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兴林
(黄山学院经济管理学院,安徽 黄山245021)
近年来,传统的观光旅游已经满足不了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游客更加青睐文化底蕴深厚的沉浸式旅游体验,文旅融合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旅游消费市场。文旅融合不断更新的过程中,非物质文化遗产(以下简称“非遗”)作为一种极其重要的稀缺资源,受到旅游产业越来越多的关注,非遗资源的地方性和独有性正是旅游目的地的核心竞争力[1],因此,“非遗+旅游”日渐成为一种全新的旅游模式,并诞生了如“非遗+研学”“非遗+文创”“非遗+节庆”“非遗+演艺”等诸多新形式,还有正在显现效力的“非遗+扶贫”“非遗+特色小镇”等衍生形式[2]。将丰富多彩、底蕴深厚的地方性非遗资源巧妙地镌刻入旅游体验中,既迎合了游客的高层次精神需求,又为宣传地方特色贡献力量,进而有效地促进了地方旅游产业和旅游经济的发展。
在古徽州境域内,不仅有绝佳的自然生态旅游资源和大量物态文化遗产,而且还有丰富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如徽州民间艺术、徽州传统技艺、徽州民俗风情等,自然生态、物质遗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构成了徽州文化生态的整体空间[3]。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先后批准的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中,均有为数不少的徽州非物质文化遗产,如歙砚制作技艺(传统技艺)、徽州三雕(传统美术)、徽州民歌(传统音乐)、祁门傩舞(传统舞蹈)等。当前,随着文化精准扶贫和乡村振兴战略的有效推进,丰富的徽州非遗资源与黄山市传统旅游产业的互动关系日益紧密,徽州非遗的保护传承与文旅融合发展的效益日益凸显,“徽州非遗+旅游”产业模式成为研究焦点,学者们围绕“徽州非遗+旅游”产业模式进行了大量的研究探索。朱国兴等在目前研学旅行的大背景下,围绕研学旅行对徽州文化研学旅行产品的相关问题进行分析,构筑徽州文化研学旅行产品,满足研学旅行的需要[4]。张孝义等以徽州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旅游者为研究对象,通过问卷调查分析,发现不同年龄、文化、收入、地区等人群的非物质文化消费的动机各不相同,拉力因素中影响较大的是环境和民风文化;推力因素则以放松修养和缓解压力为主[5]。邱燕等应用RMP理论,从资源、市场、产品三个方面分析黄山市非物质文化遗产旅游发展的现状[6]。杜金玲对徽州非物质文化遗产元素应用于旅游文创产品设计展开研究,完成相关“旅游文创产品”的设计开发,打造充满文化内涵的非遗旅游文创产品[7]。
综观当前文旅融合背景下的徽州非遗传承保护的相关研究,大多集中于个案研究,涉及研学游、旅游者心理、发展规划、文创设计等多个领域,研究内容尚未形成理论体系,缺少可验证的理论框架和宏观层面的实证研究。“徽州非遗+旅游”产业模式涉及到哪几类利益主体?相关利益主体存在哪些利益冲突?这些冲突是否能够达成均衡?这一系列问题仍然是悬而未解和有待研究的课题。基于此,非常有必要基于经济学视角来分析“徽州非遗+旅游”产业模式,在其发展过程中,相关利益主体的目标和利益的差异,必然会出现不同程度的经济博弈,本文将演化博弈论引入“徽州非遗+旅游”产业模式中,试图剖析其发展过程中利益主体相互制约、影响的过程,以期为文旅融合发展提供理论参考和决策依据。
“徽州非遗+旅游”产业模式的诞生过程必然会衍生出一张利益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网络,各类利益主体在这个网络中凭借自身的话语权积极争取利益最大化,甚至对其价值进行重构,围绕“徽州非遗+旅游”产业模式的经济、政治、文化等多重利益,各类利益主体凭借既有知识、经验和学习能力展开博弈。在这场博弈过程中,核心利益主体主要包括政府职能部门、商业资本、非遗传承人和普通群众。
政府职能部门基于地方经济发展和政治业绩的需求,会适时制定一系列政策引导徽州非遗资源的传承与保护以及“徽州非遗+旅游”产业模式的发展;商业资本基于对利润的追逐,看重了徽州非遗资源的旅游价值,以徽州非遗为开发对象的旅游化、资本化运作,本质上也是对徽州非遗资源进行“开发式保护”;非遗传承人是徽州非遗传承的核心载体,是活态传承的具体体现,是“徽州非遗+旅游”产业模式的直接参与者;徽州非遗诞生地的普通群众对“徽州非遗+旅游”产业模式并无明确的主体意识,也没有成熟的操作经验,但是出于实用主义和消费经济,“徽州非遗+旅游”产业模式的发展一定会给普通群众带来经济利益。此外,地方文化精英和传播媒体也是“徽州非遗+旅游”产业模式的利益相关者[8]。
“徽州非遗+旅游”产业模式的核心是对徽州非遗的有效传承与保护,这种“开发式保护”又必然伴随着商业资本的投入,有效的商业资本投入是其发展的基石和保障,商业资本背后的企业或个人是其核心利益主体,因此本文将重点研究商业资本群体(为了方便表述,下文统一用“商业资本”代替商业资本背后的企业或个人)在“徽州非遗+旅游”产业模式发展过程中的策略选择问题。
徽州非遗的旅游化、资本化运作,既有利于徽州旅游业的发展,也有利于徽州非遗的保护、传承与传播。然而,商业资本背后的企业或个人,之所以愿意将资金投入到徽州非遗领域,其根本目的还是在于对商业利润的追逐。丰富的徽州非遗资源不可能仅由一家商业资本就能成功的“开发式保护”,需要多家商业资本联合运作,对徽州非遗资源开展有效的前期市场需求调研、中期非遗旅游产业设计、后期市场推广等一系列工作。商业资本在选择徽州非遗资源进行旅游化开发时,一定会进行成本和收益的核算,在这个过程中,不同商业资本无法完全知晓其竞争对手的所有信息,即商业资本是有限理性博弈方(Boundedly Rational Player),有限理性意味着商业资本在徽州非遗旅游化开发过程中不会通过一次博弈就能够找到最优策略,必须是通过不断的学习和调整才有可能达成稳健的均衡。基于上述分析,在“徽州非遗+旅游”产业模式中,商业资本群体符合演化博弈模型,为了便于后文研究,有必要作出以下几个假设。
假设1:所有参与徽州非遗旅游化的商业资本群体均是有限理性的。
假设2:基于商业资本对商业利润追逐的同质性,本文演化博弈模型中假定博弈方为商业资本A和商业资本B,他们的策略空间分别是“参与”“不参与”。“参与”是指商业资本充分意识到徽州非遗旅游化开发存在一定的风险,选择和其他商业资本联合开发,不仅能够减少运作成本,而且还能优势互补,实现市场规模效应,提升徽州非遗旅游化、资本化开发的深度和广度,从而获得更多的商业利润。“不参与”是指商业资本认为徽州非遗旅游化开发模式尚未成熟,商业资本间也没有形成可供参考的合作流程及其规章制度,联合开发难度大,合作成本高,收益显现时间长,导致其对收益持悲观态度,因此,他们会选择观望和“搭便车”。
假设3:商业资本群体内选择“参与”策略的比例为x(0≤x≤1),选择“不参与”策略的比例为1-x。
假设4:不存在任何一个第三方行为人或组织干预商业资本群体内成员对策略的选择。
基于上述假设,可以构建“徽州非遗+旅游”产业模式中商业资本群体的博弈收益矩阵,如图1所示。
图1 商业资本群体收益矩阵
在图1所示的收益矩阵中,p表示商业资本选择“不参与”时的基本收益。近年来,地方政府充分意识到保护徽州非遗资源的重要性,加强徽州非遗区域性整体保护,徽州非遗的活态保护和传承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游客参加文化体验游、文化休闲游等多种形式的旅游活动,这种旅游活动会给商业资本背后的旅游企业和个人带来较为丰厚的潜在利润,因此p≥0。当博弈双方都选择“参与”策略,即意味着商业资本愿意投入可接受的成本来运作徽州非遗资源,假设双方投入的成本相等,用参数c(c>0)表示,双方合作开发徽州非遗资源,将会使“徽州非遗+旅游”产业产生超额收益△p(△p>0),基于博弈双方投入成本相同的前提,双方将平分超额收益。当一方商业资本选择“参与”,另一方选择“不参与”时,对于选择“参与”的那一方来说,其仍然需要投入成本c,同样会因为开发徽州非遗资源而获得超额收益△p',一方力量显然小于双方合作的力量,所以0<△p'<△p。某一方商业资本选择“参与”策略,积极投入成本开发徽州非遗资源,营造良好的旅游环境,进而给地区整体旅游产业带来旅游经济效应,此时选择“不参与”策略的商业资本明显享受到了“搭便车”的结果,因此本文引入分配系数δ(0≤δ≤1),即选择“参与”策略的商业资本能够获取超额收益△p'的比例。
显然,只有当商业资本选择“参与”策略时的超额收益大于其投入的成本时,商业资本才会选择“参与”策略,因此有下列不等式成立。
(1)
δ△p'-c>0
(2)
本文采用复制动态方程方法解析“徽州非遗+旅游”产业模式中商业资本的演化博弈。
(3)
u2=x[p+(1-δ]△p'〗+(1-x)p
(4)
(5)
设时间为t,商业资本选择“参与”策略的复制动态方程为f(x)。
(6)
(7)
(8)
微分方程的“稳定性定理”要求稳定状态处f(x)的导数必须小于零[9]。将x1,x2,x3分别代入f(x)对x的一阶导数中。
f'(x1)=δ△p'-c>0
(9)
f'(x2)=(1-δ)△p'-□(1/2) △p+c>0
(10)
(11)
由式(9)、式(10)和式(11)可知,x3是该演化博弈的演化稳定策略(ESS)。为了进一步分析,本文绘制出上述复制动态微分方程的相位图,如图2所示。依据复制动态方程及其相位图,进一步确认该演化博弈只有x3是演化稳定策略。
图2 复制动态方程相位图
上述“徽州非遗+旅游”产业模式中商业资本的演化博弈模型演化稳定策略的现实意义是,在商业资本投入资金开发徽州非遗资源的过程中,采取“参与”策略的博弈方的比例最终稳定在x3值的水平。即在本文所抽象构建的演化博弈模型中相关利益参数是稳定的前提下,商业资本群体中一旦有少数商业资本选择“参与”策略,开始开发徽州非遗资源,那么急于逐利的本质,会有越来越多的商业资本加入徽州非遗资源的开发过程,直到选择“参与”策略的商业资本占所有商业资本的比重为x3为止;如果商业资本群体中选择“参与”策略的比例超过x3,甚至是所有商业资本均选择“参与”策略时,此时,就会有少量选择“不参与”的商业资本开始出现,因为此时选择“不参与”的商业资本会出现“搭便车”的机会,选择“不参与”策略的商业基本慢慢变多,最终依然会回到x3的均衡比例。
通过上文分析,不难发现商业资本在“徽州非遗+旅游”产业模式的演化博弈中,最终均衡状态与c,△p,△p',δ这四个参数有关。在不考虑各个参数联动前提下,参数c越小,x3越大;δ越大,x3越大;△p越大,x3越大;△p'与x3关系不确定,下一步再讨论。
关于参数c,c表示商业资本愿意投入可接受的成本。较小的成本将会使商业资本群体中更多的商业资本个体积极参与到徽州非遗资源的开发过程中,这就要求地方政府及其相关职能部门在不违反制度的前提下,应该进一步降低徽州非遗旅游化开发的准入门槛和市场交易成本,通过制度的创新以及市场化运作,积极吸纳民间商业资本融入徽州非遗开发和保护。此外,不难发现,只要有c的存在,必然会导致部分商业资本个体选择“不参与”策略,这说明全部商业资本均参与徽州非遗资源的开发和保护这一理想状态是很难实现的。
关于参数δ,δ表示选择“参与”策略的商业资本能够获取超额收益△p'的比例。在△p'既定的前提下,一定存在选择“不参与”策略的商业资本个体,此时如果有机制保证δ取较大值,那么会激励越来越多的商业资本个体选择“参与”策略,事实上这也正是经济人本质的体现。δ值的大小受到市场环境多重因素的影响,但是当地方政府及其相关职能部门明显发现某个时刻δ偏小时,可以适时制定一些政策来抑制“搭便车”现象继续扩大化。
关于参数△p,△p表示商业资本群体全部参与徽州非遗资源旅游化开发时所产生的超额收益。显然,这个超额收益越大,越会吸引和激发更多的商业资本个体选择“参与”,这正是商业资本追逐商业利润的表现。因此,地方政府在鼓励和倡导文旅融合时,不能一味地追求对非遗资源保护、传承的社会历史文化价值,也要正视商业资本对利润的合法追求。
关于参数△p',△p'的现实意义是,在商业资本群体中,部分商业资本个体选择“参与”策略,部分商业资本个体选择“不参与”策略时,开发徽州非遗资源时所能获得的整体超额收益,但是此时选择“参与”策略的商业资本只能获得δ△p'大小的收益。上述演化稳定策略分析时,本文是假定构建演化博弈模型的参数组合满足不等式(7)和(8),接下来我们将重点讨论一下如果式(7)和式(8)不能同时成立时,演化稳定策略又将会发生何种变化。
如果1/2 △p-△p'>0成立,那么x3<0,上述复制动态方程三个不动点中只有x1和x2符合要求,且f△' (x1)>0,f'(x2)<0,此时复制动态方程的相位图如图3所示。
图3 复制动态方程相位图
从图3所示的相位图可以看出,此时的演化稳定策略是x2。此种情况的现实意义是,在“徽州非遗+旅游”产业模式中,所有商业资本均选择“参与”策略,即使有少数商业资本初始时选择“不参与”策略,在后续不断学习和演化的过程中,他们也会改变自己的策略,选择“参与”,因为某个商业资本一旦选择联合其他商业资本开发徽州非遗资源时,他将获得最大化的超额收益。
文旅融合大背景下,“徽州非遗+旅游”产业模式的兴起与发展,既有利于古徽州地区旅游经济的崛起,又有利于徽州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传承和传播。在将徽州非遗资源旅游化、资本化的过程中,商业资本作为初始时的发起方和最终受益方,是整个产业模式的核心利益主体之一,商业资本群体中存在着商业竞争和利益冲突,但又有着利益趋同。本文基于演化博弈理论,基于商业资本在“徽州非遗+旅游”产业模式发展过程中的实际角色,抽象并构建了商业资本的演化博弈模型,并通过复制动态方程及其相位图分析了商业资本的策略选择演化路径,分析所得出的结论将有助于“徽州非遗+旅游”产业模式更加稳健的发展。
本文虽然得出了一些具有参考意义的结论,但是也存在一定的不足,后续将围绕所构建的演化博弈模型,重点研究模型中参数的量化问题,定性和定量结合在一起研究,将会更加有效地指导“徽州非遗+旅游”产业模式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