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创校初期,金陵大学校内的教学与行政采西化模式,与中国本土的教育体制几乎没有关 系。在当时,这是所有的中国教会大学的共性。在1927年以前,金陵大学的顶层治理由托事部和理事会构成“内外”结构。托事部由各合作差会合作设于美国,对金陵大学的经济与人事负全责,是校产的所有者。在南京的理事会也是金陵大学的决策机构,更是托事部的代表与执行机构。1927年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后,金陵大学逐渐完成内部改组与“立案”,其顶层治理转变为“创始人委员会—校董会—校方”的“中西”结构。创始人委员会代表“西”,校董会同时包含“中”“西”因素,代表校方“中”。与托事部相比较,创始人委员会对金陵大学的直接管控减弱,校董会并非只是创始人的执行机构。校董会中本地教会和校友力量上升,代表了金陵大学的本土化方向。“校方”是校长及校内由中國籍教师组成的行政层,代表着中国籍教职员在校内的话语权,这是一股新的力量,加强了金陵大学的自主性和本土化。
关键词:金陵大学;教会大学;托事部;理事会;校董会
一般来说,狭义的“教会大学”指1952年前在大陆地区的13所基督教新教大学(学院)。这13所学校分布于中国不同的地域,由英美不同的新教差会组织独立或合作创办,有各自的建校历史和办学传统。但各校有一个重要的相似点,即每所学校的内部权力、制度体系及其与中国政府关系的演变,都走过了一条大体相近的道路。美国研究中国教会大学史的先驱卢茨(Jessie Lutz)指出,在1920年代,一般是由西方人决定教会大学的政策并执行教育计划;到了1930年代,大部分教会大学实行中外双重管理制。在1920年前,教会大学的历史一般可以根据西方的材料来叙述,并可以被看作是基督教在中国的使命史的一个方面;1920年后,教会大学的生命与现代中国历史的重大事件紧密联系在一起。①
近代中国教会大学与同时期国立、私立大学最大的不同,在于其有一套独特的校内治理体系。教会大学的治理体系最初由传教士从西方(尤其是美国)移植而来,并且是基督教差会系统的组成部分。向中国政府“立案”后,教会大学的治理体系发生重大转变,但仍保有自身特色。王立诚对沪江大学的研究内容涉及该校前期差会对学校的管理模式,以及立案之后的校政革新。②章博对华中大学的研究,关注到立案后该校中国化的道路以及与国民政府的关系。③这些研究提示我们,中国教会大学的治理结构存在很强的复杂性,西方差会组织、中外两个董事会、从以西人为主到以华人为主的校方,以及1927年以后的国民政府,构成了大学治理的多重主体。中国教会大学史值得进行个案的制度和历时性研究,并由此进行综合比较。
不过,主要限于资料原因,当下中国教会大学制度层面的认知仍多语焉不详。若教会大学本身的制度无法厘清,教会大学史的研究很难继续深入。以金陵大学(简称“金大”)为例,研究金大校史,有两种最主要的档案史料。一是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金陵大学档案全宗”(全宗号649),总计2500余卷,中英文资料均有。二是“亚洲基督教高等教育联合董事会档案”(Archives of the United Board for Christian Higher Education in Asia)第四系列“中国教会大学资料”(Series IV China College Files)中的金陵大学档案,该档原藏美国耶鲁大学神学院图书馆。该资料原档50余盒(Box),制成胶卷43盘(Reel),绝大部分为英文文件,包括各种会议记录、各学院文件、教职员论著、各方函电、财务资料与学校期刊。以上两种系列档案中英文并举,除小部分内容交叉重叠,余者可参照互补。不过,由于档案开放以及语言文字等问题,这两种档案未得到充分利用。金大内部诸多史实重建有赖于英文档案,特别是对英文会议档案的条理贯通,若单纯靠中文档案及报刊、回忆录等,往往使许多史实模糊不清、似是而非。
本文在充分运用中英文档案资料以重建史实的基础上,尝试对金陵大学校内顶层治理结构以及在“立案”后的转变进行系统梳理,尽量精准呈现彼时的制度及其实践,期望能弥补金大史研究的短板,并夯实教会大学史研究的基础。
一、金陵大学托事部与差会合作
金陵大学由南京的三所基督教书院合并而成。其一是汇文书院(The Nanking University),由美国的美以美会(Board of Foreign Missions of the Methodist Episcopal Church)创办于1888年。其二是基督书院(The Christian College),由美国基督会(Foreign Christian Missionary Society)创办于1891年。另一个是益智书院(The Presbyterian Academy),由美国长老会(Board of Foreign Missions of the Presbyterian Church in the U.S.A.)创办于1894年。1906年,益智书院与基督书院合并为宏育书院(The Union Christian College)。1910年,宏育书院与汇文书院合并,建立新的金陵大学(University of Nanking)。金大于1911年获得美国纽约州教育局和纽约大学的认可,其毕业生由纽约大学校董会授予学士学位。《成长时期概况》,《南大百年实录》编辑组编:《南大百年实录》中卷,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14页。金大是中国第一所由基督教各差会联合办学的高等教育机构。Nanking Stands for International Cooperation in Its Church Work,私立金陵大学档案649-2296,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
从创校历程中不难看出,金大完全由西人所办,基督教化是其根本性质,校内的教学与行政采西化模式,与中国本土的教育体制几乎没有关系。在当时,这是所有中国教会大学的共性。金大的首任校长是包文(A.J.Bowen),是南京汇文书院的第二任院长,他力主南京的基督教书院合并成一所大学。从金大建校到1927年,包文长期任校长,是校内最高行政首脑。包文谋求三书院的合并,“联合诸教会而组织托事部于美国,设校董会于南京”,而托事部和校董会成员“举任”包文担任校长,校中一切措置均由包文一手计划实施。之后,校内组织(教授)聘请委员会,几年后又聘请中国籍教员,包文“请于托事部”。《包文(A.J.Bowen)先生传》,《南大百年实录》编辑组编:《南大百年实录》中卷,第15-16页。可见,作为校长的包文,对于校内组织结构、师资和经费等重大问题进行决策,首先要请示“托事部”。
“托事部”即Board of Trustees,中文亦有译作“托管会”“托事会”或“美国董事会”,设于美国。托事部与金陵大学同时建立,或更准确地说,先有托事部,再由托事部决定合并成立金陵大学及其组织构架。金大早期历史与在美的托事部有根本性的关联,托事部内部结构和制度对金大的作用至今学术界没有充分的研究。这或与金大早期的中文资料很少提及托事部有关,而且相关中文资料对托事部的职责以及连带的校产、经费问题含糊其辞,进而造成目前的研究论著对此问题也含糊其辞。要解决这一问题,只有依靠有关托事部的英文档案。
根据美以美会、基督会、长老会在并校前达成的共识,三个差会于1910年1月份各自派出3位代表共同组织托事部。在每个差会的3位代表中,一名任期1年,另一位任期2年,第三位任期3年,到任者由各所在差会任命继任者,继任者的任期都是3年,于是每年都会有1人到任并被同差会的代表接替(或续任)。三个差会的代表加入托事部后成为托事(Trustee)。1909 Proposed Constitution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Archives of the United Board for Christian Higher Education in Asi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5.Box 188.Folder 3315,Hereafter “UBCHEA Archives”.按此《金陵大学总章程草案》于1909年由创校三差会联合批准通过,并于1910年2月起执行,直到1928年修正。
金大的土地、校舍和基本金(Endowment)由原三校合并而成。1909 Proposed Constitution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5.Box 188.Folder 3315.原三校的校产分别归三个差会所有,并校后各差会与托事部签订协议,将校产转交托事部。Meeting of 26 June 1911,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5.Box 188.Folder 3316.三个差会各向金大提供价值40 000美元的校产(实际上,美以美会在金大并校时提供的校产价值为59 189美元,其他两个差会各40 000美元Extracts from the Minutes of the Fourth Meeting of the Executive Committee of the Board of Manager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April 25th,1910,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7.Box 191.Folder 3331.),每年各向大学拨款,并且各派遣三位教员并承担其薪水。Historical Statement,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5.Box 188.Folder 3316;包文:《金陵大学近十年的发达》,《兴华报》,第19卷第18期,1922年5月17日,第4页。托事部的职责之一就是持有金大拥有或借来的财产,投资和管理基本金。1909 Proposed Constitution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5.Box 188.所以说,金大的校产所有者是托事部,托事部对校产有充分的所有权和处置权。托事部曾特别强调,金大校产的整体与所有学系均由托事部自身办理,校园建筑、教师宿舍所有土地的所有权归托事部,所有权不可分割。Minutes of the Meeting of the Board of Trustee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December 12,1912,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5.Box 188.Folder 3316.
1909年的《金陵大学总章程草案》规定,托事部的另一项职责是批准或否决在南京的理事会(Board of Manager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的成员、提名理事会成员和任命校长、罢免不称职的校长。1909 Proposed Constitution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5.Box 188.1925年修正的《金陵大学细则》明确规定托事部对该校的经济和行政负全责。Bylaws,Minutes of the Executive Committee Meeting of the Board of Trustee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February 25,1925,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5.Box 188.Folder 3316.
在并校前,3个基督教书院由3个差会办理。并校后,金大的办理主体和所有者为托事部。关于合作差会和托事部的关系,托事部有决议:托事部作为一个差会联合机构,同时也是一个独立机构,负责维护金大的利益并确保所需设备及经费;同时,每一个差会均将金大视作自身创办的教育机构,承担与并校前一样的责任。Meeting of 11 November 1911,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5.Box 188.Folder 3316.这意味着金大治理的决策主体和所有者是单一的“托事部”,金大亦非“联邦制”学校,但托事部的人员组成以及并校历史又使得金大治理呈现差会共有共治的架构。
1910年3月2日,金大托事部召集非正式会议,法定参加者为三个创校差会(Original Boards)各派出3名代表,共9名,其中出席者5名。这次会议讨论了组织托事部和并校工作事宜,因为基督会代表缺席,所以没有形成正式决议。这次会议暂时批准校长和理事会成员名单,校长由包文牧师担任,设于南京的理事会由12名成员组成,3个差会各派4名代表,批准理事会于1909年12月21日制定的预算。Informal Conference of 2 March 1910,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5.Box 188.Folder 3316.3月25日,托事部召开第一次正式会议,史密尔(Robert E.Speer)被選为会议主席(Chairman)。此次会议认可了非正式会议做出的所有暂定决议。Meeting of 25 March 1910,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5.Box 188.Folder 3316.
建校以后,随着办学规模的扩大,金大的师资、设备和经费需求不断增加。同时,金大的办学层次和成绩也吸引更多在华东、南京以及中国其他地区的差会将其办理的教育事项加入其中。由此,金大由3个差会合组托事部的治理格局被逐渐打破。
1910年,七个差会在南京合办东方医科大学(The East China Union Medical College),1912年该校附属于(be affiliated with)金陵大学。1913年11月15日,中华基督教医学理事会取消“东方医科大学”名义,改组董事部,将其并入南京大学托事部管理。1914年1月,金陵大学医科(Medical School)成立,正式作为金大的一个学系(Department)。Historical Sketch,私立金陵大学档案649-2296,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张宪文主编:《金陵大学史》,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20-21页。1917年,医科停办,鼓楼医院(即校医院,University Hospital)作为直属于大学的独立行政单位继续办公。
金大医科的办理得到南浸信会(The Foreign Mission Board of the Southern Baptist Convention)、南长老会(The Executive Committee of Foreign Missions of the Presbyterian Church in U.S.)、监理会(The Board of Missions of the Methodist Episcopal Church,South)和北浸礼会(American Baptist Foreign Missionary Society)的合作。1912年12月12日,金大托事部决定,以上四个差会各派1名代表加入托事部。Minutes of the Meeting of the Board of Trustee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December 12,1912,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5.Box 188.Folder 3316.相较创校差会与金大之间的“完全合作”(Full Cooperation)关系,后加入的四个差会与金大是“部分合作”(Partial Cooperation)。当然,托事部欢迎其他差会与创校差会一样与金大进行“完全合作”。Minutes of the Meeting of the Board of Trustee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December 12,1912,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5.Box 188.Folder 3316.1917年医科停办,南浸信会、南长老会和监理会随之退出合作。此后金大的合作差会就一直是美以美会、基督会、长老会和北浸礼会四家。可以说,金大的合作差会比较稳定,互相之间的协作也较顺畅,没有出现重大的隔阂或矛盾。不似齐鲁大学,其合作差会进出频繁,而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互相之间充满矛盾和斗争,从而阻碍学校的发展。徐保安:《合作差会的斗争联合与齐鲁大学的曲折发展》,山东大学、哈佛燕京学社主办:《全球视野下的中国高等教育史暨登州文会馆150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会议论文集》,山东大学,2014年10月。
“完全合作”差会和“部分合作”差会二者与金大的“合作基础”也就是所提供的支援有所不同。1925年修正通过的《金陵大学细则》(Bylaws)根据此时学校的院系规模和经费需求,规定“完全合作”的基础分三种情况:(1)提供不少于45 000美元的财产或基本金;(2)提供5名教会教师;(3)每年向大学拨款不少于3300美金。“部分合作”的基础分两种情况:(1)在理事会中拥有1名代表,并在托事部中拥有1名代表的差会,须提供不少于10 000美元的财产或基本金,2名教会教师,以及每年拨款至少1000美元;(2)在理事会中拥有1名代表,并在托事部中拥有1名代表的差会,须提供不少于20 000美元的财产或基本金,3名教会教师,以及每年拨款至少2000美元。Bylaws,Minutes of the Executive Committee Meeting of the Board of Trustee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February 25,1925,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5.Box 188.Folder 3316.“完全合作”差会原本每年拨款2400美元,之后增至3000美元,到1922年增至4000美元。金大建校時的章程规定,完全合作差会每年拨款不少于2400美元,参见1909 Proposed Constitution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 UBCHEA Archives, Microfilm, Reel 55. Box 188. Folder 3315;1925年修订的细则规定完全合作差会每年拨款不少于3300美元。1920年后,“完全合作”差会提供的5名教师中,有一人专门分配给农林科。Agreement between the Board of Directors and the Board of Founders,私立金陵大学档案649-2295,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揆诸托事部历次会议记录和金大历年经费收入情况,金大各类和各个合作差会,对大学所承担的责任每年均可能有细微变动,而且有时某些合作差会并不完全“履约”。例如1927年“南京事件”后的一年多时间内,仅有北浸礼会和长老会能按时全额提供经费。Y.G.Chen to B.A.Garside,January 1,1929,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72.Box 209.Folder 3555.
最稳定的“部分合作”差会——北浸礼会,于1911年起加入金大的事业,与金大合办师范学校(School of Normal Training)、医科(University Medical School)和华言科(Language School)。从1914年开始,该会参加大学整体的工作,1920年合作办理农林科(College of Agriculture and Forestry)。Agreement between the Board of Directors and the Board of Founders,私立金陵大学档案649-2295,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Historical Statement,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5.Box 188.Folder 3316.北浸礼会与金大合作,双方协议的主要内容是:(1)北浸礼会将提供35 000美元用于建筑设施和设备,或另加10 000美元用于科学楼;(2)北浸礼会每年向金大拨款1800美元,其中300美元当时用于医学系的建设,另外1500美元用于1914—1915学年;(3)北浸礼会向大学提供3位教员;(4)北浸礼会将在南京的理事会任命3位成员,这些成员由华东基督教会议提名任命;(5)北浸礼会将在美国的托事部任命2位成员。Minutes of the Executive Committee Meeting of the Board of Trustee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March 24,1914,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5.Box 188.Folder 3316.
由上可见,依据在金大所负经济和师资责任的多寡,托事部内各差会拥有成员名额不一。托事部的成员构成,决定了各差会在金大“共有共治”体系中的责权比重。
托事部主要通过全体会议进行决策。在最初几年,托事部召开会议并不定期,每年开会次数亦非恒定,多则如1912年召开8次,少则如1917年仅开会1次。1922年底托事部修正《金陵大学细则》,明确规定托事部一年召集两次会议,分别定于4月或5月與12月。Minutes of the Annual Meeting of the Board of Trustee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December 9,1922,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5.Box 188.Folder 3316.此后,托事部会议基本一年召开两次。托事部的行政人员有主席、副主席、秘书和司库。托事部下设若干常设委员会处理相关事宜,较重要的是执行委员会(Executive Committee)和经济委员会(Finance Committee)。
二、理事会与金陵大学的“内外”关系
金陵大学的相关英文文件中,将在美国的托事部称Home,中国的金大称Field,这对指称很形象地说明了金大“西人治校”和“教会治校”的治理特征。不过,从办学实际情形而言,Home毕竟和Field遥隔千万里,托事部“遥领”的实效性有时可能较弱,而在地设置的另一个决策机构正好弥补了此制度性缺憾。这一机构即理事会(Board of Managers),亦译作“校董会”,为区别1927年后的校董会(Board of Directors),本文统一称“理事会”。设于南京。
金大理事会在金大正式创校前已成立并运作。1909年12月21日,金大理事会第一次常规会议召开,会议指定校长包文为理事会主席。The Minutes of the First Regular Meeting of the Board of Manager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7.Box 191.Folder 3331.根据并校前的学校制度设计,金大的理事会和托事部同时设置。理事会是在地(Field)的“校董会”,对校政的决策也起到很大的作用。对托事部而言,理事会是其在南京的执行机构;而对金大而言,理事会又是其决策机构。
在最初的制度设计中,理事会的责任是向托事部负责保持收支平衡和分配来自于任何渠道的经费;其义务是负责管理来自于托事部的经费,创建学系和批准新课程,任命除校长外所有校内行政人员和教师,决定非差会提供教员的薪金标准等一系列学校的行政事务。1909 Proposed Constitution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5.Box 188.Folder 3315.不过,在具体执行过程中,也有一些变化,特别是涉及理事会与托事部的权责关系问题。
首先是经济责任。由于理事会在南京,对金大的经济状况和收支情况更熟悉。所以,在创校后不久,托事部明确规定:理事会可以拟定金大每年的预算,托事部有权赞成、修改和批准各年度预算,没有托事部的批准,大学不能签订任何经济性质的契约;如遇紧急情况,经费突发短缺,托事部需承担弥补经费之责,理事会应与托事部齐心协力增加经费。理事会应尽全力吸引中国人为金大提供地产、设备和经费。Minutes of the Meeting of the Board of Trustee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January 27,1912,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5.Box 188.Folder 3316.1925年修正通过的《金陵大学细则》规定,理事会应就所有渠道来源的经费支出情况对托事部负责,代表托事部对所有在华经费和校产的取得、管理和执行负责,每年向托事部递交预算草案以获批准。Bylaws,Minutes of the Executive Committee Meeting of the Board of Trustee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February 25,1925,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5.Box 188.Folder 3316.这就意味着理事会在金大的预算拟定和执行上拥有更大的权力,而且还担负着在中国筹募经费的职责(托事部主要负责在美国筹款)。
学校的年度常规性支出由理事会执行,特别性支出(如建筑费)须由托事部批准。例如,在1915年3月30日的托事部会议上,关于金大建造科学楼、学生宿舍和教堂,理事会请示托事部并求款,托事部批准授权理事会建造。The SemiAnnual Meeting of the Board of Trustee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March 30,1915,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5.Box 188.Folder 3316.
关于在金大创办新的学系和课程,理事会也有相当大的主动权。金大是近代中国农学教育和科学研究的重镇,享有盛名。1912年时,理事会向托事部提出创办农科(Agricultural Department),托事部对此意图表示衷心理解,并要求副校长文怀恩(John E.Williams)联系美国的农业大学或大学农学院。Minutes of the Regular Meeting of the Board of Trustee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April 9,1912,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5.Box 188.Folder 3316.1916年托事部曾动议取消农林科而专办文科,理事张伯苓委托其弟张彭春出席托事部会议并对此进行反对,称中国以农立国,农林科最为重要,不可取消。《农林科创办之经过》,《南大百年实录》编辑组编:《南大百年实录》中卷,第23页。除了农林科,为了培训来华传教士的中文能力,理事会向托事部提出办理华言科(Language School,即语言学校,亦译“官话学堂”),托事部对此表示赞同。Minutes of the Regular Meeting of the Board of Trustee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April 9,1912,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5.Box 188.Folder 3316.
当然,金大并非所有院系均由理事会提议创办,前述医科就是在华基督新教整体医学事业的一部分,其合并、发展和废止,均体现各相关差会的意志,并非是一校之理事会甚至托事部可以决定的。
与托事部的成员构成相似,起初理事会成员来自各合作差会。创校伊始,理事会成员由各创校差会派出,每个差会各拥有4个名额,共12名理事。与托事部内各差会代表任期和轮替规则相似,在理事会中,每个差会的4位代表中,一位任期1年,另一位2年,第三位3年,第四位4年,到任者由派出差会任命继任者,继任者的任期是4年,于是每个差会在托事部的成员任期4年,每年都会有1名到任者被同差会的代表接替(或续任)。理事会考虑将来如再有“完全合作”差会加入,可向理事会派出4名代表;如有“部分合作”差会加入,根据提供财产和基金、教师和年拨款之多寡,可向理事会派出1~3名代表。在理事会中,校长为理事,并任理事会主席,无须经过选举。1909 Proposed Constitution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5.Box 188.Folder 3315.不过,这种人员构成架构没有维持太长时间。
建校后不久,校长与理事会就考虑理事会允许中国籍成员加入,此举得到托事部的赞成。Report of the President to the Board of Manager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 for the Year 1912,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9.Box 195.Folder 3367; Minutes of the Meeting of the Board of Trustee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July 18,1913,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5.Box 188.Folder 3316.新加入的中國籍理事分两类。一类是各合作差会所派中国籍代表。1914年1月,理事会第六次例会公布基督会派出代表李厚甫为新任理事。Minutes of Sixth Regular Meeting of the Board of Manager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January 21st-22nd,1914,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7.Box 191.Folder 3331.第二位差会中国籍代表理事是郭秉文,他作为理事参加了1915年10月2日召开的理事会第十一次例会,但此次会议记录并未显示他所代表的身份。1917年1月12日召开的理事会第十二次例会会议记录显示,郭秉文的身份是长老会派出的代表。The Eleventh Meeting of the Board of Manager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October 2,1915; Mission Representatives,Board of Managers,University of Nanking,January,1917,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7.Box 191.Folder 3332.第二类是理事会自行选任的中国籍人士作为理事。1914年1月21日,理事会召开第六次例会,向托事部提议修改《总章程》中涉及理事会成员构成之条款,即理事会可至少选举5位杰出的中国人担任理事,并提出5人名单:张伯苓、赵锡恩、黄荣良、王昆(音,Wang Kwen)、李厚甫或者朱友渔。对此,托事部执行委员会要求理事会进一步提供详细方案,想要了解理事会选出的几位中国籍成员是否归入每个合作差会的特定名额。Minutes of Sixth Regular Meeting of the Board of Manager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January 21st-22nd,1914,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7.Box 191.Folder 3331; Minutes of the Executive Committee Meeting of the Board of Trustee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March 24,1914,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5.Box 188.Folder 3316.1915年3月,托事部召开会议,正式批准理事会自行选任的3位中国籍理事:张伯苓、黄荣良和王正廷。此时,理事会人员的构成是:长老会4人、基督会4人、美以美会4人、北浸礼会3人、南浸信会2人、监理会1人、南长老会2人,以及理事会自行选任的3名中国籍成员,The SemiAnnual Meeting of the Board of Trustee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March 30,1915,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5.Box 188.Folder 3316.即理事会自行选任的中国籍理事不归入差会名额。
金大在成立后不久,理事会有中国籍成员的加入,体现“中国化”努力之初步见效。这些中国籍理事有助于金大校方加强与中国方面(包括政府、社会团体、教育机构、地方教会等)的沟通联系。例如,为使金大农科各学系取得土地,包文曾请郭秉文、王正廷、张伯苓、黄荣良等六位理事组成专门委员会,代表金大向中国政府请求土地补助。Minutes of Meeting of the Executive Committee of the Board of Managers,March 18th,1916,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7.Box 191.Folder 3332.
金大理事會人员构成的基本趋势是中国籍成员比重逐渐增加。1918年,托事部决议修改《金陵大学细则》中理事会的成员组成条款,规定理事会可自行选任5名中国人和5名外国人作为理事会成员,其中金大同学会选出5名中国籍成员中的2名。Minutes of the Meeting of the Board of Trustee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December 6,1918,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5.Box 188.Folder 3316.此后,中国籍理事名额继续增加。1925年3月16日举行的理事会会议决议,同学会有权选任4位理事会成员;理事会可通过其执行与经济委员会直接或间接选任5位成员,作为由各合作差会和同学会选任理事会成员的补充。Twentyfirst Meeting of the Board of Manager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 March 16,1925,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8.Box 192.Folder 3338.同年6月,此案获托事部会议批准,并在《总章程》中修改相关条款。Minutes of the Semiannual Meeting of the Board of Trustee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June 10,1925,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5.Box 188.Folder 3316.而各差会向金大理事会派出的代表也不再完全是西方人,逐渐有了中国人的身影。理事会曾向托事部提议,各合作差会各派出一名以上能讲英文的中国人作为理事会的成员。Twentyfirst Meeting of the Board of Manager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March 16,1925,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8.Box 192.Folder 3338.
金大理事会屡次增加中国籍成员。据校长包文言,在理事会中,中国籍理事将逐年增加,直至“中西各半”。包文:《金陵大学之近况》,《中华基督教教育季刊》,1925年第4期,第33页。这一方面显示出金大“中国化”的努力,另一方面也是大势所趋,同时期大部分教会学校的在地校董会(理事会)都逐渐向华人开放。如上海沪江大学,1912年该校两个合作差会北浸礼会的浙江议会和南浸信会的江苏议会各选一名中国籍的宗教人士加入校董会,到1915年华人董事增至4人,1918年增加同学会代表1人。王立诚:《美国文化渗透与近代中国教育——沪江大学的历史》,第43-44页。另一方面,此亦与1920年代中国民族主义情绪高涨和“非基督教运动”密切相关。
在通常情况下,理事会每年召开一次年会例行会议(有少数年份,一年召开两次例会,或不召开例会。另外,1914年理事会召开过两次特别会议)。理事会下设若干常设委员会,最重要的机构是执行委员会(Executive Committee),负责在理事会会议前拟定议案,是理事会的代表,在紧急情况下可代表理事会做出决议。从1924年起,执行委员会和经济委员会合并,称“执行与经济委员会”(ExecutiveFinance Committee)。Twentieth Meeting of the Board of Manager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Nanking,March 18& 19,1924,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8.Box 192.Folder 3337.会议记录显示,理事会的执行委员会(执行与经济委员会)不仅处理理事会的日常性事务,而且议定学校的行政、教务及经济诸问题,像教员加薪之类的事务亦在该委员会讨论之列,其职能颇似“校务委员会”。校长不仅是理事会的成员和主席,也是执行与经济委员会的主席,可见其地位和权重。
从制度上看,金大理事会的人员构成严谨,权责明晰,议事决策颇有法度。但在具体实施过程中亦有诸多弊端。1922年11月金大理事会经济委员会主席的报告称,理事会存在很多问题,当前学校的不佳状况部分归结于理事会没有能够充分负起责任:第一,理事会规模太大,在理事会的构成人员中,各合作差会有较多名额的成员来代表本差会的权利,同时理事会要顾及外国和中国人的代表权,这就造成理事会中人数太多,各位理事很难经常开会来处理大学的事务;第二,理事会开会花费的时间太少,仅有一年一次的年会;第三,理事会并未切实履行职责,校外理事很难在理事会中起到作用,理事会应更多地代表教师的利益而非捐助者的利益。Report of the Chairman of the Finance Committee of the Board of Manager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November 11,1922,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8.Box 192.Folder 3335.此外,理事会虽然增加中国籍成员的固定名额,但主要权力仍牢牢掌握在西人之手。前文已述,理事会选任张伯苓、黄荣良和王正廷3位中国籍人士加入,但他们都不能保证时间参加会议(三人均不居住在南京)。Twentyfirst Meeting of the Board of Manager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March 16,1925,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8.Box 192.Folder 3338.检视1926年前理事会执行与经济委员会(执行委员会)的会议记录,可以发现,执行委员会人数一般为10名,中国籍委员仅占1~2名;执行与经济委员会的人数为5~7名,仅有程湘帆一位中国人于1925年出任该委员会委员。这些均反映出当时金大理事会在实际运作过程中的一些缺憾。
托事部和理事会,一内(Home)一外(Field),共同构成金大治理结构的“顶端”。托事部授权理事会处理校务,但选聘校长及教授必须得到托事部的最后同意。刘廷芳:《教会大学办学之困难》,《中华基督教教育季刊》,1939年第3期,第18页。在托事部和理事会之下,校长包文是具体校务的最高执行者,同时是理事会的主席,掌握了金陵大学所在地的最高治理权。副校长文怀恩的主要职责是沟通南京学校与美国托事部及各合作差会的关系,并负责在美国为学校募款。文怀恩长期以“休假”的名义住在美国,最长的一次是连续三年在美国休假后才返回南京。Twentyfirst Meeting of the Board of Manager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March 16,1925,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8.Box 192.Folder 3338.而大学和各院系的绝大部分行政权力均掌握在西籍教师之手,可以说是“西教士独掌校权”。吴哲夫著,于化龙译:《教会学校移交行政职权之问题》,《中华基督教教育季刊》,1928年第2期,第44页。因此,金大建校初期的治理结构呈现教会、外国人完全支配下的“内外双重”特征。
三、“立案”完成后的“中西”新治理结构
1927年,南京城内发生大规模由“乱兵”发动的排外暴力活动,外国领事馆、侨民住宅、教堂、教会学校及商店遭抢劫,并有外国人遭殴打甚至被杀,于是英美两国军舰炮击南京,城内又有死伤,这就是“南京事件”。南京事件对金大造成几乎毁灭性的打击,副校长文怀恩被杀,学校财产遭受重大损失。此后,金大外籍教师悉数离校。然而,金大并未因此停办。在当时的情势下,金大及其附属中学、校医院(鼓楼医院)的中国籍行政主管与教师组成“校务委员会”(University Administrative Committee),承担学校的行政职责,填补外籍教师出走后的行政真空,并負责与新政府打交道。而南京国民政府要求金陵大学“立案”,即根据政府的要求注册成为政府认可的私立大学,接受政府的监督管理。金大的校务委员会与中国籍教师团体力主学校立案,美国托事部方面也倾向立案以维持办学。详见蒋宝麟:《1920年代金陵大学的“立案”与改组》,《近代史研究》,2016年第4期。
金大立案,要符合两个基本条件:一是建立新的校董会,二是选任一名中国籍校长。这两点将从根本上改变金大原先的“内—外”顶层治理架构。
1926年10月,广州国民政府教育行政委员会颁布《私立学校规程》和《私立学校校董会设立规程》,规定外国人设立的教会学校也属于私立学校,私立学校须受教育行政机关的监督和指导,不得以外国人为校长,宗教科目不得为必修科,不得强迫学生参加宗教仪式;由校董会选任校长。外国人不得担任校董,如果有特殊情形可以充任,但本国董事名额须占多数,外国人不得任董事长。《国民政府取缔私立学校》,《中华基督教教育季刊》,1926年第3期,第77-80页。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后,1927年7月大学院成立,是为中央最高教育行政机构。大学院对其前身教育行政委员会所议决的法令,采取继承的态度。《大学院教育行政处处务会议记录(第一次会议,十六年十月二十七日)》,《大学院公报》,第1年第2期,1928年2月,第49页。大学院重新公布1926年《私立学校规程》和《私立学校校董会设立规程》。《大学院公报》,第1年第1期,1928年1月,第39-44页。金大为寻求立案,其理事会决定重新划分校董会与托事部的权责关系,改理事会为董事会(Board of Directors),由校董会选举校长。新的校董会增加中国籍成员,主导学校大政方针及其他校务大权,校董会和由托事部改称的创始人委员会(Board of Founders)签订校产租赁协议,也就是说金大校产仍归创始人委员会(托事部)所有,但校董会有使用权。Twentyfifth Meeting of the Board of Manager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July 12,1927,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8.Box 192.Folder 3340,另见附件A Proposed Amendments to Constitution of Board of Directors 和附件D Proposed Amendments to Constitution of Board of Trustees。《修订校董会章程》中的大部分内容体现于《修订托事部章程》中。托事部基本同意此方案。Minutes of the Meeting of the Trustee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September 14,1927,私立金陵大学档案,649-2317,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
1927年11月29日,金大理事会在沪召开最后一次会议,宣布自行休会(adjourned since die)。同日,该校董事会召开第一次会议,宣告校董会正式成立。First Meeting of the Board of Director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November 29,1927,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8.Box 192.Folder 3343.
教会大学要立案,校长必须为中国人。在当时,金大的美籍校长包文已离校,实际校务已由中国籍教师组成的校务委员会掌握,推举一位新的中国籍校长已水到渠成。经过一番考察与提名程序,1927年11月9日至11日,金大理事会在沪召开第26次会议,讨论校长提名问题。校长提名委员会提名陈裕光为校长,理事会决议推举陈裕光为校长。Twentysixth Meeting of the Board of Manager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November 9-11,1927,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8.Box 192.Folder 3341.陈裕光曾担任文理科科长。陈裕光生平,详见王运来:《诚真勤仁 光裕金陵——金陵大学校长陈裕光》,山东教育出版社2004年版,第1-95页。南京事件后,陈裕光是校务委员会的核心成员。1927年11月29日,金大校董会第一次会议正式任命陈裕光为校长。First Meeting of the Board of Director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November 29,1927,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8.Box 192.Folder 3343.自此,金大校长更替问题完全解决。1928年8月,国民政府大学院批准金大立案。
金大完成立案后,固有的托事部—理事会“内外双重”的结构被打破。托事部改组为创始人委员会,理事会改组为校董会。从立案前的相关条文来看,原本托事部对金大负全责,有权提名理事会、选任校长。立案后,创始人会不再拥有这些权力,取而代之的是“应校董会之请聘请和确保外籍常任教职员”之权。不变之处在于金大的校产所有人依然是创始人会,创始人会负责保管金大的基金。1929年4月22日,金大创始人委员会第一次会议在美国纽约召开,组织架构延续之前的托事部,主席依旧由史密尔担任。Minutes of Semi Annual Meeting,Board of Founders,University of Nanking,April 22,1929,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6.Box 189.Folder 3322.1945年6月,中国基督教大学联合董事会(The United Board for Christian Colleges in China)在美国成立,由福建、金陵、华南、华西、金陵女子和燕京六所教会大学的托事部(创始人会)组成,并成立六个大学委员会。肖会平:《合作与共进:基督教高等教育合作组织对华活动研究(1922—1951)》,山东教育出版社2009年版,第118-120页。1946年5月14日,中国基督教大学联合董事会金陵大学委员会召开第一次会议,这一委员会取代创始人委员会,基本组织构架不变。Minutes of Annual Meeting,University of Nanking Committee,United Board for Christian Colleges in China,May 14,1946,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7.Box 191.Folder 3330.
新的校董会制定金大的政策,管理学校,有权选任校长,聘任教职员,对金大的人事和经济负全责,向创始人会报告创始人会提供经费的用途。Constitution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April 22,1929,私立金陵大学档案649-2296,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校董会每年召开一次全体会议,首任校董会主席是校友吴东初。如此,校董会不再是创始人会在华的执行机构,而是成为最高校务立法和审议机构。外界认为,根据金大校董会的章程,拥有真正控制权,并担负预算责任和运作该校的是校董会。“Successful Year is Shown by Nanking University as First Term since Reorganization Ends,”The China Press,April 9,1928,p.3.
与之前的理事会相比较,校董会的中外成员构成比例已固定下来。前文已述,三个完全合作差会各派出的5名代表,中西籍比例是3∶2,北浸礼会的中西籍比例是2∶2,此外还有同学会和校董会推举的成员,都是中国籍。以1928年校董会人员构成为例(以第二次校董会会议为准,因第一次校董会会议召开时,校董会自身选任的校董尚未产生),中国籍校董包括各合作差会的代表11名,同学会代表4名,校董会自身选任的5名校董均为中国籍,再加上校董校长陈裕光,共计21名;外国籍校董包括各合作差会代表8名,当然校董校长外籍助理芮思娄(J.H.Reisner),共计9名,校董会中中国籍校董占2/3以上。Second Meeting of the Board of Director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March 30,31,1928,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8.Box 192.Folder 3343.部分校董并非基督徒,但这些人能对学校的经费和事业发展有所助益。Y.G.Chen to B.A.Garside,November 28,1928,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72.Box 209.Folder 3354.
1928年2月,大学院公布《私立学校校董会条例》,规定校董会中外国人校董不得超过半数,董事长或校董会主席必须由中国人担任。《私立学校校董会条例(十七年二月六日大学院公布)》,《大学院公报》,第1年第3期,1928年3月,第12页。1929年8月,国民政府教育部公布《私立学校规程》,关于外籍校董的规定沿用《私立学校校董会条例》。《私立学校规程》,《教育杂志》,1929年第9期,第136页。几年后,这一规定有较大的变化。1933年10月,教育部公布修正的《私立学校规程》,规定校董名额不得超过15人,外国人校董不得超过总数的1/3。《私立学校规程(1933年10月19日教育部修正公布)》,宋恩荣、章咸选编:《中华民国教育法规选编》,江苏教育出版社1990年版,第141页。金大校董会的外籍校董比例符合教育部1933年规定,未超过1/3,但校董总人数达30人,显然超额。为此,金大校董会下设的政策委员会(Committee on Policy)曾建议校董会减少各差会、本地教会和校友选任的代表人数。Report of Committee on Policy,March 25,1935,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9.Box 193.Folder 3355.如此,金大校董會中的外籍校董最多只能有5名。此后几年校董会会议记录显示的历年校董名单中,代表各团体的校董名额和校董总人数基本没有变化,金大并未遵照实施教育部的规定。但这并不能否定校董会中国化的努力。1935年校董会执行与经济委员会正式决定校董会的官方语言为汉语,英语在必要时使用。Twentyfirst Meeting of the ExecutiveFinance Committee of the Board of Director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March 29,1935,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9.Box 193.Folder 3355.
不过,校董会中的中国籍校董究竟能起到多大作用,还是个疑问。在校董会成立之后,芮思娄就对托事部表示,外籍校董提出的根本性建议多于华人校董。Minutes of the Semiannual Meeting of the Trustee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November 14th,1928,私立金陵大学档案649-2317,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芮氏所言可能出于其外籍立场,不过多少能体现出在校董会中,中国籍校董人多而未必势众。来自本地教会的中国籍宗教人士和校友、政商界校董(如王正廷、陈光甫)可能并不怀抱同样的教育理念。校董会会议时有人缺席,如不住在宁沪,可能不愿特地前来参加。李耀东是中华基督教会在金大校董会中的代表,并任校董会执行与经济委员会委员。1933年11月6日,他给陈裕光写了一封信:
裕光先生台鉴:昨接大札,敬悉。贵校于本月念[廿]四日开全体校董会,又于念[廿]三日特开经济执行委员会。鄙人忝列在执行委员之一,本当届时前来参加会议。无如鄙人现居北平,来京赴会往返费约须国币七十元之谱。此费虽属是由学校担任,然以鄙人之资格,人微言轻,用此巨款似乎不大值得。故特来函申请可否容许鄙人暂行缺席一次,来春返宁定当如期赴会,再效劳。《李耀东致陈裕光函》,1933年11月6日,私立金陵大学档案649-365,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
李耀东此函,或能说明当时中国籍校董,特别是与金大无太多历史联系的本地教会校董参与校董会议时的姿态。
抗战爆发后,金大内迁成都,除了校长外,校董均非学校教职员,不会随校迁移,许多差会和本地教会的校董在上海。如此,校董会无法正常召集,于是,1938年1月13日,部分校董会成员在上海召集紧急会议;Emergency Meeting of Members of the Board and Executive Committee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 held in Missions Building,Shanghai,January 13,1938,私立金陵大学档案649-2310,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4月,又召开一次“校董会特别会议”(Special Meeting of the Board of Director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Minutes of the Emergency Executive Committee,May 16,1938,私立金陵大学档案649-2310,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此后,上海方面的校董再未召开正式会议。成都方面成立“校董会非常时期执行委员会”(Emergency Executive Committee),该委员会由创始人会于1938年1月决定设立,其职能相当于之前的校董会执行与经济委员会,由校长陈裕光、会计主任毕律斯(Elsie M.Priest)、美以美会代表黄安素会督(Bishop Ralph A.Ward)、浸礼会代表戴谦和(Daniel S.Dye)以及同学会代表戚寿南组成。Minutes of the Emergency Executive Committee,March 15,1938;Minutes of the Emergency Executive Committee,May 16,1938,私立金陵大学档案649-2310,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按黄安素是美以美会及卫理公会的传教士,时任美以美会华西议会(成都)会督。戴谦和是华西协和大学外籍教授,此时金大内迁借用华西协和大学校舍。戚寿南时任中央大学医学院院长,抗战时期中大医学院迁至成都。检视校董会非常时期执行委员会的会议记录,可以发现此后委员有所变动,人数有所增加;从1938年到1945年,该委员会一般每年召开两次会议,共计16次,第1次会议于1938年3月15日召开,最后一次会议于1945年10月24日召开。鉴于校董会无法正常召集,该委员会实则担负校董会的职责。1947年5月22日,金大在复员回南京后重新召开校董会会议,选举银行家陈光甫为董事长、教育部政务次长杭立武为副董事长。《校董会举行会议,公推陈光甫杭立武两先生任正副董事长》,《金陵大学校刊》,第364号,1947年5月31日,第1版。
陈裕光成为中国籍校长,根据条文规定,校长的职权范围虽然变化不大,但实际变化不小。陈裕光回忆说:“名义上中国人当了校长,实权,尤其是经济大权,依然掌握在美国教会手中。我这位中国校长,几乎很少过问。”陈裕光:《回忆金陵大学》,金陵大学南京校友会编:《金陵大学建校一百周年纪念册》,南京大学出版社1988年版,第14页。陈裕光所言具有普遍意义。1928年后,由于立案,中国人成为教会大学校长是当时的通例。外籍校长本身就是差会中人,校长与差会的关系几无罅隙。而中国人担任教会大学校长,大学又是外国差会所办,即使后者对前者充满信任,也终究会有所隔阂。
中国籍校长们面对的首要难题是西方差会在经济和权力上的控制。吴梓明编著:《基督教大学华人校长研究·导言》,福建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第24页。有些教会大学的中国籍校长能够在校内掌握实权,施展拳脚,如沪江大学刘湛恩。前校长魏馥兰(F.J.White)虽仍在校任教,但并不干预校政。王立诚:《美国文化渗透与近代中国教育——沪江大学的历史》,第169-171页。而另一种情形是虽然中国籍校长出掌校政,但前任外籍校长仍在实质上把控学校。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燕京大学。燕京大学立案后,司徒雷登(John Leighton Stuart)虽然不再担任校长而改任教务长(President),由吴雷川任校长,但是校务大权仍牢牢掌握在司徒雷登手中。陈裕光虽不似吴雷川基本是个摆设,但金大的外籍教员在一开始并未放弃校务大权。
金大也设有一个类似教务长的职务,1927年11月29日该校校董会第一次会议,在任命陈裕光为校长的同时,设置一个新职务——校长外籍助理(Foreign Assistant to the President),担任此职的是芮思娄。First Meeting of the Board of Director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November 29,1927,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8.Box 192.Folder 3343.芮思娄此前任校务顾问,是前校长包文的代表,他担任校长外籍助理无疑昭示着外籍教职员和差会在校内的权势的延续。半年多以后,芮思娄休假返美,由另一位外籍教授贝德士(M.S.Bates)代理校长外籍助理。Minutes of The Third Meeting of the Board of Director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June 28,29,1928,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8.Box 192.Folder 3343.几个月后,前校长包文返回金大任教,贝德士辞去校长外籍助理,包文被聘为校长顾问(Adviser to the President)。Minutes of The Fourth Meeting of the Board of Director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November 9,10,1928,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8.Box 192.Folder 3343.陈裕光报告称,包文返校,“他并不希望在校中担任任何实际职务,但他长期处理问题所积累的经验,以及他常年担任学校首脑,使得他协助学校管理的力度和希望大增”。Minutes of The Fifth Meeting of the Board of Director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March 29 and 30,1929,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8.Box 192.Folder 3344.在校董会中,校长和校长顾问均为当然成员,毋庸选举。Constitution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April 22,1929,私立金陵大学档案649-2296,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包文虽未担任“实际职务”,但他“协助”的力度应该不小。不过,1930年5月之后,包文因健康問题返回美国。Tenth Meeting of the ExecutiveFinance Committee of the Board of Director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May 2,1930,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8.Box 192.Folder 3345.
总而言之,与同时期的国立大学相比,教会大学的内部治理结构中,存在一个代表教会和西方利益的校董会(尽管与之前相比,校董会已有相当程度的“中国化”),校董会对校长无疑具有一定的权力制约作用;同时,中国籍校长在校内外也受到外籍教职员和教会势力的掣肘,与国立大学校长在校内事务上能乾纲独断绝不等同。陈裕光治校较为民主,重视合议,性情随和,对创始人会和校董会尽力保持和谐,但在某些重大问题上保持了相对独立性。
从制度文本看,陈裕光任职后,金大校长的职权有所扩大。如1931年,金大校董会修改《金陵大学组织大纲》,将第五条“校内各下属各单位行政主管由校长推荐,并由校董会确认”,改为“由校长决定,并由校董会确认”。Ninth Meeting of the Board of Director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March 13,1931,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8.Box 193.Folder 3347。中文表述是:“本大學各学院、各附属机关设院长或主任一人,由校长得校董会之同意延聘之。”参见《私立金陵大学组织大纲》,金陵大学秘书处编辑:《私立金陵大学一览》,铅印本,1933年,第12页。不过,陈裕光并未过多扩充权力,此时的金大校务采取的是合议制。
校务会议是金大日常行政决策的主要机制。1928年4月,金大成立校务会,当然委员包括校长、文理科科长、农林科科长、图书馆、教务处、事务处、工程处、会计处主任,另外再推举8人。白:《本校校务会成立》,《金陵周刊》,第10期,1928年4月23日,第29页。1929年7月,国民政府颁布《大学组织法》,明确规定大学设校务会,由全体教授、副教授所选出之代表若干人,及校长、各学院院长、各学系主任组成,校长为主席。校务会议审议事项为:一、大学预算;二、大学学院学系之设立及废止;三、大学课程;四、大学内部各种规则;五、关于学生试验事项;六、关于学生训练事项;七、校长交议事项。《国民政府颁布大学组织法(1929年7月26日)》,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5辑第1编,教育(一),江苏古籍出版社1994年版,第172-173页。此后,金大遵令改组校务会议,增加参加人员。《校董会会议中零讯》,《金陵大学校刊》,第8号,1930年11月28日,第1版;Ninth Meeting of the Board of Directors of the University of Nanking,March 13,1931,UBCHEA Archives,Microfilm,Reel 58.Box 193.Folder 3347.金大校务会的组成人员是:校长(主席)、各学院院长、各学系主任、各处主任、各学院教授、副教授所选代表3人、直辖各附属机关主任。校务会议设常务委员会,由校长、各学院院长、图书馆馆长、各处主任、附属中学校长、附属医院院长及校务会公推3名代表组成。校务会议的职权是:一、关于各学院系之设立废止及变更之建议事项;二、关于建筑及设备之建议事项;三、议决关于学校之纪律事项;四、议决关于本校规则之制定废止及变更;五、议决校长交议事项及各院务会议提议或请求审议事项;六、关于校内其他各重要事项。《私立金陵大学组织大纲》,金陵大学秘书处编辑:《私立金陵大学一览》,第12-13页。与《大学组织法》关于校务会议的规定相比,金大的校务会职权有所变通。由于金大的最高决议机构是校董会,所以校务会没有预算权,对院系设废、建筑等重大校政只有建议权。
金大校务会议并不经常开会,负责校务会日常运行的是常务委员会。校务会常务委员会由10余人组成,每一两周召开一次会议,讨论研究校务,陈裕光称之为“发扬共和精神”。陈裕光:《回忆金陵大学》,金陵大学南京校友会编:《金陵大学建校一百周年纪念册》,第13页。校务会常务委员会成员绝大部分是中国籍教职员,体现其已在校务管理中发挥主导作用。1936年6月,陈裕光赴美参加会议及考察,历时半年。在此期间,金大并没有设代理校长,而是组织行政委员会,由三个学院的院长、教务主任、会计主任、附中校长和秘书组成,三个学院的院长轮流担任主席。《陈校长出国考察校务由行政会议负责》,《金陵大学校刊》,第198号,1936年9月7日,第1版。
立案之后,金大的顶端治理由“内外”变成新的“中西”架构,即代表“西”的创始人会、同时包含“中”“西”的校董会与代表“中”的校方并存。与托事部相比较,创始人会对金大的直接管控减弱,校董会并非只是创始人的执行机构。校董会中本地教会和校友力量上升,代表金大的本土化方向。“校方”是校长及校内由中国籍教师组成的行政层。陈裕光担任校长,代表着中国籍教职员在校内的话语权,这是一股新的力量,加强了金大相对于西方差会的自主性和本土化。
结 语
本文所论金陵大学的顶端治理体系,涉及学校的创办、差会关系、校产土地、科系设置、经费预算、教会及外籍教师聘任等校务大政决策,以1928年完成向国民政府“立案”为界,此前是“托事部—理事会”结构,此后是“创始人委员会—校董会—校方”结构。这一结构转变由1920年代中国民族主义运动和国民革命的风云际会而完成,并伴随着中国教会大学“中国化”的进程。
在南京的理事会是在美国的托事部的代表和执行者,两者同质,呈现“内外双重”的结构,而以校长为代表的校方则是此两者的执行者。对金大而言,这个结构体现“西人治校”和“教会治校”的治理特征。不过,“托事部—理事会”结构并非永久闭合,从1910年代末期开始,理事会渐向华人开放。同时,在“非基督教”运动滚滚洪流的冲击下,校方逐渐顾及校内中国籍教职员群体的利益,以及重新审视金大与中国政府和社会的关系。
1928年后的“创始人委员会—校董会—校方”结构,彻底改变了金大顶端治理中的中西权势分配,南京的校董会拥有更多的决策权,不再是托事部在华的执行机构。而且,不似同时期国人自办私立大学的校董会多为制度摆设,参见蒋宝麟:《学人社团、校董会与近代中国私立大学的治理机制——以上海大同大学为中心(1912—1949)》,《华中师范大学学报》,2015年第1期;韩戍:《抗战时期的部校之争与政学关系——以私立大夏大学改国立风波为中心的研究》,《近代史研究》,2016年第1期。教会大学的校董会在大学治理中拥有关键性和实质性权力。同时发生变化的是,金大校董会中的中国籍成员超过美国籍成员,校董会中差会代表由本地教会派出,以取代外国差会派出者。不过,美国的创始人会始终握有金大的经济权,仍是校产的拥有者。在这一结构下,以校长陈裕光为代表的中国籍行政管理层(校方)成为一个相对独立的大学治理主体,与创始人会和校董会在治理结构中构筑成一个“三角形”,尽管这个三角形并非等边。此三者或对金大的某些问题有歧见,但更多的时候是互援配合,其中一个重要因素是校长陈裕光能较好协调教会与中国世俗教育界、金大与政府间的关系。因此,金大前后两个顶端治理结构在内部均能保持和谐顺畅。这也是金大近40年来办学持续稳定的根本原因。
责任编辑:吴 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