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子坚 何谨言
摘 要:精准扶贫政策的实施,贫困人口大幅减少,贫困现状得到缓解,但是深度贫困问题成为精准扶贫的难点和重点。为实现长期稳定高质量的脱贫,实现扶贫的可持续性,文章以X乡1095户建档立卡贫困户作为微观案例,用多项Logistic模型分析贫困的原因。进一步研究167户至今未脱贫贫困户的统计学特征,结果发现,普遍偏低的文化程度限制了贫困户自我发展能力的培育和提升,劳动力、资金、技术的缺乏也同样降低了其脱贫的可能性。因此要加大对深度贫困人口的技能培训和教育投资力度,提升贫困人口的发展能力,创造就业机会,构建长效脱贫机制,实现脱贫的可持续性。
关键词:深度贫困 微观案例 多项Logistic模型
一、引言
马克思深刻讨论了贫困的成因、贫困的消除途径以及共同富裕的构想,形成了系统化科学化的马克思主义贫困理论。改革开放40年来,我国的扶贫开发经历了“农村改革推动减贫阶段(1978—1985)、规模攻坚扶贫阶段(1986—2000)、综合扶贫开发阶段(2001—2011)、精准扶贫精准脱贫阶段(2012年至今)[1]”四个发展阶段,始终以马克思主义贫困理论为指导,不断探索切实可行的减贫之路。十八大打响了脱贫攻坚战,提出到2020年实现全面脱贫的目标;十九大报告把“精准扶贫、精准脱贫”作为我国扶贫工作基本方略。几年来,我国扶贫效果显著、成绩斐然:2012年至2018年间,我国贫困发生率从10.2%降低到1.7%,平均每年有一千多万人口实现脱贫,总计实现八千多万人口稳定脱贫。贫困问题历来是我国政府高度重视的问题,但是随着贫困人口的逐年减少,扶贫难度也在逐渐加大,深度贫困成为當今扶贫攻坚的难点。2017年6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山西太原主持召开的“深度贫困地区脱贫攻坚座谈会”上强调,解决深度贫困问题迫在眉睫,同时这也标志着我国的精准扶贫进入深度脱贫攻坚的新阶段[2]。学术界经常讨论的“持久贫困、慢性贫困、长期贫困”和主要出现在政策文件中的“深度贫困”具有相同的内涵。2017年7月,习近平总书记在深度贫困地区脱贫攻坚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曾引用古语指出:“病有标本,知标本者,万举万当;不知标本者,是谓妄行”。关注持久贫困群体以及深度贫困地区未能脱贫原因,有助于解决深度贫困、实现可持续脱贫。本文利用实地调研数据,通过对建档立卡贫困户的微观案例剖析,进一步诊断深度贫困成因,为我国的脱贫攻坚战提供实证支持,为“后2020”时代的扶贫工作奠定基础。
二、文献综述
关于深度贫困原因的诊断,学术界有过很多普适性的研究。Woolard和Klasen通过对南非1993—1998年的贫困研究发现,导致家庭贫困状态改变的主要原因包括家庭人口规模和就业情况的变化[3]。罗楚亮(2010)通过观察贫困户两年间的贫困状态变化发现家庭成员的健康状况是持续贫困的原因,而有成员外出务工的家庭则会相对缓解贫困状况[4]。章元(2013)等通过对暂时贫困和深度贫困的研究发现,家庭人口规模过大是农户无法摆脱贫困的重要原因,有效减少贫困的途径是人力资本、政治资本和金融资本的累积[5]。李昊源(2015)等运用Logestic模型分析了贫困农户的特征和致贫的原因,并基于此提出相应的精准扶贫政策[6]。郭熙保、周强(2016)发现户主性别、户籍制度以及家庭成员数量等是我国长期多维贫困的主要原因[7]。牛胜强(2017)认为资源短缺、环境恶劣及非竞争性公共物品和服务供给的短缺是深度贫困地区致贫的直接原因,常规的扶贫手段在短期内无法清除深度贫困,生态环境的持续改善以及贫困主体自我发展能力的培育才是消除深度贫困的根本所在[8]。左停、徐加玉等(2018)基于基本公共服务减贫路径的软性干预视角,认为进一步完善基本公共服务供给机制,构建新的基本公共服务减贫路径才能帮助贫困人口打破内、外困境,拓展贫困人口可行能力,提升贫困人口福祉水平[9]。徐武达(2018)从宏观和微观两个层面,对深度贫困地区的致贫因素进行机理分析,为脱贫攻坚明确“靶向”。进而提出:遵循精准扶贫精准脱贫基本方略,推进深度贫困地区扶贫供给侧结构性改革,通过精准施策解决突出制约问题,提高脱贫的质量和效益,构建深度贫困群体稳定脱贫的长效机制[10]。田园(2018)等引用新经济地理学“三次本性”理论,诊断中国农村持续性贫困的症结所在,对症下药,达到精准扶贫的功效[11]。宋扬、王暖盈(2019)从生命周期视角出发,结合儿童期和成人期的贫困人口特征构建不同生命阶段的多维贫困指标体系,分析多维贫致贫因素,力争从源头上做到精准扶贫[12]。程晓宇(2019)等从多维视角出发,考察农村持久贫困的分布、规模及成因,并进一步进行实证分析,认为近三分之一的农村家庭处于持久贫困的状态,并且健康状况差是造成其持久贫困的主要原因[13]。李平(2019)通过对致贫因素的OLS分析得出劳动力质量对贫困发生的影响最为显著[14]。
通过文献回顾发现,关于贫困农户无法摆脱贫困,长期在贫困中挣扎的原因的研究成果较多,但是目前学界对深度贫困的研究尚未形成系统。学者们都从特定的角度分析了导致我国农村贫困户陷入持久性贫困的因素,但是我国幅员辽阔,各个地区的农村贫困的原因存在较大差异,已有研究大都是基于全国层面的研究,缺乏大规模的实地考察,且数据较为陈旧,本文以甘肃省P市X乡167户至今未脱贫的贫困家庭为研究主体进行微观案例的剖析,对深度贫困的成因加以诊断,以期较为全面准确地挖掘深度贫困问题,不断促进贫困治理机制创新及其政策调整优化,助力脱贫的“后2020”时代。
三、深度贫困成因诊断
(一)研究方法
(二)贫困原因诊断:基于多项Logistic模型的分析
甘肃省作为西北地区的典型贫困省份,其扶贫工作的开展对西北的发展举足轻重。在精准扶贫政策的指导以及扶贫干部的帮扶下,X乡贫困人口大幅减少,扶贫工作取得阶段性成果。为更加准确地了解甘肃农村贫困户的状况,掌握贫困户长期处于深度贫困的原因,调研团队深入甘肃省P市X乡进入实地调研,以调查问卷、访问乡政府等形式收集了X乡3809户农户的数据,集中包括1095户建档立卡贫困户。为实现长期稳定高质量脱贫,需要深入分析贫困成因,因此本文采用多项Logistic回归方法,以1095户建档立卡贫困户作为微观案例分析深度贫困的原因,为X乡精准扶贫奠定理论基础。
1.变量定义
根据贫困户属性,将1095户建档立卡贫困户(共计2874名贫困人口)划分为特困供养贫困户、低保贫困户、一般贫困户三个贫困等级,并作为因变量;同时将建档立卡贫困户的健康状况、文化程度、劳动能力、家庭规模以及家庭成员外出务工时长等五个影响其贫困程度的因素作为自变量。具体变量及赋值见表1。
2.实证分析
(1)模型检验及计量结果
表2是对模型的整体拟合情况的检验,由具体拟合信息可知,当逐步加入各个因变量之后,模型的截距由533.734减少到203.734,且显著水平小于0.05,说明模型拟合结果较好。
表3是对六个自变量的似然比检验,根据检验结果可知,贫困户的家庭规模、健康状况、劳动能力和文化程度四个变量的显著水平都小于0.05,说明这些变量对贫困户属性具有显著的影响。务工时长这一变量的显著水平为0.355大于0.05,说明在Logistic回归分析中务工时长对贫困类别的影响并不显著。
(2)结果分析
表4是多项Logistic模型分析的回归结果。进行回归时,将因变量中“一般贫困户”作为参考类别,因此其系数为0,而将低保贫困户和特困供养贫困户与其进行对比分析;在自变量中,“劳动能力=无劳动能力”“文化程度=中学以下”“健康状况=患有大病”分别作为其相应自变量的参考类别,因此这些变量的系数也同样为0。在模型的参数估计中,回归系数的绝对值以及正负表示对应变量的变化对低保贫困户和特困供养贫困户的概率比的影响程度及影响方向。
根据表4,从健康状况、家庭规模、文化程度、劳动力数量、务工时间等五个方面对1095戶贫困户深度贫困的成因进行诊断。
第一,从文化程度看,中学及以上文化程度的低保贫困户和特困供养户的回归系数分别是-0.324,-0.136,同时也可知,OR值分别为0.724和0.873,这表明文化程度在中学及以上的低保贫困户的发生比和一般贫困户的发生比之比,是中学以下文化程度的贫困户的0.724倍,中学及以上文化程度的特困供养贫困户的发生比和一般贫困户的发生比之比,是中学以下的0.873倍,而且低保贫困户和特困供养贫困户的发生比随着文化程度的提高而减少。P值分别为0.011和0.767,这表明文化程度这一变量在建档立卡的一般贫困户、低保贫困户和特困供养贫困户中区别并不都显著。
第二,从健康状况来看,在低保贫困户中,身体健康的贫困户的P值小于0.05,身体残疾的贫困户的P值大于0.05,而在特困供养贫困户中P值正好相反。这说明说明健康状况对贫困户属性并不都存在较显著影响。身体健康的低保贫困户和特困供养贫困户的回归系数分别是-0.589和0.239,且身体健康的低保贫困户以及特困供养贫困户的发生比和身体健康的一般贫困户的发生比分别是患有大病贫困户的0.555倍和1.271倍,身体残疾的低保贫困户和特困供养贫困户的系数分别为0.1245和1.827,身体残疾的低保贫困户的发生比和一般贫困户的发生比之比是患有大病的比值的1.132倍,特困供养贫困户的发生比和一般贫困户的发生比之比是患有大病这一比值的6.215倍。这表明贫困户的身体状况越好,特困供养贫困户和低保贫困户的比例就越低。
第三,从劳动能力来看,根据模型的参数估计可以看到,无论是低保贫困户还是特困供养贫困户,其P值都小于0.05,说明有无劳动能力在一般贫困户、低保贫困户和特困供养贫困户中具有显著差别。而且有劳动能力的低保贫困户的系数是-1.364,且其发生比和一般贫困户的发生比的比值是0.256,说明有劳动能力的低保贫困户和一般贫困户的发生比是无劳动能力的贫困户的0.256倍。有劳动能力的特困供养贫困户的系数是-2.027,其发生比和一般贫困户的发生比的比值是0.132,说明有劳动能力的特困供养贫困户的发生比和一般贫困户的发生比之比是无劳动能力的贫困户的0.132倍。无论是有劳动能力的低保贫困户还是特困供养贫困户,其系数都是负值,说明劳动能力越强,低保贫困户和特困供养贫困户的发生比例越低。
第四,从家庭规模看,低保贫困户和特困供养贫困户的系数分别为0.291和0.374,低保贫困户模型检验的P值小于0.05,而特困供养贫困户的模型检验的P值大于0.05,说明家庭规模这一变量在低保贫困户和特困供养贫困户中不具有显著的区别,但是总体在贫困户属性中的影响具有显著区别。第五,从家庭成员外出务工的时长看,低保贫困户和特困供养贫困户的系数分别为0.117和0.288,同时两种类别的贫困户的模型检验的P值都大于0.05,说明贫困户家庭成员外出务工的时长在一般贫困户、低保贫困户和特困供养贫困户中没有明显的区别。但是低保贫困户和特困供养贫困户的OR值分别为1.124和1.334,说明随着贫困户家庭成员外出务工时长的增加,特困供养贫困户的比例有所下降,外出务工有助于缓解贫困程度。
四、结论与政策建议
深度贫困地区发展基础差,深度贫困人口发展动力不足。解决深度贫困是脱贫攻坚的主要难点。尤其在农村贫困地区,深度贫困问题十分普遍。我国幅员辽阔,不同地区贫困成因存在显著差异。因此需要找准贫困成因,进行靶向治疗,拔除穷根。与此同时还需要关注不同的致贫因素在不同类型的贫困人口中的影响,根据影响因素的特征,精准施策,实现长期稳定的脱贫。
一是加大教育投资力度,提升贫困主体文化素质能力。深度贫困户中文盲率较高,文化程度普遍偏低,不利于脱贫工作的持续开展。因此,需要加强深度贫困人口的文化教育,提高深度贫困人口自身素质,激发贫困主体主动脱贫动力,增强贫困主体自我发展能力,实现自我发展。二是加强贫困主体劳动技能培训,提高贫困主体劳动能力。研究结果表明,深度贫困户劳动能力低下,缺乏劳动技能。加强贫困户劳动技能培训,增强其可持续发展能力,使其拥有应对贫困和风险的能力,依靠自身的力量实现稳定脱贫。三是加强政府引导,公众参与,吸引社会资本参与到贫困地区的基础建设中来,创造就业机会。受限于社会发展条件和自身能力,深度贫困人口外出务工具有一定难度,因此,需要促进深度贫困人口务工,提升本地区接纳贫困人口务工的能力,实现脱贫的可持续性。四是有机协同精准扶贫政策和最低生活保障制度。不论是特困供养贫困户和低保贫困户还是残疾和无劳动能力的贫困人口,最低生活保障制度是他们的生计来源。在精准扶贫中,不仅要“兜底”还要鼓励和帮助这些贫困人口中具有潜在劳动能力的人依靠自身力量逐渐摆脱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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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子坚、何谨言,兰州大学经济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