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欣 李剑
【摘 要】伴随着大众公共文化需求的大潮迭起,参观者对博物馆空间叙事不断提出更高要求。增强现实展示作为时下最具活力的博物馆体验方式之一,对于博物馆空间叙事的创新在于,由于虚拟空间的介入,和现实空间相遇,形成了新的空间,由此产生了新的空间叙事方式。
【关键词】增强现实技术;博物馆;空间叙事
中图分类号:J59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20)13-0132-02
博物馆空间发展进入到4.0阶段,更加注重历史空间与当下空间、现实空间与虚拟空间、物理空间与心理空间、展示空间与研发空间、教育空间与娱乐空间的有机融合。[1]增强现实展示是4.0阶段博物馆的典型代表。传统博物馆的空间叙事包含两个方面,一是博物馆对于单一展品的叙事,一是博物馆空间流动形成的整体叙事。增强现实展示对于博物馆空间叙事的创新在于,由于虚拟空间的介入,和现实空间相遇,形成了新的空间,由此产生了新的叙事方式。这种新的叙事方式表现为,博物馆空间叙事同在性的重塑、互动性的建立和其微观表达转向。
一、重塑博物馆空间叙事的同在性
博物馆作为建筑物和场所首先以空间艺术的形式存在,空间艺术的基本元素是“同在性”,而时间艺术的基本元素则是“连续性”,但空间艺术的“同在性”隐含了时间关系,在空间艺术中,时间成为第二位的幻觉。[2]在空间艺术中,建筑相比绘画、雕塑又有所不同,在欣赏一幅绘画作品时眼睛同时获取了画面的全部内容,叙事可能通过视线依次从画面的某一位置转向另一位置而形成,在这一过程中暗含了时间关系,但是对于建筑艺术,撇开建筑的表里之分,单就地面、天花和围合所构成的建筑的内部空间而言,绝不是人眼在一个瞬间就能概览的,更不要说博物馆类的大型建筑空间,其叙事依赖明显的时间跨度才能达成。黑格尔曾把建筑与音乐类比,当代的研究理论多认为,音乐和建筑的艺术处理的互通主要体现在前者的旋律旋法以及后者的结构手法上。[3]但这种互通关系并不为建筑与音乐二者之间独有,著名的艺术团体“青骑士”就主张以色彩的观点体验音乐。李泽厚在讲述原始艺术时指出正如音乐的旋律一样,对线的感受不只是一串空间对象,而且更是一个时间过程。而建筑与其他空间艺术相比更接近音乐的根本原因是,建筑的结构手法必须通过人在空间中流动才能被感知。时间在博物馆建筑中不体现“幻觉”的特点,它如此显而易见,甚至被强调。博物馆建筑因为体量庞大,陈列丰富,在对其空间序列进行设计时,针对陈列内容和陈列主题,多通过“连续性”的单线叙事结构进行整合。以历史的视野把藏品整合于同一框架之下,通过划分历史时期来形成单独的主题,空间上的安排服务于这种时间顺序。这种方式使展览条理清晰,不至使参观者晕头转向。但是,叙事时间的“连续性”却不可避免地造成了陈列内容的扁平化,也限制了参观的自由度。历史相互交织,绝不是简单的前者推动后者的关系,那么“立体真实”的历史又如何呈现——作为例外,意大利建筑师卡洛·斯卡帕的维罗纳城堡博物馆设计改造项目具有一个重要特征,为博物馆设计提供了新思路:维罗纳城堡博物馆里的很多展品在人行进过程中是重复出现的,这个重复出现不是同一个角度,而是你在行进路线中会有不同角度多次看到一个展品。这类似于中国古典园林的营造手法和审美趣味,古典园林讲究一步一景,步移景异,时间的“连续性”并没有掩盖或破坏空间的“同在性”,相反,有限的空间序列正是伴随时间的推移而产生了无穷的意境。这也正是建筑这一空间艺术的魅力之所在。在“超媒体”叙事风格中,空间代替时间成为内容分布的原则。这种变化使叙事逐逝演化成一种“空间游牧(nomadic space)”的形式。[4]可以说增强现实陈列只是重塑了博物馆空间艺术的“同在性”。增强现实技术把虚拟空间和现实空间重叠,通过手机屏幕这一媒介,创造新的空间,这一空间为参观者提供了更多層次、更多视角来观察同一陈列内容的“立体真实”的形象。增强现实技术使陈列变成并列的和分布的,而这种并列和分布又非完全的并置,屏幕空间造成了一种近似于中国古典园林中镜游的艺术效果,镜中之景可观而不可达,由此,既保持了空间序列的条例清晰,又调节了空间的韵律,丰富了空间的层次,增加了趣味性。
二、建立博物馆空间叙事的互动性
传统博物馆空间依靠空间规划、流线设计和导向系统引导参观,在参观过程中,参观者的受限其一表现为受限于单线的叙事结构,其二表现为参观者作为被动的叙事接受者。互动叙事不等同于非线性叙事或多线叙事,互动叙事最鲜明的特征在于叙事接受者的主动参与和叙事主体的反馈——所形成的闭环,多线叙事是博物馆空间叙事题中应有之义,如上文所述,依靠传统的建造手段也可以实现这种“多线”,但是因为增强现实技术所创造的虚拟空间与现实空间组成的新空间的介入,让这种“多线”具有了更多的可能性。博物馆叙事对时间“连续性”的倚赖的另一表现,就是博物馆叙事像传统叙事一样,叙事文本被建构在意义固定的空间内,博物馆作为权威主体对参观者的叙事是单项的输出。新空间的介入,绝不仅仅是重塑一个更加复杂的叙事结构,它同时变革了博物馆叙事主体与客体的关系,由单向的因果关系转变为双向的互为因果关系,这一变革需借由增强现实技术所创造的新空间得以实现。伴随着博物馆职能的转变,新媒体、新技术催生的叙事艺术变革,新博物馆设计运用数字媒体技术发展互动叙事,但仍然有不足之处。多人多点触控屏幕是博物馆互动叙事的典型设备,内容虽然覆盖了博物馆较多陈列,但这一设备单独占据博物馆一个固定的空间位置,类似一个独立的展区,甚至互动设备置于任一博物馆外的空间都不损害其功能,由此可见真正意义的博物馆空间整体叙事并没有向叙事接收者赋权。而增强现实技术以智能手机为载体,通过智能手机沟通博物馆、藏品和观众,增强现实技术借助智能手机创造了一个融合虚拟空间和现实空间的新空间,这是一个“流动”的空间,它的“流域”是整个博物馆,在这一基础上,博物馆空间叙事才具有了互动性。新空间不仅使互动的范围更广,针对任何一件藏品都可以设计特别的互动内容,而无需在馆内增加实体设备,而且使互动更加自由。并且,通过重新组织藏品信息,把每个单独的陈列编织于同一个网络中,把互动由线扩展为面,反复的互动伴随时间的推进和地点的转移而交织成完整的叙事网络,与每一件藏品的互动都将诱发下一次与下一件藏品的互动行为。更重要的是,互动成为游戏叙事存在的先决条件,当人沉浸到讲故事的过程中时也就不会在意场景情节的重复,他们将精力更多地花费在研究如何操作才能使游戏继续,自然就不会因为重复而感到厌烦。[5]这就使普通观众对博物馆的反复探索和深度了解成为可能,博物馆常设展览对于普通的参观者来说,走马观花的看完已然达到目的,几乎没有再来的必要,但因为实体空间中的展览展示序列和增强现实技术创作的展览展示复线形成了如迷宫般曲折复杂的叙事结构,参观者可以几次步入博物馆探索这些隐藏的空间和背后的故事,这是传统博物馆空间叙事不具备的吸引力。
三、博物馆的宏观叙事和微观表达
现代历史博物馆和城市博物馆有时候会作为地标,展示着一个城市或地区的历史与文化,通常占据不小的地理面积,进入博物馆空间,开阔明朗,文物、档案、艺术品被端正地摆放在展柜里,因为每一件陈列,都不仅是器物本身,它更代表着背后的故事,一段历史,一种文化。城市博物馆不以私人的身份诉说,也不讲述个体的命运,由此形成的叙事,一定是宏观的叙事。但每一个个体在宏观叙事中都被消解了,参观者可以在宏观叙事中得到归属感甚至自豪感,这种情绪情感体验是间接的。以博物馆为依托的大型文博类节目《国家宝藏》自开播以来,引发了受众强烈反响。这个节目之所以备受关注,是因为其将纪实与娱乐完美结合,创造出一种宏观叙事与微观表达。[6]影视及文化传媒领域的叙事转变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主流大众的兴趣与价值取向。近几年博物馆也确实在融入大众方面做出了诸多尝试和努力,不管是卖萌的文创产品还是结合科普与游戏的手机应用软件,又或者是线上平台诙谐幽默的推文,都传达出博物馆这种“亲民”的诉求,但这些微观表达多“置身事外”,并未深入参与到博物馆参观过程——博物馆叙事中。从现实来看,博物馆空间确无法容纳更多的陈列,这些由代表性文物组成的宏观叙事亦不可能舍弃,而增强现实技术融合虚拟空间和现实空间形成的新空间不仅改变了博物馆空间叙事的形式,也影响了其内容。这一新的空间为博物馆叙事中个体的、私人的、非典型的部分提供了安放的场所。这些内容被转化成一串串代码,集成在一方小小的手机屏幕上,在这一新空间里,虚拟空间赋予现实空间以无限联想和无限可能的细节,通过对概括的故事进行深入刻画,文物不再只作为宏观历史的代言人而是展现出独立的个性。同时,虚拟空间与现实空间共存的空间——智能手机,在现代人看来是一个完全的“私人物品”,智能手机几英寸的屏幕和人眼视距的限制使智能手机并不适合分享画面,根据具身认知理论,生理体验与心理状态之间有着强烈的联系,面对智能手机的观看可以无形中产生私密感,這一空间本身具有强烈的个体性。现阶段,在不对原有陈列做大规模改动的条件下,架构于智能手机平台的增强现实技术是实现博物馆空间叙事微观表达转向的最佳选择。
伴随着大众对公共文化需求的大潮迭起,参观者对博物馆空间叙事不断提出更高要求。数字技术的发展使博物馆的空间形式比历史上的任何时候都更加丰富多样,增强现实技术通过与移动通信技术的广泛融合,以自身融合虚拟空间和现实空间的突出特点,在博物馆空间叙事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其建立的新空间不仅影响着博物馆空间叙事形式,也丰富了其内容。面对博物馆这一文化传承的载体,增强现实技术不应只是作为吸引受众的噱头,而是要充分发挥其空间上的优势,帮助博物馆实现职能的转变。
参考文献:
[1]林少雄.博物馆4.0时代的物质叙事与空间融合[J].美育学刊,2018,9(04):18-23.
[2]龙迪勇.空间叙事学[M].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北京,2015:23.
[3]王丹.浅谈音乐与建筑之间的互通关系[J].艺术评鉴,2019(16):185-186.
[4]王贞子.数字媒体叙事研究[M].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北京,2012:59.
[5]王贞子.数字媒体叙事研究[M].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北京,2012:116.
[6]张树锋.《国家宝藏》的宏观叙事与微观表达[J].当代电视,2018(09):68-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