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士富
我是靠土里刨食的,遵循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律。一年365天下来,掰着手指一算,一年的收成所剩无几。
我有三个孩子,他们的学习成绩都很好,一个个像雨后春笋,噌噌地往上蹿,培养他们,我有些力不从心。
我有一堂兄叫孟友,他是大老板,过年了,一辆崭新的大奔停在家门口,每次路过他家门前,我都使劲地看上几眼。
一次,我正从他家门前过,正好孟友从门里出来,他热情地递烟给我,说:“老二,出去做点事了吗?”
“唉,”我叹了口气,说,“在家都蹲蒙了,哪知道外面的世界什么样子,就啃这几亩地。只是孩子渐渐大了,经济上有些吃力。”
“是的,光靠种这几亩地肯定是不行的。这样吧,我太原有工程,你看看能不能找一批人去干。”
我一听乐了,连忙说:“行啊!”我边答应边想,我老表的老表季明是工头,我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好,”孟友说,“就这么定了,你把人找好就带过去。”
我没多大的野心,是小富即安的那种人。于是,我去了趟老表家,老表把他的老表季明找到家,说明我的来意。我怕季明心里有负担,我申明了我的观点——我说我既不参股也不提成,只是老表赚到了钱,随便给点花花就行。我的申明和他一拍即合。最终约定出了正月十五就动身。
我从老表家回来的路上,一直处于兴奋的状态。很快,过完十五了,季明开着小车来接我一道去太原。当晚,我们就到了,孟友很热情,早早地在酒店等着我们了。
对于工程的事我一窍不通,他们谈得很投机。从孟友和季明的脸上,读出他们很愉快。饭毕,我们就告别了太原。
回家后,我一直兴奋不已,老婆都感到奇怪,问我是不是打了鸡血。
人逢喜事精神爽嘛。我故意瞒着老婆,想到时候给她一个惊喜。
然而,几个月过去了,我既没有孟友的消息,也没有季明的消息。
有一天,我在田头碰上了我的一位同学,老同学说:“最近生活过得怎么样啊?”
我仍然处于兴奋状态,自信地说:“快了,生活马上就有改变!”
老同学一脸的茫然。
我还是忍不住,把太原接工程的事说了。
老同学听后,稍微沉默了一下问:“你投资了?”
我说:“没有。”
“那就好。”老同学说,“这样吧,我打个比方,孟友好比一只巴掌,季明就是另一只巴掌,你呢,就是一只蚊子。”
我一头雾水。
同学看我不得其解,继续说:“他们俩一见面,你在中间,血就被挤干了。”
我有点将信将疑。
一天, 我去洗澡,在更衣间陡然看到了久违的季明,还没等我开口,季明就爆粗口:“你堂兄是孬种!”
我一聽,有点蒙了,说:“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呢?”
“他骗了我。”
“怎么骗你了?”
“我带人去太原干了几个月,工程款一分未给。”
“你去了太原?”我瞪大眼睛问,“怎么不告诉我啊?”
“你堂兄不让告诉你。”
我一听头就大了:“你被骗活该,也是个孬种!”我竟然也爆粗口,“既然他不让我知道,这个活儿你就不该干!”
……
这个澡还没洗,已经没有心情了。从此,我内心对孟友有了一个结,这个结也许一辈子不会解。
此后,只要兄弟聚会,哪怕有外人,提到工程的事,我就敏感,表现出愤愤然。
时间能淘洗很多事情,这个结在我心里久了,也就慢慢地淡了,毕竟兄弟一场,多少次试图原谅他,但是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一次,我弟弟请吃饭,在饭局上说到孟友栽了大跟头,正请他帮忙呢。我一听,表示极力反对,弟弟有些不解。我把过去接工程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弟弟听后说:“你应该感谢他。”
我更加不解了。
弟弟继续说:“算他还有良心,没有把你一起骗了。”
弟弟的话,改变了我的看法,从此,对堂兄孟友的结解了。
堂兄真的有良心?!
选自《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