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不讀诗书,
中午不背历史,
晚上不弹琴。
学龄儿童做提线木偶,
明天美术课的木偶剧:
有人提线,
有人旁白。
天真的手势,稚嫩的童音,
罩住木偶不变的表情,
和诙谐的四肢,
“敬个礼,握握手,
你是我的好朋友。”
木偶不能玩陀螺,
儿童不能写爱情小说。
我锁着精美的书、碟,
等他长大。
如同父母藏着他们的背离,
等孩子长大。
无需提线,
他们自己唱,自己走,
走过变声期,和感情森林,
碰到的狼外婆,
经多次美容成亮丽的女子,
和蛊媚的狐狸。
母亲身上掉下的肉,被她们
以爱的名义,叼走了……
木偶成为真人,
成为成年人的聊斋。
咿呀,木偶!爱人,贱人!
用针扎一扎,疼不疼?
我非但拥有一个作家的一支笔,
还拥有一位母亲的十万根胸针!
[夜鱼赏读] 阿毛的这首《提线木偶》有童话般的天真与忧伤。
忧伤来源于诗人作为母亲的身份,有母亲特有的撕扯般的痛:“母亲身上掉下的肉,被她们/以爱的名义,叼走了……”
又有作为诗人不失审视批判的理性与力量:“我非但拥有一个作家的一支笔,/还拥有一位母亲的十万根胸针!”
诗歌节奏的明朗轻快和蕴意的深重形成的矛盾本身即是一种张力,让我想起美国诗人塞克斯顿的诗,都富有女性特有的情绪化,也都在艺术自觉的控制下迸发出不羁,使得诗歌别有一番神经质般被烘烤的生命热度。“提线木偶”做为意象不算独创,但在这里运用得很贴切。顺着这一中心意象组织的细节,丰富而又妙趣,每一利落的短句背后,都有万千滋味。就像一只火炉,一个句子是一根劈柴,虽然这些劈柴并不是那么规整,有些还是无厘头的怪形状,但这也让诗歌有了烂漫的童话气质。诗人在情绪化的语流中,无暇他顾,郁结和绝望不允许她去精修细砍,诗人随性地往炉子里扔着,就算没有直接控诉那压抑着孩子天性的憋闷黑屋子,然而那么准确地投掷本身,就足以烧穿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