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巍巍
《论语》第六章有这样一个故事:有一次,孔子的弟子冉耕得了重病,孔子前去看望,冉耕却没有开门,而是隔着窗户与孔子交谈。冉耕为什么没让自己的老师进屋呢?南宋大儒朱熹在给《论语》做的注中道明了原因。原来,冉耕长了癞疮,因此他主动把自己隔离在屋内,以防传染给别人。孔子隔着窗户探望冉耕,也成了中国历史上对传染病进行“隔离”的较早的记录。
在华夏文明史上,曾发生过多次大大小小的瘟疫。面对疫情,人们除了加强医疗救治、改善卫生环境等手段外,最常用的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就是隔离。
设立专门场所隔离病患
早在先秦时,就已出现了将传染病人“隔离”的方法。在《睡虎地秦墓竹简·法律答问》中,秦国便有将麻风病人集中迁移到“疠所”居住的规定。西汉元始二年(公元2年),不少地方发生旱灾,并发蝗灾,随之暴发疫情。据《汉书·平帝纪》记载,政府在给灾民免费发药,提供医疗、救治服务的同时,专门腾出空房子来安置患者,以防止瘟疫传播。五代十国的后唐时期,湖北随州、河南邓州等地瘟疫肆虐,官府让传染者躲进单独的房间,将房门紧闭,只在窗户上开一个洞,让亲属给他们送饭菜、倒便桶。亲属们传饭送菜时,不能跟患者接触,只能用一根长竹竿挑起饭篮和水壶,站得远远的,隔窗递进去。
“隔离”病患的手段在古代军中尤其常用。据《后汉书·皇甫规传》记载,东汉延熹五年(公元162年),中郎将皇甫规奉命西征,讨伐羌人。由于长途跋涉,水土不服,汉军中突发大疫,“死者十三四”,所有被感染的官兵被统一安置到“庵庐”之中。
基本上,在每个朝代,都有应对疫情而设置的隔离病患的专门场所。除了前面提到的秦代的“疠所”、汉代军中的“庵庐”之外,南朝齐的“六疾馆”、北魏的“别坊”、唐代的“患坊”、宋代的“病坊”和“安乐坊”、明清时期的“养济院”,都是在出现公共疫情的背景下建立起来的治疫场所,除了具有养老院和专门医院的性质外,也带有较浓的“隔离”色彩。
积极主动自我隔离
在中国古代,无病者主动自我隔离的情况主要发生在一些统治阶级身上。如明末清兵入关之前,烈性传染病天花大暴发,清皇室曾设置“避痘所”,以供皇亲国戚躲避瘟疫之用。
众所周知,清顺治帝很有可能死于天花。顺治在临死前的一段时间里,移驾到行宫去居住,让太监宫女给他送饭送炭。同时,顺治帝令惜薪司(管理宫廷柴炭的机关)对太监宫女进行检验,只要看见哪个人有一点儿感染天花的迹象,就驱逐出去。
乾隆皇帝夏天喜欢在河北承德避暑山庄居住。承德距离内蒙古较近,于是乾隆经常在这里接见蒙古王公大臣。但乾隆规定,不接见那些没有出过天花的蒙古王公。如果有谁非要见乾隆一面,只能在乾隆出去打猎时,离得远远地看。这可以算作是主动隔离病源、避免接触感染的一种做法。
隔离病患还须悉心救治
中国古代王朝更迭交替,在瘟疫“隔离”和患者救治方面做得相对较好的朝代,当数宋朝。无论北宋还是南宋,每位君主在防治瘟疫、救治病患方面都采取了积极而有效的措施。在宋真宗时期,朝廷拨付给每个州购买防疫药物的资金是五十贯,到宋仁宗时期已经提高到两百贯,药局里要配置防疫药物,以防疾疫,并从此延续下去。除了政府拨款,商业繁荣的宋朝还利用民间力量,提倡商人捐资救助,劝谕富有人家施医舍药,多头齐下,消灭疾疫。除了地方州县,对于人群聚集的京师,有医博士宣传防疫知识。在军队里,还要求按时服用防疫药物。在救治上,也采取了多种渠道。宋太宗时,京城发生瘟疫,太宗命朝廷选派良医十人去诊视病人。高宗时,临安发生瘟疫,高宗拿出柴胡制药,“救活者甚众”。孝宗淳熙十四年,临安发生瘟疫,和剂局制成防疫汤药,免费发放,救治百姓。
在“隔离”方面,从北宋后期开始,各个州府都设有“居养院”和“贫济坊”,这是官办的慈善机构,平常用来救助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孤苦无依的老人和弃儿,瘟疫暴发时则被用来隔离感染者。但是宋朝财政开支巨大,地方官府常常入不敷出,各地居养院和贫济坊的管理有好有坏、时好时坏,基层官吏上下其手,挪用善款,甚至虚报救助名单、冒领国家补贴,往往是该救助的穷人得不到救助,该隔离的感染者没有地方隔离。
阻隔病源战胜疫情
瘟疫,一直伴随着人类的发展历史。有数据显示,在中国古代,几乎每十年就会发生一次大的疫情,三年发生一次小规模的疫情。据不完全统计,从周代到清代,有史书记载的大型疫病就发生过238次。每次疫情暴发时,总会夺取不少人的生命。瘟疫虽然可怕,但人类却更加伟大。在每次与瘟疫的对抗中,最终都是人类战胜了病魔,取得了胜利。其经验之一便是阻隔病源。熟悉历史的人不难发现,人类社会的发展史其实就是一部人类与瘟疫的斗争史,是一曲通过“隔离”最终战胜疫情的凯歌,虽然每次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换回的却是亿万人民的平安健康。
1910年11月,中国东北地区暴发鼠疫,这场鼠疫规模空前,死亡人数达六万多人,感染人数无法统计。当时的清政府邀请了疫病专家、华侨伍连德出马,华夏儿女齐努力,采用“隔离”的方法,成功地在数月之内便将疫情控制,将死亡率降到最低,为国际医学界称道。
当时,伍连德建议清政府采取的措施主要包括:一、调集物资,筹集资金,动员、招募各地医务人员前去东北;二、在山海关设三道卡,把疫区跟关内隔离,除了必需品,限制车辆和人员通行,通行者需隔离观察5天;三、向国人通报疫区真相,稳定人心,在疫区宣传普及防鼠疫知识,免费发放口罩,买不到的就用医用纱布自制,要求强制佩戴,大搞消毒和环境卫生,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四、征用学校、军营、码头和仓库,对患者集中隔离,并为患者治病,在疫情严重的地方划区,各区域发放不同颜色的口罩,军警把守巡逻,发现不同颜色口罩的人进入其他区域,立刻隔离,每家每户检查疫情,每栋房子都实施消毒;五、敞开大门接受国际援助,尤其是争取日本和俄国(因当时的东北地区是这两国的势力范围)有关方面的理解和支持;六、对发生疫情的房屋进行封锁或者销毁,对死亡的病人尸体进行登記和集中焚烧。经过几个月的奋战,这场被称为中国近代历史上最大的一次鼠疫被成功消灭。
瘟疫与战争、灾荒一样,从来都与人类社会发展历程密不可分。但与战争和灾荒不同的是,瘟疫这个古老的幽灵,并不因科学昌明而隐退,也不因社会进步而消亡,它同样与时俱进,徘徊于现代社会,伺机而动,侵害着现代人的健康,甚至吞噬着人类的生命。在中国五千年文明史上,有着太多实施“隔离”、悉心救治而最终战胜疫情的生动事例。了解这些事例,不仅可以从中获得某些规律性的认识,也为我们当前预防和治疗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战胜疫情提供了有价值的参考和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