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糖塑,“吹”出来的甜美

古奈

一头小牛是这样“吹”出来的：老师傅用手指来回搓一根细小木棍，木棍的尖端从一团麦芽糖熬制的糖团里挑出糖丝，把糖丝揉成团按平，包汤圆似的捏出一个中空的小气囊，再拉出一根长长的气管。最妙的是，他一边向气管吹气，一边用手指拉、扯、揪，小气囊越吹越通透，牛的长尾巴、尖尖角、大肚子渐渐成形。

在我的记忆里，天门人是闻着麦芽香、含着麦芽糖长大的。天门古称竟陵，地处湖北省中部、汉江下游，盛产小麦。春秋战国时期，劳动人民浸泡小麦的麦粒，再洒水使其生成麦芽，加入糯米中熬成麦芽糖。长久以来，天门人家家熬糖，炊烟袅袅，麦芽糖便成了家里常备食物，乡野四处均弥漫着麦芽糖的甜香。

一些手艺人发现麦芽糖加热后会变软，可塑形，便用它制作小糖人来卖，维持生计，岂料很快大受欢迎，成就了天门糖塑的绝活。

据说，明朝开国元勋刘伯温曾用糖塑打了胜仗。当时，朱元璋出征时，敌方发动毒蜂攻击，将士们苦不堪言。刘伯温心生一计，下令熬制麦芽糖，将糖稀涂在草人上。战场上，将士们举着麦芽糖草人冲锋在前。毒蜂闻到甜味后纷纷飞去吸吮麦芽糖，扎进了草人里，无暇攻击将士，最终朱元璋大获全胜，“糖人”于是成了功臣。

左上图：糖塑手艺人正在熬制麦芽糖。左中图：手艺人正在制作糖塑。左下图：香气逼人的麦芽糖。中图：吹糖人正在给糖塑吹气。右上图：天门俯瞰图。右下图：手艺人正用麦芽糖制作图案。

在天门街头，如果突然看见好几个幼儿园小朋友和低年级小学生围成一团，那一定是在看吹糖人。从事糖塑手艺人身边总有一副担子，一头挂着木箱子。这箱子可是吹糖人的宝物，里面有几层抽屉，分别装着麦芽糖、锯末等，点燃锯末就可以给麦芽糖加热，糖团变软，老师傅才能通过挑、捏来塑形。担子另一头是个有两排插孔的木架子，竖起来就能插上一个个塑好的糖人。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担子中间那个椭圆形的转盘。上面有十二生肖，孩子们拿出一块钱可以转一次，转针指到哪种动物，就可以得到它的糖塑，造型越复杂的动物，对应的角度越窄，也就越难转到。尽管一次只有一块钱，但据说吹糖人摆摊四个月就能挣到全家一年的生活费用，可见糖塑在天门有多受欢迎。

我记得，小时候看到转盘上的猴子色彩斑斓，像极了齐天大圣，就特别希望转到它。不过我总转到形状最简单的马，指针一停，我就叹气，老师傅见我有点失望，就在制作“小马”时专门留出小孔。我拿到后，边吃边吹气，小朋友见我吃糖还能发“呜呜”声，纷纷鼓掌。

其实，许多地方都有吹糖人，为何独独天门糖塑成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呢？在糖人这个行当里，吹的糖人叫做“泡活”，塑的糖人叫做“头子活”，动植物一般用吹，人物一般用塑。但天门糖塑是“泡活”“头子活”兼备，既通过吹气扩充体量，又通过手塑丰富细节。而且，天门糖塑不只用简单的麦芽糖本色琥珀色，还很讲究地加入红、绿、黑三种色素，使得糖塑色彩斑斓。

最重要的还是技艺。在天门手艺人眼中，什么都能当工具。他们用上了竹片、弹簧、棉签、梳齿等，两个小弹簧能做成蝴蝶的触角，铁丝和棉球能制成京剧中的花枪……糖塑做好后还要放上一会儿，让糖吸收空气中的水分，这样就更加晶莹剔透，使得用梳齿压出的肌理纹样十分清晰，仿佛在看标本。

天门糖塑艺人众多，历史上还建立起“糖人工会”，制定行规、培养手艺人。早些年，由于盈利少、制作难度大、学习周期长，天门糖塑一度濒临失传。为了保护这门“甜美”的手艺，天门市群艺馆等组织为糖塑艺人争取了经济补助，还走上街头拍摄手艺人的糖塑作品，进行收藏、整理。为了培养更多传承人，2016年，天门市群艺馆开办了糖塑培训班，请来传承人罗照英、杨韶新授课，培养了一批技能熟练的新生代糖塑传承人。

3月25日，天门随湖北（除武汉外）其他城市一起解封，街头的吹糖人也复工了。希望这股麥芽香能再一次吹出湖北，飘向全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