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北
在辽东半岛的最南端,有一个古老又现代化的班组——大连盐化集团有限公司五运公司五岛制盐厂九班(以下简称九班)。之所以如此称呼,是因为他们向海取盐的工作方式,已延续数千年之久,而今,在先进机械的加持下,通过双手创造出的盐业生产,又是满满的科技范儿。
漫长的锤炼
在我国,盐的主要来源有4个,即井盐、湖盐、岩盐和海盐。其中,井盐、湖盐和岩盐,虽不易开采,但生产程序简单得多,海盐则恰恰相反。别看海盐是海水中含量最多的一种物质,但想把它提炼出来,需要有纳潮、制卤、结晶、收盐这一漫长的生产过程。
海盐以海水为原料,人们借助海水潮起潮落形成的落差,把海水送入盐田,这个过程叫纳潮。纳潮采集而来的海水被分流到制卤区,在面积广阔的蒸发池内制卤。制卤池子星罗棋布,围成一块块盐田,依靠着海水的逐渐浓缩,使卤水浓度逐渐提高,达到饱和后,盐卤进入盐场结晶池,利用阳光将水分继续蒸发结晶,最终,结晶池底部形成厚厚一层盐粒。
“每一环节都少不了九班的身影。”九班班长孙长伟介绍,班组现有18名职工,平均年龄40岁左右,负责6平方公里面积内的制盐全过程。
被时间和面积拉长的盐工,自古以来,都是一份难熬的活计,“所以组员多是盐二代、盐三代,或许也只有在子承父业代代相传中、父辈辛勤劳作的影响下,这份辛苦才会显得不那么辛苦。”
“这是波美度表,盐工必备家什,因为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量水中盐的浓度。”九班盐工李成龙,在卤水池边俯下身子取出水样,读出波美度表显示的数字。“25.5度,基本达到饱和水了,可以进行下一步,进入结晶池了。”
李成龙是盐二代,他管辖之内有6个蒸发池、3个卤水池,每天要来回走,反复测量。因皮肤长期暴露在阳光之下,再加上盐的反射,李成龙面色暗红,鱼尾纹很深,30岁出头却显得比同龄人更老成一些。
“我们负责的是制盐的源头,必须把简单的事情重复做,365天如一日,一点儿错误都不能犯,这样才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制出更好更多的卤水,保证后续产盐的完成。”李成龙边说边将结晶好的盐进行扒收,集中归坨,逐一分类。
“我就是从这儿退休的。”今年76岁的孙述章是盐场退休盐工,1966年参加工作的他,晒了一辈子海盐。
如今,他把家安在九班作业区不远处,闲暇时,就到这里找回忆:“过去跟现在可不能比。我刚参加工作那会儿,正赶上春天修滩,整理结晶池,每天工作9到10个小时就感觉挺累,没想到后来去晒盐,早上5点起床先推盐再吃饭,吃早饭时间不超过半小时,接着一直推盐到11点吃中午饭,12点接着干,晚上5点吃过饭还要再推一次……当时的盐工连互相逗趣的时间都没有,每天只有两件事,除了吃饭就是推盐。”
工作条件也很简陋,因为盐场提取海盐,用的是平晒工艺,没有塑料苫盖。晴天扒盐,雨天保卤,如果雨水落入了卤池,盐就会被稀释掉,損失惨重。“过去只要天一阴,所有在池里的盐都得立马捞出来,若是赶上雨天,就需要连夜抢扒海盐,24小时不休息是家常便饭。盐工推盐至半夜,困了,扶着独轮车眯一会儿,睡着了手就松了,独轮车一歪,立马又醒了,睁开眼睛就得接着干。即便如此,也没有一个往家跑的。”
“现在有了塑晒工艺,再配合准确的天气预报,遇到下雨天,一按电钮,塑料布会自动盖在盐上面,不需要人工喽。”孙述章有些失落,更多的却是羡慕。
若隐若现的点
从20世纪60年代用单轮车推盐,人拉肩扛,到20世纪70年代的单轮车变四轮车,人工收盐改为收盐机,再到20世纪90年代的管道输送,生产工艺由平晒改为塑晒,“随着科技的进步,现代化生产设备的引进,大连盐化集团也由当初的6300人缩减到今天的1650人,产能却在节节升高。比如我们班组,6平方公里、年产量3.8万吨的海盐生产任务,18个人就可以完成。”孙长伟说。
“1983年我入厂时,只扒盐一项就要25个人才能操作,现在只要三两个人,过去的工作强度一般人承受不了,累得连饭都不爱吃。虽然现在对工人的体力要求降低了,但我们也不断面临新的挑战,比如单人作业面积的不断扩大、操作流程的技术提高、制盐效率的稳步提升等。”
远远望去,盐山仿佛一座座高耸的白色雪山,随着盐工驾驶收盐机的抽动、过滤和分离,盐通过管道,从池子里被抽出来,为雪山添砖加瓦,累积出新的高度。盐工,则被高耸的盐山与巨大的盐池“掩盖”,成为若隐若现的点。正是这一代又一代的九班,正是这些不停闪动的“点”,组成了我国历史最悠久、规模最大、现代化程度最高的国有盐化企业——大连盐化集团有限公司,走过170年的悠悠岁月,不断转型升级,依然生机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