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晓霞
【摘 要】 本文阐述了周恩来作为党和国家的重要领导人,亲自领导了新中国初期的戏曲改革:对新中国戏改目标做出战略规划,坚持“百花齐放,推陈出新”方针;坚持戏曲为人民服务,注意克服“戏改”中的各种错误倾向;要求整理改编传统戏、新编历史剧、创作现代戏三者并举;主张戏曲的教育功能和娱乐功能要达到辩证统一。
【关键词】 周恩来;新中国成立初期;戏曲改革;现代文艺
近年来,随着“传统文化热”、“儒学热”的日益升温,一度不受大众重视的戏曲再次登上历史舞台,掀起了一股“戏曲热”。追根溯源,中国戏曲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戏曲热”在中国社会发展过程中也并不少见,新中国成立初期,中国大地上就一度出现戏曲改革发展的热潮。在当时的社会状况下,如何发展符合社会主义社会需要的戏曲,是党和国家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周恩来作为党和国家的重要领导人,对戏曲改革工作分外重视,并亲自领导了新中国初期的戏曲改革。但检视已有研究成果,学术界对于周恩来与新中国成立初期的戏曲改革事业的系统研究较少,多是怀念周恩来的文章,倾向于论述周恩来的文艺思想,而对于戏曲改革的论述,也多是探讨其对表演艺术、剧目等的改进指导意见,缺乏系统性。有鉴于此,在已有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对新中国成立初期周恩来为戏曲改革所做的诸多努力进行研究分析,就显得尤为必要。
周恩来自青年时代起,就对戏曲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并给予持续关注。此后,即便是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艰难时期,周恩来亦始终不忘热爱、关心戏剧艺术的发展,明确提出戏曲改革的主张,亲自领导国统区话剧运动,并参与解放区的评剧改革和新歌剧、新秧歌剧运动。新中国成立后,周恩来对戏曲改革的认识从国家、民族的角度出发,把戏曲改革纳入我国现代化建设的战略中,全面领导了新中国的戏曲改革工作,对戏曲改革目标、方针做出战略规划,最大限度地推动了新中国戏曲的改革、发展和繁荣,推动了戏曲的现代化发展,对之后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艺起了很好的引领作用。
一、对新中国戏改目标做出战略规划,坚持“百花齐放,推陈出新”方针
新中国成立初期的戏曲改革运动并不是单纯意义上的艺术改造行动,而是中国共产党成立以来,在新中国进行的全面文化改造行動中的重要一环,从一开始就经受了严峻的考验。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贫穷落后的封建旧中国以及长期的对内对外战争使得新中国处在一种残破和混乱的局面中,包括戏曲在内的文化与政治、经济等其他各方面一样百废待兴,这使得新中国戏曲艺术的发展很容易陷入僵局,如何推动我国的这一文化遗产的发展,成为摆在党和人民面前的迫切问题。有鉴于此,作为政务院总理的周恩来亲自规划新中国的戏曲改革目标。
首先,组织会谈,研究成立戏曲工作领导机构。新中国成立后,戏曲改革形势虽然严峻,但周恩来深知改革要实事求是,不能盲目冒进,要有组织、有纪律。为此,1949年6月26日,周恩来在中南海接见周扬、刘芝明、阿英、田汉、崔嵬、马少波等人进行会谈,听取有关戏曲改革工作方面的报告,研究成立戏曲工作领导机构的问题,将戏曲改革提上新中国议事日程,推上政治舞台。1950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部根据周恩来的意见先后成立了戏曲领导机构“戏曲改进局”和由42位专家和艺术家组成的顾问性质的机构“戏曲改进委员会”,新中国戏曲改革由此进入了一个新阶段,有了明确的组织领导。
其次,以“戏曲改进局”和“戏曲改进委员会”为平台,为新中国戏改提出诸多建设性意见。周恩来强调戏曲改革要重视领导人的引导作用,而领导人要善于从“外行”变成“内行”,进行宏观调控,做到戏剧普及与提高的有机统一,在普及的基础上提高。20世纪中国社会文化发展的状况表明,戏剧改革是近代以来中国人民追求民族解放、人民独立以及国家富强、人民富裕的救亡图存运动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戏曲改革并不是一味盲目的要求“改”,改是一定要进行的,但需要深入戏曲内部,在了解它的产生环境、发展历程以及语言、腔调的基础上,深入当地民众生活,切身感受,经过细致调查研究,顺应民意,提出恰当的改戏意见,达到戏曲为人民、为社会服务的目的。在周恩来看来“党和政府派你来到这个岗位,领导这门工作,你就应该从‘外行尽快地作调查研究,接近群众,刻苦学习,摸清规律,变成一个内行”,[1]引导剧团向前发展。
最后,鼓励京剧和地方戏“百花齐放,推陈出新”,强调戏曲改革政治标准与艺术标准的统一。新中国成立后,戏剧发展的显性模式是越来越偏重于主流政治和意识形态,而戏剧的地方性、艺术性则逐渐淡化,但戏剧的发展不可能真正离开艺术性而空谈政治。因此,周恩来强调各类戏曲应当承认百花齐放、众美争艳,植根于中国民间的艺术形态,结合人民群众的需要进行改革,推陈出新又不失自我,让各种戏曲艺术都得到应有的发展。同时,周恩来“严格的把握着艺术关,单有政治,没有艺术,他绝不随便肯定”,[2]戏改实际上是以政治的手段对戏曲艺术的自由发展进行干预,在一定程度上违背了戏曲发展的自身规律。因此,周恩来强调不管是在戏曲内容改革上,还是在宣传工作上,都要将艺术形式与政治需要适当融合,适当保留传统的艺术理念和形式基础,利用艺术吸引民众,让民众在潜移默化中感受政治的魅力,从而达到教育民众的目的。
二、坚持戏曲为人民服务,注意克服“戏改”中的各种错误倾向
在整个戏改规划、实践过程中,周恩来始终坚持为人民服务的指导思想。基于旧中国遗留下来的经济、科学、文化等极端落后的局面,周恩来认识到要使戏曲面对现实,就必须解决好文艺服务对象的问题,主张新中国的戏曲改革工作必须适应中国国情,坚持群众路线,发挥群众力量,要为最广大的人民群众服务,克服戏改中的各种错误倾向。
新中国成立初期,“政治挂帅”是戏改中的一种普遍现象,许多文艺工作者急于求成,很容易犯“左”的错误。但周恩来坚决反对简单的服务政治宣传,认为艺术是人民群众的艺术,要符合人民群众的需要,始终把为人民服务、为工农兵服务作为文艺最基本的价值取向。他强调文艺为政治服务,是在文艺价值倾向性上与社会主义政治方向保持一致,而不是简单地配合当前的某项中心工作的政治宣传。周恩来倡导整个戏曲界的人团结起来,划清敌我界限,坚持走社会主义道路。“旧社会戏曲与戏曲艺人在饱受反动统治者的侮辱迫害下,一直受着广大劳动人民的爱好与支持。”[3]因而“我们今天要把整个戏曲界的人,除去极少数带恶霸性质的败类外,都团结起来”,而团结的目的就是要改造戏曲,使其为工农兵服务。他强调“我们是人民,因此我们首先要站稳为工农兵服务的立场,这是我们改造的基础。” [4]毋庸置疑,人民群众是社会物质财富、精神财富的创造者,是社会变革的决定力量,而无论是党的文艺领导干部还是广大文艺家都属于人民的范畴,他们首先是新中国的人民,其次才是文艺工作者。这就决定了戏曲改革必须首先团结整个戏曲界的人,因为只有在团结的状况下,文艺工作者才会心情愉悦;只有在民主的氛围中,戏曲才能更加贴近现实,才能最终做到戏曲为工农兵服务,从而真正达到让戏曲为社会主义服务的目的。
此外,周恩来还坚持戏曲改革的求真性,强调继承传统与实践创新的重要性,要求遵循戏曲发展的客观规律。他作为中国早期马克思主义者,深受马克思唯物辩证法的影响,始终坚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认为“各种事物都有它的客观规律,艺术也一样,” [5]力求达到宏观上的“真”与微观上的“真”的有机统一。新中国成立之初,在“左”的错误思想影响下,戏曲改革跟不上时代的步伐,处于一片混乱的状态下,以至于出现盲目效仿苏联模式,“言必称苏联”的热潮。1950年第3卷第2期的《戏曲报》社论中,周恩来指出“我们若干地方的戏改工作干部,还存在着‘过于性急、企图用粗暴方法进行改革的思想,这是不对的”,剧作家应该深入群众的生活,在中国原有戏曲的基础上,借鉴外国优秀戏曲模式,结合自身社会状况进行戏改。又如,1953年6月16日,周恩来观看了由中国青年艺术剧院演出,郭沫若编写的纪念屈原逝世2230周年的新编历史剧《屈原》后,强调历史剧应该反映时代精神,求真务实,要注意历史与现实的结合,要求在进行戏曲改革时要充分科学的融合传统剧目与现代艺术,遵循戏曲演进规律,创作出符合历史需要的新剧目。
当然,戏曲改革不单单指戏曲本身,戏班作为中国传统的戏剧表演团体,深受封建社会荼毒,亦存在许多不符合时代发展需要的因素,如养女制,在这种制度下,艺人的权利得不到切实保障,他们的劳动也得不到应有的回报。新中国成立后,针对原有戏班存在的弊端,周恩来一方面改革原有戏班模式,建设现代化剧团;另一方面,又加强对戏曲艺人的思想道德教育,力图提高其文化水平,培养其权利意识。这一做法极大地提高了戏曲艺人用现代化的方式对原有戏曲进行改造的能力,使他们真正成为了新中国文艺事业的重要建设者。
三、要求整理改编传统戏、新编历史剧、创作现代戏三者并举
新中国成立后,出身于传统中国社会又以表现传统伦理道德规范为标准的戏曲在新的时代下,面临着固有的封建性题材与范式不能适应社会主义社会需要的状况。因此,周恩来指导新中国进行戏曲改革,用新的意识形态来整理改编传统戏,引导矫正民众的审美标准,将现代化融入历史剧中,规范人们对历史现实的想象方式,重建人们的社会生活秩序和伦理道德观念,以达到构建新中国所需要的人民主体的目的。
1951年5月5日,以周恩来为首的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颁布有关戏改的指示,认为“我国戏曲遗产极为丰富,和人民有密切的联系,继承这种遗产,加以发扬光大,是十分必要的。但这种遗产中许多部分曾被封建统治者用作麻醉毒害人民的工具,因此必须分别好坏加以取舍,并在新的基础上加以改造发展,才能符合国家与人民的利益”。[6]苏联剧作家西蒙诺夫说:“过去的东西不是都完美的,现在的不是都幼稚的,我们应该创造新的更完美的艺术。旧的文艺中有哪些适合现在人民需要的仍应该找出来,因为我们是现在和过去的主人,我们有权利利用这些遗产。” [7]1956年在《关于昆曲〈十五贯〉的两次讲话》中周恩来提出利用典型指导戏改,对其思想内容和艺术成就都给予了充分肯定,称 “《十五贯》是从传统剧目的基础上改编的,改的切合了历史主义的要求”,[8]强调戏曲创作的持久性,认为只有经得起历史检验的戏曲才是成功的。在此基础上,周恩来要求审定流行性最广的旧有剧目,将现代艺术、民间艺术融入其发展过程中,肯定旧有的或经过改革符合人民与社会需要的剧目,使戏曲更好的为广大人民服务。
针对社会逐渐向前发展,原有戏曲改革已不适应时代需要的情况,周恩来又提出戏曲改革不仅要改编传统戏,还要编写更具“人民性”的新剧本和现代戏,目的是为了反映人民群众的现实生活,顺应中国共产党的政治宣传需求。在这一思想的指导下,各地掀起了编演现代戏的大潮,诞生了如《红灯记》、《智取威虎山》、《奇袭白虎团》、《六号门》等优秀剧目。周恩来指出戏曲改革是为了提高戏曲写作与演出水平,粗糙的戏曲,不符合国情民意的戏曲是不应该大肆演出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完全抛弃传统戏曲。他认为只要是对人民有益的,而不是有害的,就允许演出,在演出中发现纠正不足,以避免戏曲文化的断裂。
当然,不管是改编旧戏、新编历史剧,还是创作现代戏,周恩来都强调要从实际出发,掌握国家政策,努力做到“与劳动人民共呼吸,深入群众的斗争,和人民群众的生活打成一片。” [9]
四、主张戏曲的教育功能和娱乐功能要达到辩证统一
我国戏曲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戏曲艺术深入到社会各阶层民众意识中,是普通民众最喜闻乐见的通俗艺术形式。建国后,戏曲改革如何在政治意识形态与艺术性、娱乐性之间保持平衡,无产阶级如何使戏曲成为民主精神与爱国精神教育的重要武器,使戏曲的教育功能和娱乐功能达到辩证统一,是一个重要的政治命题。
古罗马诗人、文艺理论家贺拉斯在他的著作《诗艺》中曾明确提出“寓教于乐”的思想,认为诗能带给人乐趣,同时也对能给人以启迪教育,事实上这一观点不仅仅适用于诗歌,对于其它戏曲来说同样适用。新中国成立后,我国进入了以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毛泽东文艺思想为指导的新社会,周恩来将“寓教于乐”的观点应用于新中国成立初期的戏曲改革,要求“我们的文艺节目要有教育意义。” [10]更好的促进了戏曲的发展。1951年,周恩来在《五五指示》中提出:“人民戏曲是以民主精神与爱国精神教育广大人民的重要武器。” [11]要求将民主的、爱国的思想融入戏曲中,与时俱进,以此来教育教化民众,使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内化于观众之心,外化于观众之行。
但周恩来并不同意过分强调戏曲的教育功能而忽视其娱乐功能的做法。新中国成立后一定时期内,在“左”的错误影响下,国内社会把戏曲的教育作用放在第一位,忽视戏曲的娱乐性,更过分的是把戏曲界的娱乐化扣上资本主义的帽子,并进行批判,这严重违反了文艺发展的实际。对此,周恩来持反对意见,认为“群众看戏、看电影是要从中得到娱乐和休息”,[12]是为了“解闷”。而早在留学日本之时,周恩来就曾写到当时“心里头闷得异常,一个人跑到神田劇场去看新剧”,[13]为的就是“解闷”。他强调社会主义社会人们的生活不应该是单调乏味的,不应该只追求物质生活的提高而忽视精神生活的充实,而要想充实精神生活,从历史悠久,人们耳熟能详的戏曲入手无疑是条捷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