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树华
大理州祥云县云南驿镇的汪情村,是一个以银器制作出名的“银器村”,在这个村的1267户人家中,就有350多户人家在从事银器手工艺品的加工制作,给全村带来每年3000多万元的收入,占全村年收入的百分之八十以上。因此,专门出现了一群银匠,以此谋生,今年73岁的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银器制作技艺代表性传承人陈荣便是其中一位。
学艺岁月
银器制作工艺多为祖传,因为多一个同行就相当于少一部分客户,所以银匠之间的竞争也在暗自进行。非传统银匠世家的人想进入这个行当并不容易。如果银匠的儿子都不学了,便意味着这门手艺的人才断档。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我如约来到汪情村,采访现年73岁的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银器制作技艺传承人陈荣。
“李老师,欢迎你来。”看上去精神矍铄的陈荣,边说边高兴地把我迎进了院子里。
“我去年就知道你获得省级非遗传承人了,今天就是来和你好好聊一下你这几十年来在传承方面所做的工作……”我随陈师傅来到院子里,站在一旁的陈师傅儿媳妇,微笑着把一杯香喷喷的茶递到了我手上。
“老陈师傅,我们也算是老熟人了,请你给我说一说你学手艺的经历吧!”我开门见山地对陈荣说。
陈荣是个健谈的人,接下来,他有条不紊地和我说起了自己的学艺历程。
据陈荣介绍,他1947年1月出生于汪情村的一个“小炉匠”世家。祖上是靠“小炉匠”手艺过日子的。算起来,到他父亲手上,“小炉匠”手艺已经传承到第三代了。
“小云南,三年两季荒,穷走夷方饿奔厂(缅甸老银厂)……”这首在祥云民间广为流传的民谣,形象地反映了祥云人民过去的苦难生活。古称“小云南”的祥云,自古以来就是云南省有名的旱坝子,为了生存,许多祥云人不得不外出做手艺,当“小炉匠”。祥云县的汪情村、青海村、石壁村、板桥村,也因外出从事手工艺的人多而成为远近闻名的“小炉匠”村。
12岁那年,小学毕业的陈荣,本想继续读初中,可父亲认为,艺不压身,天干饿不死手艺人,要想“旱涝保收”,还得踏踏实实学一门手艺。
1960年冬,为了养家糊口,陈荣在父亲的劝说下,只在家里做了一年农活,就延续着上一辈人走过的路,随父亲到中缅边境一带,开始了走街串巷的“小炉匠”生涯。那一年,陈荣只有13岁。
“那时,我们一起出去的有3个人,也就是我父亲、我大伯和我。主要是做一些补锅碗瓢盆的事情。那时,生活困难,许多普通人家只能把家里那些陈旧的银首饰,拿出来让我们加工成新的,我们做的基本上也是小件的银器,做得最多的首饰就是戒指。” 陈荣对我说这番话时,显得有些伤感。
我理解陈荣此时的心情。据我了解,陈荣和他的父亲在外“闯荡江湖”的那些年,回来还得给户口所在地的生产队交工钱,以工钱来换工分,只有这样,他们一家人才能在年底分到生产队的“口粮”。
陈荣至今还记得,父亲和大伯一个月的收入共有100多块钱,但每个月要交给生产队30块钱,也就是每天要交1块钱。那时,父亲也给他开工钱,每个月70块钱,到年底,还要交给生产队17块钱。父亲始终认为,虽然一年到头没有多少收入,但总比在家里当农民要好一些。父亲经常对陈荣说,当“小炉匠”也算是三百六十行中的一个行业,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只要不怕吃苦,一心一意地去做,手艺就会越来越精,不愁没有人来找。
据陈荣讲,“小炉匠”居无定所,吃无定时,一切都要围着手中的活在转。有时忙碌到天黑,饭还吃不到嘴里。有时,为了方便,他们就只能少收点工钱,到上门来补锅的那些人家里去吃饭。而大多数时间,特别是没有活计时,只能就地做饭,随便吃一点。
“那些年,我和我父亲一起,到过中缅边境上的临沧、耿马,到过双江、江城,还有怒江州的沪水县……不过,待得时间最长的还是楚雄地区。”陈荣不无感慨地对我说。
“李老师,在中缅边境一带,许多人都知道我们祥云的‘小炉匠……”陈荣和我说到“小炉匠”时,一脸自豪。
陈荣的话让我想到,正如祥云人“走夷方”讓人知道了祥云土锅一样,在中缅边境一带的许多村寨,不少人也通过接触像陈荣父子一样的“补锅匠”,知道了祥云“小炉匠”。天长日久,“小炉匠”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了祥云的一张名片。
走了这村走那村,吃了东家吃西家。从最初在火堆边拉鼓风机,烧水做饭,到走村串户,大声吆喝“补锅……补烂锅……”陈荣的少年就是在和父亲敲敲打打的学艺生涯中走过来的。
陈荣告诉我,按理说,在当地,拜师学艺还是有一些规矩的,比如要当众举行一个徒弟给师父磕头的收徒弟仪式,在头三年春节的大年初一,徒弟还要到师父家里登门拜师。不过,在实际生活中,多数师父把徒弟当作“半个儿子”,不仅向徒弟传授手艺,还教徒弟做人做事的道理。对于陈家来说,师父都是自家人,是现成的上一辈,自然也免去了那一套拜师学艺的老规矩。
从曾祖父到祖父陈明昌,到父亲陈开发,再到陈荣,陈家的银器制作加工手艺已经传承了四代人,工艺也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陈荣回忆说,在他的少年时代,由于受传统观念影响,拜师学艺还是许多人用来谋生的重要手段。那时,在农村有学泥水匠的,有学木匠的,还有学裁剪的……三百六十行,行行有人学。
“像我跟我父亲学的这种银器制作加工手艺,不但有一定的技术含量,胆子也要大……”陈荣若有所思地对我说。
“胆子要大?”我对陈荣的话有些不解。
陈荣对我解释说,所谓胆子要大主要是说两个方面,一个是小炉匠做的是走村串寨的活,到的都是陌生的地方,有时村头巷尾会冷不防窜出一条狗来,稍不注意就会被狗咬伤。另外,在补锅碗瓢盆时,有一道工序很危险,就是左手拿一把小勺子,把融化的铁水慢慢倒在右手手掌心的草木灰里,然后小心翼翼地堵到需要焊接的容器上……
对少年时期的陈荣来说,这实在是一个让人害怕的过程。
“每次看到父亲和大伯父烧铁水,我都很害怕,不敢出声。那时,我就在心里想,我长大了要做更加精致的东西,绝不会重复这种危险的工艺。”说到烧铁水补锅碗瓢盆的事,陈荣至今还心有余悸。
陈荣告诉我说,他后来之所以远离修补锅碗瓢盆的活计,转而从事技术含量更高的银器制作,和少年时期的这种经历有很大关系。
随父亲学艺的那个年代,许多人家都穷,缺吃缺喝,有的人家连饭都吃不饱,烤土豆往往是陈荣父子的主食。每天收工时,随便从路旁的地里挖几个新鲜土豆,再就地捡些柴,一会儿的功夫,就能烤出香喷喷的熟土豆来。
直到今天,当年烤土豆的那种香味还在陈荣心里回味。
在陈荣的学艺生涯中,楚雄是一个让他至今仍然向往的地方。这是因为,他和父亲在楚雄摆摊的10多年时间里,和那里的许多人成了朋友。
“楚雄人真的是对我们太好了,现在还有楚雄人来我家里看我。”在陈荣心里,楚雄成了他的第二故乡。
精益求精
在制银过程中,陈荣大胆创新,先后到姚安、南华、思茅等少数民族地区,以及缅甸、老挝等国家进行珐琅银器制作技艺交流。到25岁时,他已经成为珐琅银器制作行业中的佼佼者。无论鎏金酒具、茶具,还是珐琅手镯、长命锁、民族服装配饰等银制品制作,都成为陈荣的拿手绝活。
作为手艺人,在做手艺方面,没有最好,只有更好。这是陈荣经常提醒自己的话。
从修补锅碗瓢盆到银器加工制作,陈荣走过了一条精益求精的传承之路。
自古以来,许多人将黄金、白银当作一种财富的象征,崇尚银器、金器,特别是中缅边境一带的少数民族,无论出生、婚丧嫁娶等一些人生的重大日子,或者是民族的传统节日、盛事,甚至是日常生产生活中的一些日用品,都离不开银器、金器。这些,都为陈荣一样的匠人提供了广阔的人生舞台。
陈荣告诉我,银器的制作一般要经过熔银、锤揲、雕刻、焊接、打磨等流程,一些精致的藝术品甚至要花费一百多道工序。经过60年的潜心研究、挖掘和创新,他概括总结出自己的一套工艺精髓和“圆雕、镂空雕、浮雕、平雕”四种工艺,从而使自己制作的银器,在锻制、造型、纹样和工艺技术上都显示出别具一格的丰富内涵,他的独特工艺手法,也代表了祥云县民间金属工艺的高超技术水平。
陈荣向我介绍说,银器在云南少数民族的生活中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在云南,少数民族家庭都少不了几套银器。有时,为了制作一套银器,一些少数民族家庭甚至不惜节衣缩食,积累数年时间。一套银器,往往会有银帽、银项圈、银锁、银项链、手镯、耳环。一套银衣有几十片大小不等的银片,几百个银泡,几十串银吊。小到一根银钗子,大到一套几十斤重的银器,这个过程,是一个人人生几十年走过的漫长岁月。
作为陈家银匠第四代传人,也是祥云县远近闻名的老银匠,陈荣在从13岁随父学艺,到后来出师,再到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陈荣在这条路上足足走了60年。
60年来,陈荣制作了上百个品种的银器,尽管对每一道工序都了然于心,但他对每一件银器的制作,都不敢马虎。他认为,银器浇铸成形后,细部刻画的錾刻和镌镂最为关键。另外,许多银器,在锤錾之后还要以银环银链缀成整件饰品。
通过和陈荣交流,我了解到,考验人耐心的工序是用银丝编织、堆垒、掐花、攒焊,做成各种平面或立体的图案纹饰,这种工序称为花丝工艺。它可以用较少的银料制成较大体积的饰品,并且十分精致玲珑。往往同时使用镶嵌、镏金、点翠或珐琅等工艺。清代的云南银器中,就有许多这种类型的饰品。
让我有些兴奋的是,陈荣竟然要动手给我表演一番银器制作的整个过程,这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陈荣一边操作,一边说道:“李老师,你看这是化银,要先用秤称出所用银料重量,将这些大块的银料砸碎放入坩埚,在炉子上熔化。当鼓风炉呈白热化程度时,银开始熔化,这时,就用这个长柄钳夹坩埚浇铸铜模。现在可以锻打了。要趁银料还没有变冷时锻打,将这片银坯按理想成型。现在进入下料工序,要比照设计好的银器图稿来下银片,银片还要比图稿略大,因为留出一定的加工余量,如果是特殊形状,要展开成平面来加工。这种粗加工,只能初步捶打出银器大的凹凸来。现在是做铅托,也就是固定需要加工的银片,以便进一步制作。要把粗加工银片的反面向上,放在这个砂箱中,把熔化的铅液注到里面,等待冷却后就可以了。”
一辈子只做一件事,一辈子做好一件事。在采访中,陈荣认为,在近60年的传承生涯中,他最为自豪的就是“包银”“镶银”和“嵌银”这三项传统制银工艺,为此,他向我详细介绍了自己引以为豪的这三项工艺。
据我所知,银器制作工艺繁多,仅纯银银器的制作工序就有数十道之多。而银与其他材质产生的手工制作工艺,则更为考究。那么,陈荣到底还有什么样的绝招呢?
陈荣告诉我说,“包银”是他家祖上传下来的一门老手艺。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包银木筷很受消费者欢迎。为了满足人们的需要,他这几年主要做的就是“包银”。
许多人认为,银外表洁白有杀菌消毒、净化水质,提升口感的作用。用其他材质把银包裹起来的包银工艺,能够起到隔热防烫的效果。做包银工艺时,陈荣用的包裹材质有陶、瓷、木、釉等材料,由于银料的纯度高,成品率低,所以工艺出品的时间也长。陈荣认为,包银是一门技术活,哪怕经验丰富的工匠大师,有时也免不了出现银片高温起泡的情况。如果出现,就意味着之前的准备工作都白做了。手工包银的另外一个技术,就是把握银品的厚薄和包裹材质的尺寸,使二者做到完美结合,融为一体。我因此想到,这个工艺考验的是银匠大师的技艺水平以及耐心、细心,也就是人们说的精益求精。我相信,通过这样的工艺做出来的银器,必定会是百里挑一的珍品。
说到自己拿手的“镶银”工艺,陈荣微笑着告诉我,镶银工艺其实与包银差不多,一句话,就是在其他材质上,镶上银料制作的图案纹饰。当然了,寓意美好的图案是用足银手工雕刻上去的。在生活中,银器中常见的镶银工艺是茶杯和茶盘。
“李老师,你看这个就是我前几天做出来的茶盘……”陈荣拿起一个独特的手工镶银茶盘,对我说。
我拿过陈荣手中的茶盘,仔细端详起来。这是一个镶有足银纹饰图案的茶盘,看上去高贵典雅,让人有一种富丽堂皇的感觉。
“老陈师傅,那么‘嵌银工艺和你刚才说的这两种又有什么不同呢?”
“李老师,镶,是贴在表面;嵌,是夹在中间。嵌银工艺一般用在木质器物上,把银用薄片的形式贴合在木器上,以线条作为嵌银基础,以白描的手法来刻画花纹,一般有山水人物花鸟鱼虫,传统吉祥纹饰。不过,图案要与器物互相匹配,要有艺术感。”
陈荣告诉我,不是所有的木材都适合嵌银,所以他在嵌银时,会选择木质坚韧,不会干裂变形,纹理细密,色泽光亮的檀木、红木等硬木。
陈荣停了停,继续对我说:“李老师,过去我们一般是用松香来做托的。在整个工序中,最精细的就是这个精加工了。因为这道工序包括了锤錾、錾刻、镌镂等工艺,是整个工艺中最为关键的地方。我们祥云的许多银匠师傅把这道工序叫‘雕花。雕花所用的工具就是这把小锤和这些錾子。你看这些錾头有尖、圆、平、月牙形、花瓣形,可以根据需要选用。加工时,一般是左手握锤,就像你们作家写作一样,要用心,才能雕出生动的图案来。银器做工的优劣,关键就在这道工序了。所以,有人说,在雕刻的细微处,才可以看出一个匠人的精心和准确。后面是焊接和酸洗的工序。经过反复捶打后,银器表面会发黑或沾上杂质,因此需要酸洗。酸洗液由硝酸和硫酸配成,把银器放入酸洗液中一涮。迅速取出后用清水漂洗。这道工序的时间掌握也十分重要。因为如果浸入酸洗液的时间太短,杂质洗不干净,会影响银器的光泽。而浸入时间过长,酸洗液会腐蚀银器,同样会破坏色泽与光洁度。漂洗晾干后,一定要挑晴天,天气越晴爽,晾晒出银器色泽越漂亮。此外,还有镶嵌、点翠、珐琅等工艺,我就不给你看了。”说到这里,陈荣笑眯眯地把一串经过打磨、抛光后的银器拿给我看。
陈荣的作品多次被邀请参加大理州三月街民族节民族民间手工艺品展销,2006年参加云南省西部文化博览会民族饰品展览,2013年参加大理州首届民族旅游工艺品创作设计大赛,作品“鎏金九龙壶”获二等奖。2015年,陈荣获得“大理州民间艺术大师”称号,2016年,陈荣成为汪情珐琅银器制作技艺州级代表性传承人。
这几年,陈荣主要制作的产品是银壶盖。尽管已73岁了,制作银器仍然是陈荣每天生活中必做的事情。虽然做的已不是太多,但只要坐到工作案台边,拿起制银工具,他就会全身心地投入其中。
历经60年风雨,银器制作这个曾经用来谋生的手段,早已成为陈荣一生割舍不掉的情缘。
近年来,陈荣改变了过去那种传统的销售方式,将制作好的银器通过快递公司发给浙江一带的客户。陈荣告诉我,他的银器只接受熟人定制,因为年龄原因,接受定制的银器完成时间不能确定,客人在预定时留下定金和地址,陈荣制作完成后就委托村里的人通过快递寄给客人。从2003年起,因为身体原因,陈荣不再使用吹灯聚火的传统工艺,他制作银器的这一环节开始用氧焊代替。
2019年11月11日,云南省文化和旅游厅在网络上公布第六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名单,陈荣被认定为云南省第六批非物质文化遗产银器制作技艺传承人,当远在昆明工作的儿子第一时间打电话把这个喜讯告诉他时,陈荣心里顷刻之间涌上一丝欣慰。
是啊!从修修补补的祥云“小炉匠”,到省级银器制作传承人、民间工艺大师,他走过了一条漫长的人生之路。有幸成为省级传承人,意味着自己从此在传承民间工艺的道路上又上了一个新台阶。
在陈荣的制作加工房里,我看到到处都是制作银器的工具,有熔银炉、风匣、手锤、手钳、多功能成套錾切工具,工作台案、虎钳、喷枪、焊枪、喷灯、坩埚、量具、钢卷尺、角尺等。此外,還有各种用途的烧铸铜模、多功能锉刀、大小铁皮剪、圆规、角度尺、长柄丝状紫铜刷、平头砧子等。此外,还有制作银器的主要原辅材料,有废旧银制品、银面、紫铜、焊锅、胶土、焦炭、皂角石灰、白矶、硼砂、锯木面、坏水、干子土等。这一切,在无声地诉说着这个民间艺人60年的传承人生。
传承时光
银匠自身不囤银、不售卖。银器的纹样依照客户要求确定,多为传统纹饰。因为银器重要性高,需求量也不小,银匠的收入自然不菲,一般每个月能有三五千元的收入,多的时候甚至能达到七八千元。
照理说,应该有很多人愿意学习银器技艺才是。但是,汪情村的银器工艺传承却面临后继无人的困境。村里虽然现有几十个银匠,但大都是50岁以上的老师傅,最年轻的也年过30岁。好多老师傅的儿子们都不愿意继续以银匠为职业,他们之中有的压根儿就不想学,有的是跟着学了些日子,因为太过艰苦,最终放弃。
为什么收入这么高,却选择放弃了呢?其实,收入高只是相对曾经的农业社会而言,在今天,外出打工能够获得基本相当的收入,银匠的优势便不复存在了。师傅不愿意传外人,自己人又不愿意学,一来一往,传统银器工艺便后继无人。
对银器品加工的喜爱,让陈荣醉心于自己作品创作的同时也在想方设法做好传统技艺的传承,并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和方式。几十年来,陈荣带出了几十个徒弟,这也让他引以为荣。
陈荣告诉我,在他的徒弟中,最出名的就数宜良的唐云飞了。
“那还是改革开放初期的事了。那时,因为我儿子在昆明工作,我到我儿子那里时,总是习惯带一些金银制品去卖。有一天,我看到一个小伙子也在街头卖银制品,就毫不客气地对他说,你的这些东西么没什么,吃一碗米就会做了。想不到他听了以后反过来说,‘你说什么?你有本事么给我做一个瞧瞧……你说我的不行,难道你比我还行吗?”陈荣感叹说。
后来,唐云飞跟着他来到家里,老老实实地和他学了几个月。功夫不负有心人,如今,唐云飞早已成为当地远近闻名的工艺大师了。据陈荣说,他的一台制作机器就价值几十万……
在陈荣家里,我看到他用包银、镶银和嵌银工艺制作好的一些器物。我突然想到,陈荣制作的这些实用美观、价格实惠的器物,与纯银银器相比,不仅展现了物之雅美,器之精湛,而且保持了原始的制作工艺,饱含了他个人朴实的思想感情和丰富的想象力,让人不能不产生一种特定的工艺美术和审美艺术价值。
我因此想到,银器制作技艺这种集技艺性、观赏性、民俗性为一体的金属工艺艺术,既然长期以来深受群众欢迎,有广泛的群众基础,那么,在新时代建设小康的发展之路上,保护银器制作技艺,对于激发人们的创造性,建设现代化工业化强国无疑有积极的现实意义。
具有悠久历史的祥云民间银器制作技艺,无论从原始制作工具到银器制作工序,都充分体现古代民间艺人的智思,富有创新精神。祥云民间银制工艺品,寄托了人们热爱生命,追求美好生活的理想和愿望。正是在这些美好的理想引领下,我们的民族才能生息和发展壮大。随着社会主义经济的又好又快发展,祥云民间银器已成为对外交流,传播友谊的使者。
我相信,在陈荣等一大批汪情村传统银器制作技艺传承人的努力下,祥云的传统民间银器制作技艺,一定会在今后焕发出更加迷人的光彩。
编辑手记:
中国的银器制作技艺历史悠久,具有丰富多彩的文化内涵,从品种、图案设计、花纹构建到制作组装都有很高的文化品位,传统银器的式样和构造经过了匠师的精心设计,工艺流程极其复杂,即使是同一品种,也往往有若干种造型。如何让非遗良性的传承下去,是所有非遗保护工作者共同努力的目标,随着现代首饰加工业的兴起,手工制作银器正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然而在祥云县汪情村,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银器制作技艺传承人陈荣,用时光和巧手默默锻造和传承着珍贵的老手艺。从艺几十年,他用自己的双手和智慧赋予了银块生命力,用一錾一锤的雕刻与敲打诠释着“做专、做精、做细、做实”的工匠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