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芝的野草（三）

广东/黄润铖

南伊的野草，上一篇没来得及提到的，都有些不同寻常。

譬如，开出粉红色花朵的多育星宿菜Lysimachia prolifera（图1），在狭义的珍珠菜当中，它的颜色和个头都出众，不是细碎的小白花，而是虽然也很小巧但谈不上细微的体型，搭配珍珠菜当中少见的粉红花色。

图1 多育星宿菜

银莲花也见了一种新的，三出银莲花Anemone griffithii（图2），只论外貌平平无奇。值得一提的是它在国内仅见于藏南和四川，算是让我赶上了趟。

图2 三出银莲花

短柱侧金盏花Adonis davidii 的属名是阿多尼斯（图3），这是爱与美的女神阿芙洛狄忒都为之倾心的神祇，花瓣未开之时呈现有些妖艳的蓝紫，这极美的花儿，果真不负春季植物之神的姓名。

图3 短柱侧金盏花

我们进山途中下了一点点间歇的雨，零星的雨水多少有些影响花的姿态。即使如此，下雨前的记录也能够让人想象，阿多尼斯之花在完全盛放时，会有怎样的绝美。

在布满苔藓的林下，我意外遇见了五福花Adoxa moschatellina（图4），这是我极早就有所耳闻的生灵。在中学时代懵懂地阅读文献，当时五福花科还是一个极小的科，长期以来甚至认为仅有五福花这一个物种，直到四福花和华福花的发现才增添了新的成员。五福花本身并不太罕见，从欧洲到亚洲都有分布，只是我一直无缘走到足够靠西的山野，居然在并无准备时一眼就认出了它。

图4 五福花

五福花也是不多见的绿色花瓣的花朵，体型极小，花色极素。身边长满的苔藓也映衬出它显得娇小的身板。

当然，现在的五福花科已经掺入以前归属忍冬科的接骨木属和荚迷属，成为不算太小的科，这两个极为常见的属，也让对这个科的植物的收集失掉了神秘感。

另一类心心念念想要收集，在这林芝的山野里遇见得让我喜出望外的，是兔儿风。

菊科的野草总显得漫不经心又毫无区分度，但兔儿风绝对算是个例外，各种兔儿风的头状花序并没有太多的小花，多则三五少则一二，跟常人印象里的“菊花”大相径庭。白色的花瓣有时会螺旋开展，成为小小的风车。

无翅兔儿风Ainsliaea aptera 的头状花序总是有花三朵（图5），一朵不多，一朵不少。

图5 无翅兔儿风

橙色或是橙红的聚药雄蕊，映衬得身后那白色稍带紫色的花瓣有些飘飘欲仙。橙红的花药，多半是还未释放花粉才有这样的颜色。真的，你能看到它们的花丝，在聚合的花药之下分散开来的样子。

而这三朵花的头状花序，在细长的总花梗上排列成总状，则构成了各种兔儿风的花朵最常见的整体排布。

林芝的森林气候极为干净，于是这株无翅兔儿风上也有不知什么时候落下的一支纤细松萝，相映成趣（图6）。

图6 松萝悬挂在无翅兔儿风的花序上

来林芝之前在读梭罗的《野果》。读到七筋姑，名字留下印象。不想在这里竟然真的遇见了七筋姑Clintonia udensis（图7）！我在那一天写道，“七筋姑、野草莓、黄精、小檗——虽然不一定是梭罗笔下对应的物种（都同属，但应该都不同种），我却仿佛在一天之中亲临梭罗那充满记录的生活”。

这里拍到的七筋姑稍稍带一点蓝紫色，花朵并非纯白。

七筋姑其实并不是罕见之物，在国内分布从东北一直到西南，似乎恰好在黑河——腾冲这条地理分界线的西北一侧存在。

图7 七筋姑

相比之下，名字有些奇怪，在爱好者圈中却声名远播，不论面容还是个头都引人注意的桃儿七Sinopodophyllum hexandrum（图8），虽然也是很好的收获，给我产生的情绪，却不及上面这些生灵了。

图8 桃儿七

花儿被雨水浇得有些不齐整，也因为阳光被云雾遮挡，并没有展开呈现最好的状态，却有一点绿肥红瘦的意味。

与桃儿七同样属于小檗科的还有西藏八角莲Dysosma tsayuensis（图9），寻获于更低海拔的近乎湿地的路边。此时已经是午后，我们即将离开这充满奇迹的山林。

图9 西藏八角莲

花朵倒垂，花蕊颜色鲜艳，花瓣素净。叶子也与桃儿七类似，硕大而呈盾状，符合名字中的“莲”字。

从南伊回来，路边碰到了西藏牻牛儿苗Erodium tibetanum（图10）。

图10 西藏牻牛儿苗

路边难免有些灰蒙蒙的质感，甚至颜色也不如更加常见的芹叶牻牛儿苗。没有归在上一篇里面，是确实有那么点云泥之别。

两三日的工作还算顺利，离开的前一天有时间再到市区附近的山里转转。收获自然比不上之前，但也有一些值得记下的野草。

防己叶菝葜Smilax menispermoidea（图11） 攀援在林间，显得有些杂乱，黑褐色的细小花朵倒是颇具特色。

图11 防己叶菝葜

轮叶黄精Polygonatum verticillatum（图12） 的花都挤在轮生叶的叶腋附近，花梗纤细柔软下垂，花朵有些可爱。

图12 轮叶黄精

遇见山野豌豆Vicia amoena（图13），注意断句，是山/野豌豆，不是山野/豌豆，比起我见过的小巢菜、四籽野豌豆之类，这花朵艳丽而大只，倒是接近救荒野豌豆的感觉了。

图13 山野豌豆

花色蓝紫，非常漂亮。旗瓣的纹路亦美。

路上遇见不知名的龙胆Gentiana sp.（图14）。

图14 龙胆属某种

返程路上看见了宽叶荨麻Urtica laetevirens（图15），随手一拍。张牙舞爪的刺很厉害，没敢碰。

图15 宽叶荨麻

在林芝遇见的最后一种值得一提的野草，是尼泊尔鸢尾Iris decora（图16），一如所有的鸢尾那样美艳。

图16 尼泊尔鸢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