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叠月光

蓝钥匙

“一定要在天亮前送到半山村啊！”我念叨着客人临走前的嘱托，一口气快要登到山顶的位置。补充点能量，一鼓作气把货物送到吧，在月亮和白雪编织成的光线里，我寻得一处避风的大石，卸下笨重的包裹，让酸涩的肩膀也稍事休息。

一手握着馒头，面前是晒好的鱼干和榨菜。我灌下几口热水后，便大口大口吃起来。

“鱼干，能分我一点吗？”随着声音，一只狸子缓缓走出来。它矮墩墩的身形，竖着两只规矩的三角形尖耳，毛是浅灰色，在月光下亮油油的。不过，它的整个头部却是特别的银白色，比地上的积雪、天上的月亮都要洁白。

在这样的时刻，一只会说话、面容奇特的狸子的客气请求，我没有理由甚至也不敢拒绝。何况，只是一份鱼干而已。

“全部拿去吧。”我把鱼干整个递给它。

接过鱼干的狸子并没有像我想的那样几口把眼前让它垂涎的美味吃掉。它小心地捧着鱼干，一会儿抬头看下月亮，一会儿低头看着雪地，围着一个圈打转，然后，唱起了歌：“月光里有银色的海/雪地里有银色的鱼/月是海洋的家/雪是银鱼的家。”

狸子边唱歌边把手里的鱼干碾成粉末撒在用脚印围就的雪地里。奇怪的事情在我眼前发生了：那些鱼干支离破碎粉末状的身体一碰到雪地便弹了起来，在空中变成一条条银色的有着修长尾鳍的鱼。而原本的那块雪地眨眼间幻化为一汪青白色的小湖。待到月亮最圆最亮的时候，狸子走到银光闪耀的水边，弯下身体，双手伸进它踩踏出的脚印里面。紧接着，那片湖水竟然像一张薄薄的毯子被提了起来。它先是把这张遍布银鱼，湖水做成的“薄毯”抖平，然后前后对折过去，直到对折到如一块小围巾那么大后，径直裹到它短短的脖颈上。

在这样的深山老林遇见这样匪夷所思的场景，竟也觉得似乎情有可原。不过我还是呆呆地半天说不出话。

狸子赶忙不好意思地解释说：“我卷起来的是雪地上的一片月光哦。这些鱼可足够附近大山里的村民吃上一整个寒冷的冬天了。能在这样的雪夜遇上你還真是我的福气。我可不能白白接受你的恩惠，请到我们村子里来一趟吧。我们村子就在你要去的地方的对面，先跟我到我们那里还可以走大山的捷径，保证不会耽误你的工作。”狸子看出了我怕耽误工作的顾虑。

有了狸子在前面带路，翻山穿林变得容易了许多。不一会儿，一排排屋顶像削尖的铅笔头一样的小房子，一座紧挨着一座出现在月光下。

“回来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黑夜中的小房子睁开了眼睛，在橘黄色的灯光切出的条形木门里，狸子们纷纷走出来。除了带我回来的狸子，另外有四只狸子从聚拢的队伍中走出来。它们外貌特征截然不同，不过都生着银白色的脑袋，脖子上也都有一条银白色的围巾。

五只狸子分别找了一块干净的雪地，解下脖子上的围巾。围巾放在雪上后又被一点点沿着对折过的纹理展开……每一条打开的围巾都发出如天上明月一般耀眼的光芒。

带我前来的狸子的那条围巾完全打开后重新变成一汪湖水，它旁边的狸子的围巾变成一块金色的麦田，瘦高狸子的围巾贴到月光下的雪地变成一块硕大的蛋糕，还有一只狸子的围巾幻化成一座百果园。随着一条条围巾被展开，月亮从浑圆变成半圆，最后成了一弯浅浅的月牙。

最后一位的围巾特别大，光是打开就费了老长时间。更让我惊讶的是围巾里装着一个圆圆的月亮和无数星星。我恍如宇宙巨人审视着面前的璀璨星河。

我赶忙抬头看了一眼夜空。狸子之村亮如白昼，而天上的月亮消失了！原来，狸子们折叠起雪地上的月光，偷走了月亮。我大惊失色。不过很快，雪面上的那一块块神奇所在又被狸子们唱着歌谣，哼哧哼哧地折成小围巾。月亮重新高悬。

“好了，我送你到路口。”说着，带我前来的狸子将一个灰色的小口袋塞到我手上，“一点心意，请收下吧。”

按照狸子的指示，我很快抵达了对面的半山村。在将货物交给上年纪的村长后，我如释重负。

天空已是晨曦乍现。我索性借宿昏睡过去。我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村长不在，我收拾东西准备出发。我刚迈出门口，一不留神和村长撞了个满怀。他满面红光，网兜里提着满满一口袋银白色的大鱼。

“说来也奇怪，湖里的银鱼今天突然多得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喏，你看。”村长得意地晃动着手里捕获的银鱼。

“那是狸子月光里的礼物啊！”我不由得嘟囔了一句。

从容摘自《故事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