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新同
袁江磊骑行在路上
浙江小伙袁江磊结束西非的支教工作后,本可以坐飞机回国,那样只需一天时间。不料,他却选择了花一年时间,途经16个国家,跨越1.6万公里,骑行回家!他不是贪恋沿途风景,而是为了心底那个温暖的梦想——帮助贝宁民众解决用水用电难题。他与西非人有着怎样的特殊情感?又在这段跨越万水千山的旅途中经历了什么?
1991年出生的袁江磊是浙江奉化人,2010年考入重庆交通大学。即将毕业时,他得知学校对口援助西非贝宁共和国的一所孔子学院招收志愿者教授中文,传播中国文化。袁江磊心动了,当即报了名。这时好友好心提醒他,贝宁可是最不发达的国家之一!袁江磊粲然一笑,说:“世界那么大,我得去看看!富裕的地方和贫穷的地方,都有各自的风景……”
2014年9月,袁江磊到达贝宁。工作之余,他或徒步、或骑行、或自驾、或搭乘小型巴士,几乎走遍贝宁所有地区。与独特的自然风光和人文景观相比,当地人的热情与乐观令他印象更深刻。贝宁许多地方特别贫困,住在土坯房里的村民连基本的照明和饮水问题都没有解决,但他们的脸上没有悲苦的神情,反倒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有一次袁江磊到一个村子借宿,那户人家把家里仅有的一张简易床给他睡,他为此感动不已。当地民众诸如此类的行为还有很多,让身处异国他乡的袁江磊感受到了亲情般的温暖。他也想做点什么来回馈缺电少水的村民。可采取什么方式呢?自身经济能力有限的袁江磊没有想好。
袁江磊酷爱户外运动,大学期间有过几次骑行经历,最远的一次骑行经历,是大三暑假历时一个月从成都骑到拉萨。支教期间,袁江磊脑海中闪现的从非洲骑行回国的念头,让自己吓了一跳,而骑友听到这个想法后,也觉得他疯了。
“当年,从成都骑行到拉萨用时一个月,从非洲骑行回国只不过要多几个月而已。”他这样说服自己。其实,他打算从非洲骑行回国,不是贪恋路上风景,而是想借此活动为当地人解决点实际问题。坚定这个想法后,袁江磊开始计划路线、研究签证办理、准备骑行物资,以及沿途设定紧急联系人以防不测。同时,他还联系当地企业,希望企业以给当地人修建水井和太阳能充电站的方式,提供赞助。可一直到出发前,也没有收到赞助。2016年9月10日,袁江磊只好带着遗憾上路。
途经摩洛哥
骑行第四天,袁江磊在多哥首都洛美,接受了新华社驻非洲记者的采访。没过几天,广州一家从事非洲贸易的公司通过这则报道联系到他。听到对方诚意满满的捐款意向后,喜不自胜的袁江磊开门见山地说:“不用捐很多,够建一个水井和充电站就好。”这家公司爽快地答应了,双方约定:袁江磊每骑行一公里,即可累积一美元慈善基金,等骑行活动结束后,慈善基金就捐助给贝宁民众。
“赞助虽然迟到,还好没有缺席。”袁江磊一想到那些曾经帮助过他的贝宁民众会喝上干净井水,用上电,骑行的动力更足了。“吱嘎!吱嘎!”此时奋力蹬骑的他还不知道,这条绵延万里的回家路将发生多少故事。
2016年10月14日,骑行在布基纳法索街头的袁江磊,从中午开始发高烧、乏力,身上冷热交替。他以为得了风寒,吃了些板蓝根、喝了杯热茶后,就稍作休息。可是,他的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持续加重,还出现呕吐症状。
瘫软在地的袁江磊只好向朋友求助。朋友的朋友阿巴斯紧急送他到医院,医生给他抽血做了疟原虫化验后,确诊为疟疾。得知病情,袁江磊反而舒了一口气。调整了一段时间,身体恢复后,袁江磊继续上路。
袁江磊在马里一个乡村骑行时,有个八九岁小女孩见到他后,跑到路边喊着“礼物礼物”。袁江磊停下车子,以为小女孩想要礼物,谁知她给他递来半根黑乎乎的烤玉米。看到袁江磊愉快啃着玉米,小女孩“咯咯”直笑,露出两排洁白牙齿。原本单调辛苦的旅途,因为有了不同国籍、不同肤色的人的善意而充满温馨,也因不同地区、不同季节的风景而变得浪漫。
袁江磊路过几内亚境内一片山林时,刚好是黄昏,落日余晖把前方一个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靠近些后,袁江磊发现那个人背着的东西像一把枪。“枪?枪!”袁江磊确定是一把枪后,快速追上去,笑着与对方攀谈起来。那人叫埃尔法,是个猎人,正准备进山打猎,他邀请袁江磊到山林旁边的小屋做客。
第二天凌晨,睡眼惺忪的袁江磊被埃尔法叫到几公里外的林子,原来埃尔法猎得一头100多公斤重的野猪,埃尔法把野猪分成6大块,袁江磊帮他把猪肉运到路边。埃尔法把猎枪交给袁江磊,自己进山搬运最后一块猪肉。过了一会儿,在路边照看猪肉的袁江磊看到一对父子把摩托车停在路中央,不再前进。袁江磊越是打招呼,他们越害怕,甚至掉转车头准备逃走。正在这时,埃尔法回来了,袁江磊让他叫住那对父子。原来,人家把背着枪的袁江磊当作强盗了。
得知事情原委后,袁江磊忍不住笑了起来。但笑过之后,他还是有点后怕,假如是自己遇到强盗的话,结果实在不敢想象。
在毛里塔尼亚,因为签证只剩下3天时间,他必须赶往舒姆镇乘坐火车前往努瓦迪布。火车晚点3个小时缓缓开来后,所有等候乘客都跑了起来。袁江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推着自行车跟着跑。
这列有100节车厢的火车绵延3公里,可谓世界上最长的火车,却只有1节载客车厢,还距离正常停车位较远。袁江磊推车跑了100米后,估计赶不上,恰好看到身旁一节装着矿石的车厢上,有个赶着羊群的年轻牧民。于是,他说:“小哥,帮我一下。”牧民接过行李,就在他递交自行车时,火车开始启动了。紧急关头,袁江磊追赶着火车,扒上车厢,像电影情节一般刺激。上了火车后,他才发觉刚才跑丢了一只鞋。
货厢里装满矿石,据说是运往中国。当晚,他枕着被运往祖国的矿石入眠,眼前是满天繁星,身旁有一群绵羊。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里回到中国,吃到家乡小吃糍粑,被冻醒时,才发现流了好多口水。
2017年8月15日,袁江磊终于抵达我国新疆的卡拉苏口岸!他这次骑行历时一年,行程1.6万公里,途经16个国家。出了贝宁之后,袁江磊骑车去了多哥、布基纳法索、科特迪瓦、马里等西北非国家,后面到了亚洲,走过了土耳其、格鲁吉亚、亚美尼亚、伊朗、乌兹别克斯坦以及塔吉克斯坦,最后回到祖国。站在国门前,他以雪山为背景,拍了一张照片。袁江磊入境时,边检人员听了他的经历后,握紧他的双手说:“欢迎回家!”那一刻,袁江磊泪流满面。
在国外骑行期间,袁江磊经常会写旅行日志,将所见所闻所感写下来,传给朋友徐磊。徐磊第一时间帮他在公众号上编辑更新,给他的粉丝们报平安。
“知道师兄要去非洲骑行,我们都为他点赞。”陈竹是重庆交通大学2016届毕业生,从前年开始,公众号上发出的每篇骑行文章,她都不会落下。她说:“远行,在路上,这是我们不少人的梦想,但都没他勇敢。”
自从大学毕业以后,袁江磊很少回重庆。但这次骑行归国后,为了剪辑自己积累的纪录片素材,袁江磊回到母校,请计算机和编导专业的老师和学弟们帮忙。从非洲骑行回国的他,也成了重庆交大的校园红人,校友们几乎无人不知他骑行的“疯狂”。袁江磊受邀在母校作了一场演讲,大家这才知道,这位师兄的万里征程,可不是“骑着玩”那么简单,他有更重要的目的:发现故事,记录故事。袁江磊在贝宁孔子学院经历了两年支教生活,又在路上骑行了一年回国,他在这三年时光里,拍摄下了1TB(1024G)的素材,很宝贵。
剪辑工作很快完成,2018年2月3日,袁江磊拍摄的纪录片《野好》在视频网站上推出第一集,掀起了意想不到的观看热潮,点击量和评论数都很高!
2018年3月,袁江磊带着骑行筹集到的10万元人民币,又来到贝宁共和国。紧邻沙漠的尼普尼村散居着900多人,村里几口土井,丰水期时才有发黄的水。到了旱季,村民要到两三公里之外的邻村买水。村里没有通电,如果村民想给手电筒、收音机、老式手机充电,得去23公里外的上级村落富努古村。
尼普尼村的贫苦与落后,刺痛了袁江磊的心。他找来打井队,决定在村里挖一口深水井,并联系生产太阳能发电板的公司,在村中心架设一座小型太阳能充电站。当地人工作效率一向不高,但令袁江磊意外的是,仅10天内70米深的水井基本完工,两天内一座1.2千瓦的充电站架设完毕。村里还有30户人家穷得连一台用电设备都没有,心里不是滋味的袁江磊临时购买30个充电手电筒送给他们。
手摇水井摇出来自地下70米的第一桶水,可满足附近5个村庄用电需求的充电站开始运转。光明和水来到的那天,载歌载舞的村民比过节还开心,巴尼夸拉市市长派来代表参加欢庆活动。当晚,在非洲腹地的寂静荒原,人们欢笑着打开手电筒,朝空中照去,那是袁江磊见过的最美的光。村长把家里唯一的一张床给他睡,还帮他系上蚊帐。村民用在最隆重的节日才舍得吃的烤全羊答谢他。
离开时,村民热情送别,袁江磊承诺还会定期回来维护水井和电站。看到路两旁黑压压的村民和他们脸上的笑容时,袁江磊差点儿流出泪来。不过,他很快又笑了——因为村民能喝上干净的水,而且入夜之后,每家都有了光,哪怕只是手电筒发出的微光,也能驱散黑暗。
袁江磊的骑行之旅已经画上句号,但是他与非洲的缘分还在继续。2020年年初,袁江磊在贝宁成立了一家旅行社,提供非洲定制化旅游服务。袁江磊希望为国人打开一扇深度了解非洲的大门,同时也希望为当地人修建一扇通往外界的窗户。
“见世界,其实是见自己;观世界,总有世界观。”这是袁江磊在万里骑行中的最大感受。如今,已回归正常生活的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再次出发,但他很感谢25岁那年的自己。
虽然事业才刚刚起步,但信心满满的袁江磊还是在微博上感叹:“曾经的未知,在滚滚车轮下变成具体而鲜活的记忆,让我足够强大地迎接下一段未知际遇,写出属于自己的人生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