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蔽”概念场主导词的语义分析及其历史演变

2020-05-26 14:14王浩垒
辞书研究 2020年3期
关键词:语义分析历史演变

摘 要 表示对“光线、气味、声音”等的遮挡,汉语中有一个“遮蔽”概念场,概念场主导词历史上主要经历了两种类型的变化: 一是新词替代了旧词。先秦概念场主导词“掩”“蔽”和两汉新生的“障”,至迟在宋代被魏晋新兴的“遮”取代。二是新词未能替换旧词。“障”魏晋南北朝有较大发展,成为主导词,但未能替换此前的主导词“掩”“蔽”,唐之后反而又一起被其他新词替代;明清产生的“挡”,在现代汉语中与“遮”的地位相当,亦不构成替代关系。概念场主导词的历时更替往往是其内部词义系统的“拉力”和外部词汇系统的“推力”共同作用的结果,义项单一的新兴概念很容易成为概念域的主导词。主导词核心义域基本重合,其义域的扩大与缩小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词语的兴衰变化。

关键词 “遮蔽”概念场 主导词 语义分析 历史演变

表示对“光线、气味、声音”等的遮挡,汉语中有一个“遮蔽”概念场,这一概念的语义结构可分析为: [动作: 把工具放在对象的某个方位/主体置于对象的某个方位]+[主体: 人]+[对象: 人/物]+[工具: 手/人/物]+[目的/结果: 使对象不外露]。先秦汉语主要有“掩、蔽”等词覆盖此概念域,汉代新增了“障”,魏晋增加了“遮”,明清又出现了“挡”,现代汉语主要用“遮、挡”。“遮蔽”概念场主导词历史上主要经历了“遮”对“掩、蔽、障”的替换及与“挡”的共存。

一、 “遮蔽”概念场主导词语义功能的静态分析[1]

遮蔽一义,掩为本义,其他诸词皆为引申义。

(一) 掩

掩,古亦作“奄”“弇”“揜”。《说文·大部》:“奄,覆也,大有余也。”又《廾部》:“弇,盖也。”又《手部》:“揜,自关以东谓取曰揜。一曰覆也。”《手部》:“掩,敛也。小上曰掩。”《方言》卷六:“掩,薆也。”可见掩的本义为遮蔽。[2]

掩的对象主要有两类。一是耳、目、口、鼻、足、形体等人体部位及日、月等物体,受事一般体积都较小,尤以身体部位使用频率最高,其工具默认为手,如果是物则一般会标记出来。如: 《左传·哀公十六年》:“子西以袂掩面而死。”《晏子春秋·内篇谏下》:“衣足以掩形,不务其美。”《孟子·离娄章句下》:“西子蒙不洁,则人皆掩鼻而过之。”《尔雅·释鸟》:“以翼右掩左,雄;左掩右,雌。”又《释天》:“弇日为蔽云。”《礼记·杂记下》:“晏平仲祀其先人,豚肩不豆。”二是抽象概念,如聪、善、美、德、羞等。如《尚书·盘庚上》:“世选尔劳,予不掩尔善。”孔传:“言我世世选汝功勤,不掩蔽汝善。”《战国策·魏一》:“夫乡邑老者而先受坐之士,子入而问其贤良之士而师事之,求其好掩人之美而扬人之丑者,而参验之。”

(二) 蔽、障

蔽,《說文·艸部》:“蔽,蔽蔽,小艸也。”王凤阳(2011)519认为“蔽”“庇”同源,最初可能用于上下的遮蔽,我们认为“蔽”的遮蔽义也可能来源于草丛对物体的遮挡。蔽的工具一般是物,受事对象可分为三类。一是身体部位,如面、耳、目、脚、背、形等。如《尔雅·释器》:“衣蔽前谓之襜。”《山海经·大荒西经》:“有人衣青,以袂蔽面,名曰女丑之尸。”《孟子·告子上》:“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或为一般物体,如日、月、天、地、光、野、牛等。如《庄子·人间世》:“匠石之齐,至于曲辕,见栎社树。其大蔽数千牛……”《楚辞·九辩》:“何泛滥之浮云兮,猋壅蔽此明月!……愿皓日之显行兮,云蒙蒙而蔽之。”二是风雨、霜露、声音。如《淮南子·泛论训》:“圣人乃作为之,筑土构木,以为宫室,上栋下宇,以蔽风雨、以避寒暑,而百姓安之。”隋阇那崛多《佛本行集经》卷十七:“首陀会天以神通力,隐蔽彼声不令人闻。”(3/731c)[3]三是抽象概念,如明、善、恶、寒酸等。如《尚书·汤诰》:“尔有善,朕弗敢蔽,罪当朕躬,弗敢自赦。”《左传·昭公元年》:“人之有墙,以蔽恶也。”《全元散曲》无名氏《香绵》:“纳儒衣蔽尽寒酸,做道袍睡煞陈抟。”

障,或作“墇”,多与“鄣”通用,(王力等2000)《说文·部》:“障,隔也。”西汉引申产生遮蔽义,其语义来源可能与外界的障碍物有关。西汉陆贾《新语·慎微》:“故邪臣之蔽贤,犹浮云之鄣日月也。”唐慧琳《一切经音义》卷十引《考声》:“障,蔽也。”障的受事主要为两类: 一是面、目等身体部位或一般物体。如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品藻》:“王大将军在西朝时,见周侯,辄扇障面不得住。”又《雅量》:“客至,屏当未尽,余两小簏著背后,倾身障之,意未能平。”南朝萧齐求那毗地《百喻经·月蚀打狗喻》:“昔阿修罗王见日月明净,以手障之。”(4/556a)二是风雨、寒暑、声音等。如东汉刘熙《释名·释床帐》:“屏风,言可以屏障风也。”东晋佛陀跋陀罗共法显《摩诃僧祇律》卷九:“我不用是好衣,我是阿练若,如鹿在林中,住在空地,与我麁者,足障寒热风雨。”(22/305a)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卷五《种桑、柘》:“下箔障土气,上箔防尘埃。”“障”偶用于抽象概念。如唐李暇《东飞伯劳歌》:“琼窗半上金缕帱,轻罗隐面不障羞。”

(三) 遮、挡

遮,本义为遮拦,《说文·辵部》:“遮,遏也。”魏晋时引申有遮蔽义。如西晋竺法护《生经·夫妇经》:“夫见妇上树,寻时下树,以诸荆棘遮树四面,欲使不下,置在树上,舍之而去,欲令便死。”遮的受事分为三类: 一是眼、鼻等身体部位或一般物体。如《全晋文》卷六十一孙绰《望海赋》:“翼遮半天,背负重霄。”北凉昙无谶《优婆塞戒经》卷一《集会品》:“眼中有石,石则遮眼;眼若有遮,复云何见?”(24/1035a)姚秦弗若多罗共罗什《十诵律》卷三十七:“应织物遮水窦口。”(23/270c)(按,窦宫本作“渎”)二是风雨、冷热、尘草、声音等。如《摩诃僧祇律》卷二十二:“如是等种种能遮雨日者,皆名伞盖。”(22/410c)三是抽象概念。如唐薛能《戏瞻相》:“失意蹉跎到旧游,见吹杨柳便遮羞。”

挡,实来源于“当”。“当”宋代衍生出遮拦义,语音上也变读为上声。如宋邵雍辑《梦林玄解》卷17《饮食部·杂物》:“兰有拦攩之义,马被拦足不得前矣。”《新校元刊杂剧三十种·东窗事犯》楔子:“见一日帝王宣十三次,多应挡回俺百万雄师。”徐沁君校:“‘挡回原作‘党廻,卢本改‘党作‘当,隋本改作‘挡。”“攩”“党”均读上声。字形上明中后期逐渐弃“当”而借用“挡”“攩”(颜洽茂等2011)[4],明清时又引申产生遮蔽义。如明冯梦龙《警世通言》十卷:“这般大雪,腹内得些酒肉,还可挡得风寒,你只管用,我这里不算账罢了。”清曹雪芹《红楼梦》二十五回:“一时又说金钏儿挡了灯亮儿。”“挡”的受事主要分为两类。一是眼等身体部位及一般物体。如清西周生《醒世姻缘传》八十一回:“我也知道你不肯走,拿你到铺里坐一夜,好挡挡差人的眼。”清文康《儿女英雄传》五回:“东北角上一个随墙门,里边一个拐角墙挡住,看不见院落。”二是风雨、寒暑等。如明无名氏《续西游记》:“悟能,只恐前途雨落,你披一件挡雨的衣去。”

对声音、气味尤其是光线或视线的遮挡是本概念的核心义域,其次为风雨、寒暑、尘土等;对抽象概念如恶、善、羞等不好事物的遮蔽,如果工具性成分变成人的某种行为,则又引申产生掩饰、遮掩义,如“掩”“蔽”“遮”;主导词核心义域的差异一般较小,如“掩”的对象不能为“天”,“障”“蔽”的宾语亦不见“鼻”;非核心义域的差别则可能较大。组合关系上,“掩”“蔽”“遮”“障”一般互相连用,“遮”“挡”一般互相连用,这可能与“挡”的产生时间有关。

二、 “遮蔽”概念场主导词的历史变化

“遮蔽”概念场主导词历史上主要经历了三次变化,先看主导词在西汉以后几部文献中的用例(见表1):

(一) 东汉,“障”开始兴起,宋时被“遮”替代

从使用频率上看,“障”西汉产生之后,东汉至魏晋南北朝用例较多,尤多见于汉译佛经,唐代以来开始减少。从义域发展来看,两汉“障”的对象主要为光、日月、风雨、人身等。如西汉贾谊《新书》卷七:“倍道则死,障光则晦,诬神而逆人,则天必败其事。”“障”可以和“掩”“蔽”“隐”连言或对用。如东汉王充《论衡·说日篇》:“日在上,月在日下,障于日,月光掩日光,故谓之食也,障于月也,若阴云蔽日月不见矣。”《释名·释衣服》:“裳,障也,所以自障蔽也。”魏晋南北朝,又扩展到面、眼、头等人体部位及寒热、土气、蚊虻等其他物体,义域基本与“掩”“蔽”相当。如吴支谦《太子瑞应本起经》卷二:“龙有七头,罗覆佛上,欲以障蔽蚊虻寒暑。”(3/479c)南朝齐陆杲《系观世音应验记·超达道人》:“仰看虏面,悉见以牛皮障其眼。”又可与“翳”“遮”“覆”连用。如《佛本行集经》卷五十:“我今当听起四壁,障遮诸尘草。”(3/883c)至唐,“障”的对象又增加了口、声音、羞等。如李百药《火凤词二首》:“未能令掩笑,何处欲障声。”且常与此时新兴的主导词“遮”共现,复音组合的数量开始超过单用次数。如张文成《游仙窟》卷五:“巧将衣障口,能用被遮身。”宋元以来,“障”则一般主要用作屏障、阻挡诸义(见表2);明清受佛教影响,则常见于“业障”“孽障”等复音词,还产生了习语“障眼法”。可见,作为新兴的主导词,“障”并未竞争过概念域的旧主导词“掩”“蔽”,至宋反而为另一新兴的“遮”替代。“障”竞争的失败与其词义系统的发展有较大关系。表2为“障”的主要义项(含语素义)在两汉至清几部文献中用例:

(二) 魏晋,“遮”开始发展,至迟宋完成了对“掩”“蔽”的替换

魏晋南北朝,“遮”开始与先秦概念域的主导词“掩”“蔽”展开竞争,但此时“遮”的遮蔽义亦以汉译佛经最为常见,中土典籍则主要用作遮拦义。(颜洽茂等2011)“遮”的对象比较宽泛,如眼、鼻、口等身体部位或是树、门户等物体的某个部位,还可以是光、日、天、风雨、冷热、尘草及秽恶等抽象概念;“遮”可与“蔽”“拥”“障”连言或对用,如《摩诃僧祇律》卷九:“若无是事,不得如尼揵子掉臂当道行,当以手遮前,障形体在道侧行。”(22/303c)“遮”的工具除手、衣物、树叶等具体的物品外,还可以是抽象概念。如题名西晋安法钦《阿育王传》卷五:“内秽恶充满,外假香熏遮。”(50/118b)唐代,伴随着“遮”的遮蔽义在其义位系统中主导地位的确立(颜洽茂等2012)[5],其对象又扩展到了声音,抽象概念也变得常见。如唐圆仁《入唐求法巡礼行记》卷二:“舶上诸人振鉾斧大刀等,竭音呼叫,以遮霹雳。”《敦煌变文校注·维摩诘经讲经文(三)》:“年年裁剪绫罗,岁岁割截绮彩,以遮丑拙,用障筋骸。”出现了“遮掩”“遮蔽”“蒙遮”“遮拦”等复音词。状语位置上,除了工具性成分,还可是副词、形容词、助动词等,如“不可/相/才/半/重/轻/将/处处/浓”等,较中古时期更加丰富。句式上,能够用于被动句等。如《入唐求法巡礼行记》卷三:“谷深而背阴,被前岩遮,日光不曾照着,所以自古以来雪无一点消融之时矣。”

“掩”“蔽”宋代以來的衰落,主要表现在使用频率的降低(见表1)和使用范围的缩小。1. “掩”的使用频率较“蔽”“障”稍高(见表1),产生了成语“掩耳盗铃(钟)”,其复音组合如“掩映”“掩蔽”“遮掩”等也开始增多;工具性成分或主体可以是抽象概念,如唐许浑《赠柳璟、冯陶二校书》:“香掩蕙兰气,韵高鸾鹤声。”但其对象逐渐以面、口、眼、耳、鼻为主,这种固定搭配是“掩”保持较高出现频率的主要原因;状语位置上的成分也没有“遮”丰富;实际上此时“掩”已逐渐文言化。2. “蔽”此时常做掩饰、欺瞒义,而用作遮蔽义的频率降低明显,出现了“蔽亏”“遮蔽”“蒙蔽”“欺蔽”等复音词,对象萎缩为“天空、日月、原野、风寒”等,句式上也少有新的变化。

(三) 清代至今,“挡”逐渐兴盛,与“遮”形成鼎立之势

清代,受“挡”遮拦义高频率出现的影响(颜洽茂等2011),其遮蔽义的使用开始增多,受事对象范围开始蔓延至视线等核心义域,工具性成分还可作“挡”的宾语。如清曹雪芹《红楼梦》十八回:“各处关防,挡围幕,指示贾宅人员何处退,何处跪,何处进膳,何处启事,种种仪注不一。”句式上也能用于兼语结构。如清李绿园《歧路灯》五回:“本当领二位先生的教,弟还想与众年兄商量栽树挡黄河飞沙压地的事,不料西乡里报了一宗相验事体,回衙就要起身,改日领教罢。”但仅多与“遮”连用。如明《元朝秘史》卷三:“我如老鼠般收拾,老鸦般聚集,盖着马毡般盖,护遮风毡般遮挡,是那般做者。”清烟霞主人《幻中游》十六回:“此务择平坦宽阔之处,左右前后,俱无遮挡。”通过“遮”“挡”在现当代几部文献中(见表3)及现代汉语方言中的用例[6],现代汉语中“挡”与“遮”地位是相当的。

三、 结语

“遮蔽”概念场的核心义域为“对光线、气味、声音的遮挡”,其次为“对寒暑、风雨等的遮拦”,“对羞、恶、聪、善等抽象概念的遮蔽”则为边缘成员,边缘成员容易衍生新的义位。概念域主导词的语义来源分为两类: 一是人体动作,如“掩、遮、挡”;二是外界物体自身形成的遮蔽物,如“蔽、障”。主导词核心义域基本重合,个别略有差异,如“掩”,囿于自身的语义特征,其对象不能是“天”等较大物体,“障”“蔽”的对象则很少是鼻;非核心义域的差别则相对较大,如“掩”的对象不见“寒暑、风雨”,“障”较少与抽象概念做宾语等。主导词被取代后,旧主导词或义域缩小,如“掩”的对象主要萎缩为“面、鼻、耳、口”等;或单用频率降低,较多出现于某些固定组合中,如“蔽”“障”,其常见的固定词组如“遮蔽”“障眼法”等。

“遮蔽”概念场主导词历史上主要经历了三次变化: 其一,东汉至魏晋南北朝,新兴的“障”开始与先秦旧有主导词“掩”“蔽”竞争,同时与魏晋产生的“遮”竞争,但竞争未取得胜利,其唐代开始衰落,至迟宋被“遮”取代。其二,魏晋新兴的“遮”势力强劲,唐宋时便在概念场中取得主导地位,替代了先秦旧有的主导词“掩”“蔽”及两汉新兴的“障”。其三,清代以来“挡”开始兴起,现代汉语中与“遮”形成鼎立之势。“遮”对“掩”“蔽”“障”的取代是词汇历史竞争的结果,与“挡”在现代汉语中的并存是词汇竞争的现状。并不是所有新兴主导词都能够取代概念场的旧有主导词。

概念场主导词的发展,除与外部词汇系统的竞争“推力”有关,还与自身的词义系统的“拉力”联系密切[7]。如“遮”“挡”二词的发展极为相似也极为典型,自身词义系统相对简单,其遮蔽义均有“遮拦义”引申产生,且他们的“遮拦义”均在当时的“拦截”概念域中占主导地位,(颜洽茂等2011)较高的使用频率不仅促使了“遮蔽义”的产生,而且使新生的义项获得较高的感知凸显,很快在新的概念域中获得主导地位。相反,“掩”“蔽”“障”诸词的词义系统相对复杂,如“掩”的掩饰、掩袭、关合义,“蔽”的隐蔽、蔽塞、蒙蔽义,“障”的亭障、屏障、障碍等义均在其词义系统中占重要地位,影响了其遮蔽义的竞争力。

附 注

[1]从认知角度看,“遮蔽”概念域存在核心成员和边缘成员,核心成员为表达此概念时人们感知度较高的词,即原型或主导词;边缘成员是比较差的样本,如“遏”“翳”“覆”“盖”“蒙”等,主要用作其他概念域,做遮蔽义的使用频率较低。(温格德尔等2009)例如:“覆盖”这一概念语义上与“遮蔽”概念域关系密切,覆盖某物也是遮蔽某物,动作对象也有交叉,尤其是“盖”的对象也可分为三类,《管子·形势解》:“日月昭察万物者也,天多云气,蔽盖者众,则日月不明。”《尉缭子·治本》:“非五谷无以充腹,非丝麻无以盖形。”《尚书·蔡仲之命》:“尔尚盖前人之愆。”汪维辉(2017)认为“盖”在先秦主要用作“遮掩;遮蔽”义等,汉魏六朝以后多做“覆盖”义。我们认为,“覆盖”义强调主体或工具性成分要寄附于对象,方向上一般从上而下;“遮蔽”侧重于主体使对象不外露,遮蔽视线、气味等,主体或工具性成分可接触也可不接触对象,无方向性。考察先秦用例,本文暂把“盖”视为“遮蔽”概念域的边缘成员。参王凤阳(2011)517-519“覆、盖、苫、茨、蒙”“遮、蔽、掩”条、王政白(1992)“覆”“盖”条、汪维辉(2017)“覆/盖”条。

[2]从语义上看,“掩”近似“覆”“盖”,但掩的对象多为耳、目、口、鼻、面等,学界一般释为“遮蔽”。

[3]本文译经引例均出自《大正新修大藏经》(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96年),前两个数字标明引文所在的册数、页码,字母表示栏数,下同。

[4]据《中国基本古籍库》,明早期及以前文献一般不用“挡”字,而明万历刻本《金瓶梅》:“拦挡2(次,下同)/抵挡1/挡2、拦攩1、阻当3/拦当1”,三字混用。表达该义时,一直到新中国实行规范汉字才确定以“挡”为正体,以“攩”为异体。笔者以另撰文讨论。

[5]“遮拦义”“遮蔽义”“掩饰义”共同构成了“遮”的义位系统。“遮蔽义在其义位系统中主导地位的确立”是指文献中其“遮蔽义”的使用频率或感知度高于其他义位。

[6]银川、万荣、许昌、扬州、贵阳等官话区,太原晋语区,杭州、上海、苏州等吴语区,南昌、黎川等赣语区均说“挡”。某些方言如扬州话等,“遮”已经成了较文的说法;可推测,将来“挡”也要完成对“遮”的替换。以上数据主要据李荣(2002)主编《现代汉语方言大词典》,有些是作者自己的考察。

[7]“这种始自词义系统内部偏向新生义位发展的力量,形似一个‘拉力;概念场中同义语词的相互推掣则形成一个‘推力”。(颜洽茂等2011)“词义系统与词汇系统”参蒋绍愚(2006)。

参考文献

1. 弗里德里希·温格德尔,汉斯—尤格·施密特.认知语言学导论(第二版).彭利贞,许国萍,赵薇译.上海: 复旦大学出版社,2009: 7-48.

2. 蒋绍愚.汉语词义和词汇系统的历史演变初探.北京大学学报,2006(4): 84-105.

3. 李荣主编.现代汉语方言大词典(6卷).南京: 江苏教育出版社,2002.

4. 汪维辉.东汉—隋常用词演变研究(修订本).北京: 商务印书馆,2017: 229-237.

5. 王凤阳.古辞辨(修订本).北京: 中华书局,2011.

6. 王力主编.王力古汉语字典.北京: 中华书局,2000: 1599.

7. 王政白.古漢语同义词辨析.合肥: 黄山书社,1992: 415-417.

8. 颜洽茂,王浩垒.“拦截”概念场主导词的历时替换.浙江大学学报,2011(5): 110-120.

9. 颜洽茂,王浩垒.汉语动词“遮”掩饰义的产生及其词义系统的演变.北京理工大学学报,2012(1): 130-133.

(贵州师范大学文学院·教育与文化研究中心/

民族和谐语言研究与应用中心 贵阳 550001)

(责任编辑 马 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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