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茉
在传染病的医学史上,有一个标志性的人物必须要知道,那就是“伤寒玛丽”。曾经我们认为,人类和病菌是势不两立的,要么是你弄死病菌,要么是你被病菌弄死。直到“伤寒玛丽”的出现,才颠覆了这个观点。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无症状感染者”加上“超级传播者”!她因此被隔离了27年!
瘟神玛丽
1906年夏天,纽约的银行家华伦带着全家去长岛消夏,雇佣了一个叫玛丽的女人做厨师。8月底,华伦的一个女儿感染了伤寒。接着,华伦夫人、两个女佣,园丁和另一个女儿相继感染。华伦消夏的房子住了11个人,居然有6个人患病。
伤寒是一种消化道传染病,通过粪口传播,对于注重卫生和洗手的富人区来说,这种疾病极为罕见,富人区一家人里有一半患上伤寒,这很不正常。而且在那个没有抗生素的年代,伤寒是一种非常可怕的疾病,死亡率极高,如果不查清原因,万一剩下的5位健康人再患病怎么办?
恰好华伦认识一位伤寒病医学专家索柏,于是委托索柏调查自己家的情况。经过调查,索柏把怀疑的目光锁定在了华伦家的厨师玛丽,一位面色红润,非常健康的女人身上。他详细调查了纽约市过去几年里医院报告的伤寒病例,发现有大量的病例资料里,都出现了玛丽这个名字。
1901年,玛丽帮曼哈顿一个家庭做饭,这家人开始出现伤寒病人。接下来她为另一家人工作,这家子8人中有7人染上了伤寒。1904年,她在长岛找到一份新工作,两周内11个家庭中有6户因伤寒住院,她又再次更换工作,造成另外三个家庭的感染。
索柏掌握的资料并不全面,只能发现玛丽的部分工作轨迹,但仅仅这部分掌握的轨迹,就可以直接证实纽约的大量感染者和玛丽有关。
于是,索柏医生怀疑玛丽是一个极其特殊的伤寒传染源,会对公众安全构成威胁!
但是,在她那个年代,“健康带菌者”还是一个闻所未闻的概念。玛丽认为,自己身体棒棒的,说她把伤寒传染给了别人,简直就是对她的侮辱。
所以当玛丽听说索柏怀疑她是传染源时,极其气愤地用叉子把前来调查的索柏给打跑了,并拒绝提供粪便样本。在提交了充分的证据后,卫生部门和警察出手,协助索柏获取了玛丽排泄物的样本。
经过化验,发现玛丽体内存在大量的伤寒杆菌,而且非常活跃。这种极其致命的伤寒杆菌和玛丽的身体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共生状态,伤寒杆菌不攻击玛丽,压制了自己的繁殖速度,而玛丽的免疫系统也不攻击伤寒,容忍大量的伤寒杆菌在玛丽体内存活。最终科学证实了索柏的猜测,玛丽被隔离在附近的传染病房里。然而玛丽一直不相信医生的诊断,两年后她向美国卫生部申诉。在1909年6月,《纽约美国人报》发表了一篇长篇报道,将玛丽的遭遇十分煽情地描绘出来,引起公众强烈反应,卫生部门也被指控侵犯人权。
1910年2月,当地卫生部门与玛丽达成和解,解除对她的隔离,条件是玛丽同意不再做厨师。玛丽在法庭上发誓再也不做厨师了,最终成功解除了对她的隔离。
史上最长的隔离
后来,玛丽改行做过其它的工作,但都赚钱不如厨师多。只好重操旧业,改名“布朗夫人”继续做厨师。可玛丽就像瘟神一样,她在哪里做厨师,哪里就会暴发伤寒疫情。
1915年,玛丽已经被解除隔离5年,大家差不多都把她忘了。这时,纽约一家妇产医院暴发了伤寒病,25人被感染,2人死亡。卫生部门很快在这家医院的厨房里找到了已经改名为“布朗夫人”的玛丽。
据说玛丽因为认定自己不是传染源才重新去做厨师的。但无论如何,这次公众看到了真相,不再偏向玛丽,玛丽自己也感觉理亏,乖乖回到隔离病房。后来,玛丽被送入纽纽附近的北兄弟岛上的传染病房。
后来的几年里,医生在玛丽身上尝试了几乎所有治疗伤寒的药物,然而都无法彻底消灭玛丽身体里的伤寒杆菌。玛丽也学到了一些传染病的知识。
1932年,玛丽患中风半身不遂,最终玛丽于1938年11月11日死于肺炎。死后验尸还发现玛丽胆囊中有许多活体伤寒杆菌。
玛丽一生中直接传播了52例伤寒,其中7例死亡,间接被传染者不计其数。美国政府拒绝认定她的国籍和出生地,1932年她由于中风瘫痪,死亡时大概68岁。她在同一间玻璃笼子里,除了短暂的间歇,前前后后一共被关了二十七年。在抗生素出现之前,伤寒是一种致死率极高的疾病。普通人感染伤寒,要么发病身亡,要么消灭伤寒杆菌,但也有少数病好后一年甚至更长时间,在粪便中还能找到伤寒杆菌的案例。不过像玛丽这种终身和伤寒杆菌和平共处的健康带菌者确实极其罕见。
面色红润,身体健康,毫无症状的玛丽,体内却有着大量活动的伤寒杆菌,感染力极强。更可怕的是,玛丽曾一直从事的还是厨师行业,可以接触到大量的食物。所以,玛丽成为了一名超级传播者!从此之后,玛丽成为了纽约市卫生部门的重点照顾对象,直到她去世。“伤寒玛丽”对周围的人也许是一场灾难,但在人类进化史中却十分珍贵。
天煞孤星
“伤寒玛丽”之所以出名,是因为她同时具备无症状感染者和超级传播者的两种特性,所以造成的杀伤力极大。但在人类的族群里,无症状感染者其实并不罕见。
目前已知的所有疾病,人类种群里都有那么一小部分人,对其天然免疫,或携带病菌但不发病,包括乙肝、艾滋病等。事实上,人类体内总共只有一万亿个细胞是属于人体自己的,但却有着10万亿个共生细菌,高达1比10的比例。健康人体内,大约有1%-3%的体重,是细菌。
这些共生菌,遍布人类的全身上下,各大人体器官均有共生菌的存在,但和大家安然无恙的进行和平共处。仅大肠内的共生菌种类,就高达1000種以上,有些甚至成了人类的有益菌,其代谢的废物为人体必须的营养元素。
人体内的每一种共生菌,都必须呆在指定的位置,如果大肠中的共生菌乱跑到血液里,就会迅速繁殖,成为败血症,如果跑到腹腔里,就会引发腹膜炎。据美国国家人类基因组研究所介绍,人体约有2.2万个基因,但寄生在健康人体的微生物却有1万多种,它们让人体携带基因总数增加到了800多万个。“伤寒玛丽”的体内共存的微生物,就比普通人多了一种,那就是致命的伤寒杆菌。据此我们可以推断,人类历史上发生过至少一万次超级瘟疫,这些瘟疫灭杀了所有不能抵抗的人类,能和病菌共存的极少数人类,才能活下去并繁衍后代。
而那些被人类免疫系统消灭掉,不能共存的小型瘟疫,数量无法统计,可能有10万次,可能有100万次。中国古代,其实有很多这样的案例记载,古史称这样的人,为天煞孤星。天煞孤星二柱临,刑夫克妻,刑子克女,丧夫再嫁,丧妻再娶,无一幸免,婚姻难就,晚年凄惨,孤苦伶仃,六亲无缘,刑亲克友,孤独终老。换成白话文就是,自己没事,但碰谁谁死,注定一生孤独。天煞孤星为大凶之星,但凶星并不对本人有影响,而是对其周围的人呈极恶之势。古人把解释不清楚的事情,都推给了天命。“伤寒玛丽”,其实就是中国古籍中记载的天煞孤星。
人类的极限
大自然界生物的基因,无时无刻不在突变,这种突变带来了很多畸形和癌症,但也让基因库变得丰富多彩。不同人类之间的免疫系统,差异极大。接触同样数量的病毒,可能甲发病了,乙没事,要把病毒数量翻倍,乙才会有事。但是还有一个特殊的丙,哪怕泡在病毒罐子里,都不会有事。
以棉铃虫为例,无论再强的农药,都总有那么极少数虫子可以幸存下来繁衍后代,并迅速繁殖到原先的种群规模。一代代筛选后,棉铃虫的抗药性逐代增强。我国上世纪曾经因滥用农药,变异出了一种拥有超级抗药性的棉铃虫,在全国泛滥成灾,并导致老版农药彻底失效。
这种超级棉铃虫的抗药性强到什么地步呢?把虫子直接扔进浓缩1000倍的原药瓶里,它们可以在里面游泳……人类至今没有依靠化学农药的手段,灭绝过任何一种昆虫。所以,哪怕被超级瘟疫给差点灭绝了上万次,人类也活得好好的。
英国牛津大学人类遗传学家研究发现,全世界60多亿人口的DNA,全部来自于36个不同的“宗族母亲”。有97%的欧洲人,DNA全部来自于7个母系先祖。而全球的这36个母系先祖,又全部来自于15万年前的一个女人,“线粒体夏娃”。换句话说,根据DNA追溯的手段,我们可以确认,全球所有人类,在15万年前,拥有同一个祖母。
但这也侧面说明,在15万年前,人类曾经遭遇过一次史无前例的大劫难,最终只有一个人的DNA胜出,并让后代繁衍了下去。最大的可能,是当时规模可能只有几千或几万的智人小族群,遭遇了一次超级瘟疫。在随后的几万年里,这位祖母的后代族群膨胀到了几十万,几百万,但最终只有36个小祖母的DNA流传了下去。其原因,我们大概可以从人体内共存的一万多种微生物里略窥一二。
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从这至少一万次以上的劫难中,层层筛选出来的优胜者。
最好的自保是上报
这次变异的新型冠状病毒死亡率为0.6%~3.5%,很快就被免疫系统给彻底消灭了,这其实就是一种大型流感,战斗力极弱。人类族群内,必然有大量个体,对新型关状病毒天然具备抵抗力,他们可能感染病毒,但毫无症状,并不会发病,这就是无症状感染者。
为什么我们要对每一个感染者彻查活动链,就是为了发现这种无症状感染者。绝大多数无症状感染者,体内病毒被死死压制,含量低,感染能力极弱,最终会被免疫系统驱逐。
无症状感染者不多,超级传播者更少,无症状超级传播者那更是极度罕见。但并不排除有概率会出现第二个“伤寒玛丽”,体内病毒非常活跃,感染力强,具备超级感染能力,偏偏自己还不发病!这种事情概率极低,几十年来“伤寒玛丽”这样的天煞孤星我们也只发现了一個,但不可不防!所以,当防疫部门的人员问你过去十几天的活动轨迹时,请详细告知,清晰的上报每一个细节。
这不仅是对其他人负责,也是对你自己的家人负责。因为万一罕见的无症状超级传播者诞生,恰好就是你接触到的那个,而你不上报,导致他暂时没有被发现,那你家人中招的概率,必然远远大于其他人。
编辑/征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