall and the Yellow River

“哥哥我走西口,小妹妹呀实在难留,手拉着我哥哥的手,送我送到大门口……汪汪的泪水止不住地流,只恨哥哥我不能带你一起走,只盼哥哥我早回到家门口。”一首《走西口》,唱出了一批又一批山西移民背井离乡,北上口外的蒙古地区艰苦创业的辛酸史。大口村是山西等地的民众从西口古渡过黄河后“走西口”途经的路线之一,也是陕西府谷东北部的民众“走西口”途经的路线之一。“走西口”的民众从小占的一个路口往北走越过长城进入准格尔,再到达拉特、包头、五原、临河等地。

这里有明长城、有古渡口,发生了许多走西口路上的可歌可泣的故事,晋商、晋文化、陕北文化与蒙古人、草原文化在这里融为一体,漫瀚调、二人台等都是蒙汉交融、文化融合的重要产物(见图5)。走在这条路上,忆苦思甜,听一听他们的故事,或许我们的祖辈就是从这里走到了内蒙古,带着闯一闯的劲头,带着开拓者的勇气,来到了这广袤的草原,在这里生根发芽。准格尔旗龙口镇大口村正处于黄河几字湾南流段西侧,与之相邻的内蒙古中南部、晋西北地区、陕北地区都是源远流长的黄河文化的发源地之一。

图5 准格尔旗漫瀚调(图片来源于鄂尔多斯学研究会)Fig.5 The "Manhandiao" Music of Zhunger

5 草原文化、黄河文化与长城文化的交汇之地

翻开鄂尔多斯的历史,不禁为她的历史悠久、文化灿烂、风俗独特而欣喜甚至震撼。距今14-7万年,鄂尔多斯地区最早的古人类——河套人就生活在萨拉乌苏河畔。2010年新发现的乌兰木伦文化遗址,成为鄂尔多斯新世纪史前考古学文化的重大发现,荣获 “中国六大考古新发现”。进入新石器时代,寨子圪旦遗址、朱开沟遗址是本地区古文化、古城、古国的重要发展中心,成为以鼎、鬲为主要特征的中华文化圈的重要组成部分。秦代直道的修筑和唐代参天可汗道的通畅,将南面政治中心关中地区和北方边塞漠北草原连接起来的鄂尔多斯高原,成为交通要道和战略要地,成为汉唐时期草原丝绸之路上的重要纽带和融合中心。明清时期,蒙古鄂尔多斯部入居河套,鄂尔多斯高原成为蒙古族的聚居地和成吉思汗陵的祭祀地,从此促进了游牧文化、草原文化、蒙元文化、成吉思汗文化作为鄂尔多斯文化的基础和特色的形成。近代以来,鄂尔多斯地区抗垦的独贵龙运动风起云涌。抗日战争开始后,鄂尔多斯军民顽强抵抗,阻止了日军占领鄂尔多斯地区中南部和成吉思汗陵。近年,一部反映鄂尔多斯蒙汉军民抗日的电视剧《鄂尔多斯风暴》已于央视热播。清末民国以后,由于大量晋、陕、冀农民到伊克昭盟开荒种地,推动了走西口的人口迁徙浪潮,汉族农民与蒙古族牧民在鄂尔多斯高原上交往,晋文化、陕北文化与鄂尔多斯蒙古族文化在这里融合,产生了鄂尔多斯独一无二的本地多元特色文化(见图6)。

图6 鸡鸣三省之地(甄自明摄)Fig.6 The place is called “Cock Crowing in Three Provinces”

6 小结

在鄂尔多斯高原与山西、陕西交界处的鸡鸣三省之地,由于这里黄河穿过、长城经过,加之,这里历史上就是农耕经济与游牧经济的交界地带,中原农耕文化与塞外草原文化在这里碰撞、交融。自古以来,农耕文化、草原文化、黄河文化与长城文化在这里交汇、融合,形成了本地与中原、漠北、汉族与蒙古族相类似,但又均不相同的特色文化。这种特殊的文化是值得去探讨、深究的永恒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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