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洁
提梁壶的创作有着悠久的历史,早在战国时期就生产有提梁的陶盉。1958年,河北邢台县东董村出土了一件战国时期的陶器精品“彩绘陶盉”。“盉”,为古代盛水或酒的器具,这一“彩绘陶盉”即为我国早期的提梁壶。
宜兴紫砂提梁壶的制作也出现较早,宜兴紫砂的始创期,著名制壶大家时大彬制作的“调砂提梁壶”,紫泥调砂,珠粒隐现;壶身较大,作扁球狀;短颈,直腹微鼓;圈底微凹,圆饼状盖;钮呈六棱形,中穿一孔;壶流折而曲,亦呈六棱形,稳重大方;提梁硕大呈圆环状。此壶气势雄健、线面明快、结构严谨、比例协调,其气势宏大产生于它的提梁空间,从虚与实的对比中产生了非凡的美感。
当代,在宜兴紫砂史上产生广泛影响的提梁壶当为中国工艺美术大师顾景舟制作的“提璧壶”,这一“提璧壶”为顾景舟与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的高庄教授共同设计创作的,高庄对顾景舟的壶艺十分钦佩,称顾景舟为“有文化的工艺人”。高庄曾设计了一套以提梁壶为主的提梁茶具,顾景舟对这套茶具很感兴趣,但感觉其造型不够完美,于是历时三个月反复推敲,不断完善,最后制成了一套九件的茶具,因提梁壶的壶盖似古代的玉璧,故称之为“提璧壶”。而后又经历了20年的时间,对之作了四次重大的修改,终于完成了“提璧茶具”的制作。
1994年5月4日,邮电部出版了《宜兴紫砂陶》特种邮票一套四枚,它们是:明代时大彬的“三足圆壶”,清代陈鸣远的“四足方壶”,清代邵大亨的“八卦束竹壶”,现代顾景舟的“提璧壶”。1979年“提璧壶”曾作为国礼被赠送给了日本首相。
沿着古今大师艺术创作的足迹,在传承宜兴紫砂优秀传统的基础上,我设计创作了提梁造型的“挚友提梁”(见图1)。顾景舟大师对提梁造型非常钟爱,他创作的提梁壶有“提璧壶”、“此乐壶”、“美提壶”、“提梁鼓壶”、“双龙戏珠提梁壶”、“鹧鸪提梁壶”、“玉璧盖提梁壶”等,对这些壶的提梁设计皆极尽心智,每件作品都气度不凡。在欣赏这些作品的过程中,我潜移默化地对提梁壶的设计和创作有了深刻的认识。“挚友提梁”的提梁气势开张,提梁的空间虚处大于壶体的实处,其壶型有一种“天高地阔”的气度。提梁的上部宽于下部,在线型上避免了生硬与呆板。壶体为竹筒形,与壶的装饰“梅”、“竹”关系密切,造型与装饰相呼应;嘴为二弯嘴,以梅的粗枝形态塑成,上面疤痕累累,显示了梅枝的自然形态,亦显示了梅的铮铮铁骨,不惧风霜雨雪的侵袭而傲世独立的精神;提梁塑成梅竹融合的形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盖为嵌盖,盖面上塑有竹枝及梅花,一面以基本对称的五段竹节塑成,另一面则塑成梅枝状,上有疤节错落分布。梅花用本色泥塑成,竹叶用墨绿泥塑成,四片竹叶有密有疏、分外醒目,形态极简、以少胜多、表情达意;以环状的竹节为钮,以显示竹的坚韧不拔精神,有梅的细枝从环的中间穿过,使梅、竹相互融合、紧密结合、互依互存。在与壶嘴相对应的壶体上塑竹,竹叶飘逸劲挺、姿态优雅。所有的塑饰皆为精心设计、精心制作,画面简洁疏朗、平淡天真,与梅、竹的品格相合。
“挚友”,真诚的朋友的意思,也可以解释为品格相合的人或事物。梅与竹与人在品格上都有相通之处。“挚友提梁”的装饰为梅与竹,这是中国古代文人十分喜爱的题材。自元代起,已有文人画家作《梅竹双清图》。元代的画家吴镇题竹:“有竹之地人不俗,而况轩窗对竹开。”元代的另一位画家王冕题梅:“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清气”、“不俗”,这就是古代文人对梅、竹的写照,他们也视梅、竹为“挚友”。
从顾景舟大师与当代文人的交往中也可知当代文人对梅、竹品格的推崇。1948年,顾景舟精心制作了五把“石瓢壶”,壶上有上海著名画家吴湖帆、唐云、江寒汀题诗作画。这五把“石瓢壶”,四把壶上画的是竹,另一把壶上画的是梅。画竹的四把壶中,其中一把为顾景舟自存,吴湖帆在壶上的题诗是:“但为清风动,乃知子猷心。”景舟先生、吴倩(吴湖帆字倩)并题。诗句中的“子猷”是东晋著名书法家王羲之之子——王徽之的字。他一生爱竹,尝暂寄人空宅,便今种竹,称“何可一日无此君”。吴湖帆把顾景舟比作子猷,具有竹的高洁品质。另一把画梅的壶上题诗为:“细嚼梅花雪乳香,倩自题。”“雪乳”为早春茶芽上的细细茸毛,《红楼梦》中有妙玉取飘落在梅花上的雪,盛于罐中用以泡茶的记载,茶香中含有梅的香气,更让人神清气爽。
顾景舟大师以壶会友留下了一段佳话,我创作“挚友提梁”也是希望以壶会友,共同为紫砂文化的发展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