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染
在我十四五岁或者更小一些的时候,有一次我母亲带我到火车站给她的一个朋友送行。
我站在一旁,完全是一个不用大人费心寒暄搭讪的孩子。我已记不得当时母亲和朋友是真心地依依惜别,还是客套地熱情。只记得,后来火车发出一声长长的沉闷的鸣笛,那声音在空旷的站台上凄凉地绵延弥漫,夹裹着乍暖还寒时节凉飕飕的小风,剜割在我心上。
然后,车身慢慢启动了,客人踏上了火车,向我们挥手告别。再然后,客人挥着手与我们隔窗交错而过,渐渐远去。这时候,不知为什么,我的眼泪忽然就涌了出来,而且莫名地伤感起来。可是,这个客人,明明是我不认识的人啊!我站在那里,又尴尬又不好意思。趁母亲与客人挥手致别的空当,赶快用手抹掉泪水。
火车又是一声凄凄凉凉的长鸣,抛洒在渐行渐远的空中,远处黄昏的云朵浓彩重墨,似乎饱含着人世间的离愁别绪,我的眼泪又不听话地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