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善风”的“里子”

2020-05-21 10:45张树民
杂文月刊 2020年4期
关键词:刘表里子真话

张树民

自然界里有两种鸟很耐人寻味。论长相,颇有几分相似,据说还是同宗弟兄,它俩最大的差异在于嘴。一种称喜鹊,嘴尖,特长是唱“喜”,无论何时何地,总是“喜歌”婉转嘹亮;一种叫乌鸦,嘴大而直,总傻傻地唱“忧”,加之调门低迷,被冠以“乌鸦嘴”。因两种鸟的性情迥然,导致了处境的天壤之别。

“喜鹊门前叫,喜事上眉梢”。于是,喜鹊颇受世人钟爱。高雅的画家,创作了许多以梅花、喜鹊为主角的大作,喻“喜上眉梢”之意,过去还印成年画,甚为喜庆吉祥。一年一度的“七夕”,鹊桥也是喜鹊的“喜庆工程”。“听到乌鸦叫,必有晦气到”。于是,乌鸦就极惨,所到之處,先是“嘘声”顿起,倘若还不解风情,接着便有石子之类飞来,房前屋后树上的鸟巢也会被捣毁,乌鸦就是如此不受待见。

无论喜或忧,喜鹊总报喜,因此,生活得极滋润;乌鸦不善其道,活得便有几分沮丧。聪明人于此似有所悟,由是,“言善风”渐积成习。

“言善风”源远流长,自古至今未曾间断。名气最大的非后汉“好好先生”司马徽莫属。《世说新语·司马徽外传》载:后汉司马徽,不谈人之短,与人语,美恶皆言好。有熟人问他身体安否?答:好。一次,朋友前来拜访,悲伤地说自己的儿子死了。不料,司马徽居然说:大好。他的妻子责备他说:人以君有德,故此相告,何闻子死,反以言好?司马徽对老婆说:你说的话也大好。弄得人哭笑不得。司马徽本为有识之士,学富五车,难道真的曲直不分,好言好,歹也言好么?非也,只因“怕”,装糊涂而已。还别说,司马徽的“糊涂”令刘表深信不疑,认为司马徽徒有虚名,同凡夫俗子没啥二致,于是,生活甚为安宁。

司马徽为避战祸而客居荆州,深知刘表量小气狭,听不得批评和不同意见,你好心说了真话,报了忧,按刘表“必害善人”的性格,或许引火烧身。为求自保,“乃括囊不谈议时人”。当时社会斗争形势十分复杂,司马徽为了活得滋润些,趋利避害,不惹是生非,似乎情有可原。但倘若批评司马徽为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将“实事求是”的原则抛于脑后,也不冤枉。

然而,扒开“言善风”的外在表象,也就是多报喜少报忧,甚或不报忧,顺情说好话。倘若将此“言善风”的“里子”亮出来,使其晒晒阳光、通通风,让世人见识一下其中的酸腐气,愚以为,或许才真是“大好”呢。

喜鹊唱“喜”,便人鸟同乐,皆大欢喜;乌鸦报“忧”,便人鸟难安,鸟被驱逐。仿佛“言喜”则万事如意,“言忧”则万劫不复。其实,唱“喜”未必真有喜,报“忧”也未必全是忧。只有善于发现问题,才可以妥善解决问题,然而,一些人“怕”的东西太多,对问题总想捂着盖着,似乎只要没人“言忧”,“忧”便不复存在。司马徽因“怕”作“好好”状,病根却在“刘表性暗”身上。因为刘表鼠腹鸡肠,假使人家说了真话,提出了批评意见,指出可忧之处,刘表公便耿耿于怀,轻者给人家穿小鞋、紧鞋带,该提拔不提拔,该重用不重用;重者也许被驱逐,也许性命不保。面对此情此景,惹不起总躲得起,装装糊涂“好好好”,怎能全怪司马水镜先生呢?

最近读了一篇文章,话题是现今为何“难讲真话”。据说调研对象“常常出现欲言又止、闪烁其辞、转弯抹角的情况,不愿谈、不愿多谈、不愿真谈,盯着上级脸色谈,一味评功摆好,回避问题,很难摸清基层真实情况”。这恐怕是见怪不怪的事情,想呀,似刘表公者端坐对面,人家只想让上面了解“政绩的面子“,不想让人看清难得见人的“里子”,谁若不小心扒开了“面子”露了“里子”,你的命运在人家手里掐着,你的小前途不想要了?你的铁饭碗不想端了?如此说来,似“好好先生”者不断涌现,并不足为奇,这是“麻秆打狼两头怕”的必然结果。

再说了,眼见得“喜鹊”们总是受到褒奖,总是得到好处,总是获得擢升,即便迂执的乌鸦,恐怕也会活动心眼儿,何况人乎?“好好先生”怕字当头固然不足取,然而,根治“刘表性暗”才是根本。扒开“言善风”的面子,露出其“里子”,一股腐气喷出。仔细观察“里子”:那上面写满了歪七八扭的“政绩”,一颗心被“私”紧紧缠着,而“官僚主义”“形式主义”“弄虚作假”忽隐忽现。倘不充入强大“真气正气”洗心革面,“腐期”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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