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豪
摘要:群像不仅仅只是艺术史上留下的图像化的群像,更是那些当下社会时局显露出来的众生相,它们也许是正在或将来被艺术家物化为各种形式的绘画作品,也许是与我们生活息息相关,羁绊着我们思绪,极有可能却尚未成为艺术的人类生活形态。
关键词:群体画像 情感印记 现当代绘画 集体无意识
中图分类号:J0-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編号:1008-3359(2020)08-0170-02
一、研究现当代群像的背景
群像顾名思义是指群体的肖像,是肖像绘画的一种主要形式。很多时候面对一幅群像,我们头脑中极易对人群本身做出下意识的好坏品评。其实,人群聚会不能用二元论的简单逻辑去理解,很多时候行为的本身并不是非黑即白的价值判断,而是应该把这种群体行为与时代性、个体性、独特性联系起来去分析。越是在我们生活中随处可见的世俗人群,他们习以为常的集聚行为反而凸显了其背后当代公民群体思考方式和逻辑的异化。再加上社会规则变革和日新月异的生活方式变化,使得群体的日常生活和行为准则都相应地形成了共识,然后再慢慢发展成为一种习惯,最后衍生为情结,或是文化传统。因而,研究群像不再是单纯地研究绘画风格和形式,而更关键的在于群像的观念意义。
本文主要从现当代一些经典绘画案例的角度,来解析群像中交织的情感印记;这种情感印记是时代的产物,也是基于不同社会背景的人群,多元的文化交融,以及明确目的性的集聚。全文以情感的印记为脉络,结合其他艺术家及艺术史家的创作和研究,去分门别类地探讨群像绘画的时代意义。
二、群像画面组织方式
本文探讨的群像绘画创作本身涉及到作品背景、画面、发展趋势和创作思维等,但归根结底还是落实到群像人群因何而聚集,什么是绘画中人群集聚的情感缘由。情感印记的交织,更多就是指社会生活所映射在绘画创作中的情感是复杂多样的,作品的情感观念也是多维的。这些情感可能是现实中的人在群像中“变形”的画面形态,比如方力钧的那些光头群像系列,或许是画面中人物刻意所映衬的不同情绪状态,比如刘小东《青春故事》中人物迥异的表情;或许是安排强烈对比的叙事情节,影射情感莫名激愤的群体,比如程丛林的《1968年的某月某日·雪》中,人物情绪和身份的反差;然后再到观众感知当代群像绘画中复杂情感的多种可能,比如段正渠的《节日》(1994~1996)中神秘的光线和人物并置;再或许是难以感知情感的表现性人物状态,比如孔千《牙街》一画中各色人物和场景的错综交织。
三、现当代群像绘画中几种形态
(一)突出共同理想
激越的人群为了共同的价值理想,而聚集在一起欢庆的场面,营造了一种追求集体主义愿望的蓝图。实际生活中的人即便在共同愿望实现的时刻,也皆表现出各不相同的情绪和行为。作为创作者,画家很多时候会剥离不符合画面主题的元素,比如说人物东张西望的动态,走神呆滞的表情,多余的人和物件等。一幅成功的历史群像绘画很多时候都是艺术家自主取舍画面,目的是让人达到某种程度上对画面情感流露的完全信服,从而达到对历史叙事理解的升华。就像弗朗西斯·培根在他的访谈录中谈及,绘画的作用终究离不开报导事件(report affair)和叙述故事(illustrate story)。抗战时期,徐悲鸿的《愚公移山》,平面化的人物处理,清晰线条的勾勒,很显然是一幅运用中国画技术的油画,激发起革命时期国人对那个古老寓言故事中矢志不渝的拼搏精神的渴求。建国之后,最为人所知的群像要算是董希文的《开国大典》了,娴熟的油画技巧,细腻的人物描绘,像照片一样逼真的情节叙述。当观众面对如此一幅历史叙事绘画时,爱国热情,民族尊严感顷刻间被调动起来,仿佛他们置身于那场光荣的历史集会。
(二)表现现实的直接利益关系
群像中的人物集聚常常伴随着现实的利益关系,人们为了实现自己心中的某种诉求,甚至很多时候抛却了许多理性客观的思考及感知。集会中的人群很多时候变得非常具有破坏力,他们因为某种目的而产生的人群集聚很多时候都是人群出于无意识的集体行为。在生活中羞涩、内向的人,一旦加入人群,有了群体的归属感而变得果敢,甚至在促成有些目的时变得盲目、冲动。纵观近些年的社会事件我们都能发现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人群中的人,往往想问题都会从自己的固有经验出发,选择自己最有安全感的方法来处理问题;或许这些问题处理方式出于集体社会意识带来的归属感,这种认知源自于受现实直接利益诱惑的驱使,或是纯粹出于对集体聚集的好奇,种种的外因或内因使群体中的人目光短浅,为达到目的变得思考简单而直接,甚至不顾及后果。
孔千作品《深夜游行》中,那些人物的曲线似乎能够让观者想到列宾的名作《伏尔加河上的纤夫》,而画面上庞大的主体人物则源自中国画主次人物安排的格式,依旧很中式。而人群抬着巨人的目的不得而知,但是我们能够窥见人群聚集的剧场感,情感的多样性。
(三)映衬群体的非理性从众
当代艺术家也发掘人群非理性跟风的印记,一股脑儿地加入到集体的活动中,个人的某些行为完全源于下意识的思维习惯,跟随熟悉的经验,事后都无从所知自己先前行为的目的性和出发点。人很多时候在现实中遇到一些让自己印象深刻的事件,下意识地听从集体潜意识的操控,以致于人恍惚间加入了人群。就如卡尔荣格潜意识原型理论中提到,人类精神的最核心区域就是集体无意识领域,当集体无意识在更大的社会团体内积聚起来时,结果便是大众的疯狂。
以张晓刚《大家庭》系列创作为例,肖像虚幻模糊的轮廓线,黑白人物与脸上小面积的彩色色块相互对比照映,单调木讷的神情,所有这些元素汇集在一起形成了时代的群体肖像。这样一幅集体群像,唤起了对文革时期中式家庭的回忆,我们依稀看到了步调一致的文革生活,麻木冷漠的民众心态和千篇一律的人物……这种种的一切都不是人群中的个体选择的结果,而是时代赋予了他们那样的印记;但我们面对这张群像时,我们同样能够感受到人们的些许茫然,不知道他们是否质疑过自己承受的那一切。
(四)反思群像中的大数据时代危机
强力的大数据在人群头脑里激荡着,让他们对流行话语有时候甚至深信不疑,从而勾勒了一幅大众传媒控制人群的长卷。人类进入到信息化社会后,各种新闻、娱乐、舆论等社交媒体的作用力充斥着我们的大脑,我们自然而然地按照这些信息的感知逻辑去思考问题。换句话说,我们的思考维度、行为准则和生活习惯都被这些流行的方式所规训。比如,新闻常常给出了女性时尚的标准,它们给出了所谓流行的图像和文字信息,诸如衣服穿戴、发型、妆容等;再加上无限地重复宣传、强调,列举庞大的数字容量加以证实,便造就了流行、大牌,所谓的高度。这些循环往复的意识就成了既定的标准,价值观以及世界观。无论以后遇到什么问题时,依赖这些社会潜意识标准去考量,人也慢慢沦为了活的生物媒体,广为流传的价值取向成为了人与人之间意识流动的主要内容;作为一个人,一个独特个体的思考,越来越变得尴尬和不合时宜。就像居斯塔夫·勒庞在《乌合之众》一书中提到的,集体的毁灭力量是可怕的,它可以摧毁一切不合群的新生萌芽。艺术创作的价值取向如果始终有既定的标准,那艺术纯然不再为艺术。
像贾蔼力笔下那些工业化垃圾式的笔触,有着金属光泽的锐利线条,再加上模糊孤寂的人群,仿佛我们能看到后工业时代文明的萧条,看到对自己存在意义的追问。刘小东画了许多社会底层人物的群像,略显粗糙的笔触很好地描绘了一些城乡结合部群众,内心追求一些时尚,饰以金首饰、亮丽的花衣服、手机等物品,却一颦一动地暴露出了他们的社会阶层;无可厚非,他们定义了这个网络信息时代的趋势,大数据时代的元素也定义了他们。
总而言之,群像绘画的发展既不能以偏概全地用我们头脑中所固有的历史叙事性脉络中去梳理,也不能完全将其纳入进化论的轨道;很多时候艺术形式的出现并不全然是按照艺术家本体的逻辑去推敲,在不同的时代会迸发不同的意义,在不同的立场释放出不同的能量。用更宽广的胸怀看待当代群像绘画多样的情感印记,从感觉到感知,我们看待世界的态度也将变得豁然开朗。
注释:
①变形的画面状态:是指画家为了画面的需要,改变某些人物的形态,使之符合画面的主题需要。
参考文献:
[1][英]贡布里希.艺术与错觉[M].南宁:广西美术出版社,2012.
[2]David Selvester, The Brutality of Fact: Interviews with Francis Bacon, the third edition 2016,Interview 2.
[3][法]古斯塔夫·勒龐.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M].冯克利,译.南宁: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
[4]Carl.G. Jung:The Archetypes and the Collective Unconscious, Volume 9, Second Edition, TRANSLATED BY R. F. C. HULL, London.
[5]Suzi Gablik, Has Modernism Failed?, 1984,Thames & Hudson L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