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金素月诗中爱国情怀的研究

刘一玮

20世纪20年代的韩国受到了日本的侵略，成为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国民也陷入了困境。在这样的时代状况下，韩国诞生了很多爱国爱民的诗人，金素月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金素月出生在一个农村家庭。小时候，日本侵略者和父亲发生冲突，导致父亲终生精神失常，这一事实引起了他对日本侵略者的憎恶，也产生了忧国忧民的感情。后来，在祖父的教诲下，金素月学习中国文字和诗歌规则，领会儒家思想，这为他的诗歌创作奠定了基础。中学时期，金素月结识了老师金亿，受其教导开始创作诗歌。后来，金素月因为参加3.1运动被调查而辍学，开始专心创作诗文。1923年留学日本，回国后，出版了诗集《金达莱花》，达到了一生创作的高潮。但是，在日本帝国主义的黑暗殖民统治下,金素月逐渐对梦想和理想感到失望，最终于1934年自杀离世。

在韩国文学史上，金素月是代表一个时代的诗人。迄今为止，学界对金素月及其作品的研究业绩远多于其他诗人。如果说最初对金素月诗歌的研究是为了探究其诗歌所具有的艺术素质，着眼于表现形式和传统的情恨，最近的研究则探讨了诗歌所体现的抵抗意识。

诗中表现着诗人的爱国情怀，这种爱国情怀一直隐藏在诗人的作品中，随着诗人的经历一点点被激发出来。笔者将其诗歌创作分为三个阶段，每个阶段挑选两个作品进行较为具体的分析。

一、萌芽期——个人的悲伤

金素月1902年出生于一个穷乡僻壤中较为富裕的农村家庭。小时候父亲被日本人殴打得了精神病，他一直由祖父抚养长大。他的少年时代是在忧郁和窘迫中度过的。随着年龄的增长，他逐渐明白了日本的侵略是致使自己和家人不幸的原因。自此，金素月便仇恨和诅咒日本的侵略者，同时创作了诸多抒发民族悲哀的爱国诗作。

韩国在1910年因日本的侵略成为殖民地，全国的经济、政治都变得暗淡。在金素月生活的20世纪20年代，朝鲜人民虽然命运悲惨，却已经开始了反抗。但金素月长期居住在一个封闭的山村，社会生活经历比较少，世界观上的缺陷使他一开始未能及时看出社会现实中积极的事物。他从被日本侵略者蹂躏的乡土中看到了太多不幸，因而在创作时难免会受到悲伤的感情的局限[1]。因此，在这个时期，金素月主要试图通过描写自然景物来表达个人的悲伤，忧国忧民的感情并不明确。

绿地/绿地/金绿地。/深深山川的火焰/如爱人墓前的金绿地。/春天来了，春光照了。/在杨柳梢，在嫩枝头。/春光照了，春天来了，/在深深的山川，也在金绿地。

——《金绿地》[2]

这首《金绿地》于1922年初发表，表面上是表现迎接春天的感动的抒情诗，是抚慰读者心灵的诗，但如果和当时的社会背景联系起来就会发现，虽然此时春意盎然，诗人却并不快乐，而是沉浸在无尽的哀愁之中。长在爱人坟墓上的如火焰般地金绿地是话者对爱人的无尽想念，也是对“爱人已死”的事实的愤怒，从侧面反映了朝鲜人民对亡国的悲愤。

柳树的枯枝，像灰暗的长发/燕子的翅膀，如黑色的裙摆/酒馆的窗边，看！春天不就在那儿吗？//微风静静吹拂着、呜咽着、叹息着/思念的黑夜里，毫无理由的悲伤着/柔和的湿气弥漫着，把大地覆盖。

——《春夜》[3]

春是四季中的第一个季节，也是万物复苏的季节，诗人在《春夜》中却使用了“灰暗的长发”“枯枝”“呜咽”“叹息”来描述春夜的景象，与生机勃勃的春天截然相反，可见，诗人笔下的春夜不仅黯然失色，而且充满了哭泣和叹息[4]。诗中写到“毫无理由的悲伤着”，其实这悲伤并不是毫无理由的，是因为思念未被侵略时国安民乐的祖国而悲伤，把大地覆盖的湿气其实就是诗人的悲伤与思念。

诗风如此颓废和忧郁，这与诗人的成长环境有关。金素月从小生活在被压迫的环境中，深知祖国和人民的惨状，早期的诗中表现出的悲伤情绪大部分是以自己的感觉和经历为中心，此时诗人的感情还没有上升到爱国情怀，这也可以说是诗人爱国情怀的萌芽期，诗中体现的个人悲伤是爱国情绪的基础。这种类型的诗还有《妈妈呀姐姐啊》《浪人之春》《遥远的后日》等。

二、发展期——乡土情怀

金素月在1923年赴日本留学，因各种原因于同年9月被召回国，此后一直没有离开韩国。虽然留日时间短暂，但诗人在此期间写下的《朔州龟城》和《山》两首诗却明确表达出了诗人对祖国的思念和爱。

因为分别，互相思念/思念，因为那儿有我的爱人/君不见，小鸟思慕鸟窝/南来北往，飞来飞去//原野尽头的流云/今晚将驻脚何处？/朔州龟城/翻山越岭六千里。

——《朔州龟城》[5](节选)

《朔州龟城》中的“鸟”“流云”等意象都是指诗人自己。“小鸟思慕鸟窝”是诗人情感的拟人法表达，“鸟”作为暗示诗人处境和情绪的自然物，充分表达了诗人对故乡的思念，即渴望回到朔州龟城，但因现实障碍而不能回去的惋惜之情。而且，“朔州龟城”是诗人一直向往的空间，一般来说就是指祖国。整首诗字里行间都透出了诗人迫切地想要回归自己的祖国却不能回的烦躁，反映了以诗人为代表的亡国流浪者的悲哀和对祖国炽热而深沉的爱。

山鸟，在桤木上哀鸣/为什么？/因为要永远离开/这熟悉的山谷。//下雪了，覆盖了整个大地。/今天的行程/也是七八十里/回头望去，已走过六十里。//不回，不回，永不再回，/三水甲山不再回。/男子汉可以忘记一起/十五年情分怎能忘怀？//山上下雪，田野融雪。/山鸟，在桤木上哀鸣。/三水甲山的路，崎岖蜿蜒。

——《山》[6]

从表面看，这首诗似乎只是表达了诗人思念家乡的心情。诗中，话者被比喻为因无法飞跃西梅山的山岭而在桤木上哀鸣哭泣的山鸟，这个山岭就是通往三水甲山的道路。实际上，山鸟不会因为山岭高而无法越过，这只是为了映射话者无法越过阻碍回到家乡的心情。“不回，不回，永不再回”还隐晦地透露出了话者不是不想归家而是不能归家，即有外部力量阻挡，诗中出现的“雪”就是阻碍话者归乡的外部力量。虽然诗中并没有明确说明话者背井离乡的原因，只是用“雪”暗示，但毫无疑问，阻挡话者回归家乡的“雪”就是当时的日本殖民政策。“山上下雪，田野融雪”隐隐透出了当时的社会形势——国内的有识之士越来越多，开始积极反抗外部强敌。“三水甲山的路，崎岖蜿蜒”表面上是感叹归乡之路困难重重，是悲观的，实际上是诗人通过话者想要回到故乡的回归意志和阻拦其归乡的现实条件之间的对立，表现出了当时失去祖国无家可归的现实，也间接地表现出了对恢复国权的决心。

两首诗都用“鸟”自比，诗中的“鸟”飞不过“六千里”的路到达“朔州龟城”，也越不过“西梅山的山岭”回到“三水甲山”，表现出了诗人无家可归的悲切。留学时期，诗人目睹的朝鲜人民的悲惨境遇使诗人的爱国情感得到了加强。

三、蜕变期——反抗精神

金素月后期的诗中表现出了与以往完全不同的强烈爱国抗日感情。金素月因关东大地震被迫回国，回国后进行了大量创作。在日本留学的时间虽短，但在日本看到的国人的悲惨境况也足以让诗人看清日本殖民的现实，点燃诗人的复国心，这一期间最具代表性的诗就是《招魂》。

飘零的名字啊！/虚空中散落着的名字！/呼唤不应的名字啊！/喊得要气绝的名字！//留在心中的一句话/最终，没能倾吐。/我的爱啊！/我的爱！

…………

纵然伫立化身为石/也要呼喊，喊得要气绝的名字啊！/我的爱啊！/我的爱！

——《招魂》[7](节选)

“招魂是韩国传统葬礼的一种出殡仪式。他们认为，人的死亡只是因为灵魂离开了人的肉身，而巫师呼唤亡灵的方法可以让灵魂回归肉身，将人复活。”[8]从“飘零”“虚空中散落”“呼唤不应”这些词中可以看出，这首诗其实是诗人为失去主权的祖国而招魂。诗人最后还借用了望夫石的传说，表达亡国的悲痛的同时饱含着对祖国死而复生的期望。诗人坚信，只要同胞万众一心，一起反抗，祖国终有一天会光复。这一时期金素月的悲愤中也蕴含着憧憬和反抗的火种。

如饥似渴的鸟儿/在枯树上落日的枝头叽喳叫的时候，/整日流淌的水也疲倦地/在晚霞消失的山谷哽咽的时候。

…………

若问那是什么地方，南怡将军(1)南怡将军(1441—1468)，朝鲜时代武官，多次平乱，26岁含冤而死。/饮马冲凉的翠绿江水/而今又在流淌，江水四溢的千里图们江/离这儿还有百十里。

…………

多福洞(2)地名，洪景来(1780—1812)起兵之地。，谁还记得：/身穿血衣的呐喊/定州城(3)地名，洪景来战死之地。一夜之间逝去的月色里/让伤痛的新成为碳粉。//仰望这浮萍之上的晨露/燃火的山坡上凋谢的花/我放声哭了/对着功亏一篑载入史册的名字。

——《浮萍》[9](节选)

“鸟”和“水”一般被认为是自由的象征，诗中在枯树上如饥似渴的鸟和哽咽疲倦的水则失去了自由，这样的鸟和水可以看作是被束缚的殖民地百姓的象征。紧接着，诗中又出现了英雄南怡将军和“洪景来乱”，借用这种广为人知的民族故事是诗人唤醒民族深层心理、内在抵抗精神和正义感的策略。即从历史的长河中打捞起祖辈流传下来的抵抗精神和正义感，让人们重新咀嚼被殖民的现实与悲哀，同时期望可以唤醒同胞们的抵抗意识，团结一致，勇于抵抗。

诗人后期创作的诗中不但表现了明确的反抗精神，还体现了超现实的诗境，即诗人跨越漫长的黑暗，直接向光明的未来发言。从以上两首诗不难看出，这一时期的主要思想是结合自己国家独有的特点振奋民族精神，长自己志气，挫敌人威风。

四、结语

金素月在短暂的生命中留下了诗作两三百首，这些诗中或多或少都蕴藏着诗人对祖国的爱、对同胞的爱。本文将金素月的诗以其赴日留学(1923年)为分界点分为三个阶段，分析了诗中蕴含的诗人的爱国情怀。前期的作品以抒发诗人自己的悲伤为主；留学日本时的作品虽少但都是表现诗人对祖国的想念之情；后期的作品中表现了诗人明确又强烈的反抗意识，也展现了诗人对祖国光复的强烈期许。金素月的一生短暂而坎坷，但他在那个黑暗的年代凭借诗歌给祖国和人民以慰藉和希望，为处在黑暗中的朝鲜指明了方向。

汉 千秋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