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贫攻坚返贫家户的基本特征及其政策应对研究
——基于12省(区)22县的数据分析

2020-05-15 06:57肖泽平王志章
关键词:精准家庭

肖泽平,王志章

(西南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重庆 北碚 400715)

尽管世界各国为减少贫困做出了艰苦的努力,但至今贫困依然是困扰人类的主要问题。经过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尤其是改革开放40多年的持续努力,我国经历了救济扶贫、开发式扶贫、精准扶贫再到今天的脱贫攻坚决胜阶段,精准脱贫取得巨大成就,形成了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反贫困理论。贫困人口从2012年的9899万人减少到2018年的1660万人,贫困发生率由10.2%降至1.7%。但现实中脱贫与返贫交织,90年代到2000年我国农村的平均返贫率在10~20%,(1)焦国栋,廖富洲:《扶贫攻坚中的返贫现象透视》,《学习论坛》2001年第1期。2000~2015年中国农村返贫率基本在20%以上(其中2009年全国贫困人口中返贫人口占62.3%(2)汪磊,汪霞:《基于风险分析的西南喀斯特山地省区农村返贫问题研究——以贵州为例》,《贵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年第5期。),2016~2018年全国有返贫人口68.4万人、20.8万人、5.8万人。(3)中新网《2018年中国返贫人口锐减 精准扶贫质量大幅提升》,2019年5月23日。可见,脱贫人口返贫的现象一直存在,它已经成为阻碍我国农村扶贫开发进程的顽疾,(4)丁军,陈标平:《构建可持续扶贫模式治理农村返贫顽疾》,《社会科学》2010年第1期。直接蚕食着反贫困的成果,延缓了反贫困的进程,增加了反贫困的难度,浪费了反贫困资源,使贫困者丧失了反贫困斗志等等,(5)李玉田:《中国农村反返贫困问题研究》,《广西右江民族师专学报》2005年第8期。严重阻碍全国脱贫预期目标的顺利实现。(6)卜海:《我国脱贫再返贫防范机制的建立和运行问题研究》,《江苏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6期。因此,在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打赢脱贫攻坚收官之战的关键期,着力研究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高质量脱贫”、把防止返贫摆在重要位置,(7)习近平:《在解决“两不愁三保障”突出问题座谈会上的讲话》,《求是》2019年第16期。确保脱贫成果经得起历史和实践检验等重要问题,具有重大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

一、文献回顾与理论分析框架

(一)文献回顾

贫困人口在贫困退出后的3~5年发展适应期内面临着较高的返贫风险。(8)郑瑞强,曹国庆:《巩固提升阶段民族地区精准扶贫关键问题与治理策略研究》,《云南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2期。因此,防止返贫问题不仅是政府注重从全面推进帮扶向更加注重深度贫困地区攻坚转变,从注重减贫速度向更加注重脱贫质量转变的关键问题,(9)王欢,何伟:《精准扶贫为世界减贫理论与实践作出重要贡献》,《光明日报》2018年12月25日。也是学界历来重视研究的热点问题,由此形成诸多新思想、新观点。

1.返贫及其内涵。对返贫的认识是一个随时间推移而不断深化的过程,其实质就是贫困,是一个内涵很丰富的多属性概念。(10)洪江:《我国返贫现象及原因分析》,《中国贫困地区》1998年第11期。具体来说:一是主体的特定性,是那些曾经贫困后来脱贫的人或群体(即脱贫户);二是标准的时空性,贫困在不同国家、不同时代具有不同的标准,目前主要是经济上的重新贫困;(11)郭志杰,方兴来,杨世枚,李绵珂:《对返贫现象的社会学考察》,《中国农村经济》1990年第4期。(12)冯永宽:《四川盆周山区返贫现象透视》,《经济体制改革》1994年第5期。三是过程的动态性,返贫是一种动态现象,(13)张忠良,饶岌:《欠发达地区农村返贫问题的理性思考》,《科学·经济·社会》2009年第3期。即“贫困—脱贫—贫困”;(14)李玉田:《中国农村反返贫问题研究》,《广西右江民族师专学报》2005年第4期。(15)廖富洲:《扶贫开发应高度重视解决返贫问题》,《中国党政干部论坛》2005年第12期。(16)范和生:《返贫预警机制构建研究》,《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研究》2018年第1期。四是原因的复杂性,自然灾害、生态环境变化、经济格局调整、外部市场变化等因素交互;(17)颜廷武,雷海章:《返贫困:反贫困的痛楚与尴尬》,《新疆农垦经济》2005年第2期。(18)马正亮,邹淑燕,米文宝:《宁南山区扶贫工作中遏制返贫的对策》,《宁夏大学学报(自然科学版)》2003年第2期。五是结果的危害性,返贫是一种由好变坏,由具备生存条件和能力到不具备生存条件和能力,会给农户带来更大打击。

2.返贫的类型和特点。目前对返贫类型并没有一致的或普遍认同的划分标准,更多是出于现实的诱因加以分类:如因灾返贫、因病返贫、超生返贫、因学(教)返贫、因赌(毒)返贫、因婚返贫、因市场返贫、因懒返贫、因愚返贫,因事返贫、因老返贫;从学理上进行分类的,诸如生存艰难型返贫、温饱不稳定型返贫、素质低下型返贫、环境恶劣型返贫、天灾人祸型返贫;(19)刘玲琪:《陕西省返贫人口特征分析与对策思考》,《人口学刊》2003年第4期。制度政策性返贫、资源环境型返贫、灾祸风险型返贫、能力习惯性返贫;(20)包国宪,杨瑚:《我国返贫问题及其预警机制研究》,《兰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6期。断血式返贫、传递式返贫、转移式返贫;(21)张丽敏:《扶贫攻坚中返贫问题的成因与对策研究》,《中国集体经济》2019年第28期。政策性返贫、能力性返贫、环境性返贫。(22)邓永超:《乡村振兴下精准扶贫中防治返贫的优化机制》,《湖南财政经济学院学报》2018年第4期。因此,返贫在生成原因上多因性与一定时期内的不可抗拒性互为前提,在空间分布上广泛性与不平衡性相互交织,在时间延续上突发性在潜伏性和持续性中间歇发生,在事物联系上冲突性与相关性共同存在。(23)郭志杰,方兴来,杨世枚,李绵珂:《对返贫现象的社会学考察》,《中国农村经济》1990年第4期。

3.返贫的致因。宏观层面,返贫的诱因在于自然经济的分散、贫困价值观念的影响和政策体制的不配套、经济的脆弱性(24)董春宇等:《对返贫现象的一个分析》,《经济问题探索》2008年第3期。、自身素质素养低(25)凌国顺:《返贫成因和反贫困对策探析》,《云南社会科学》1999年第5期。,农业收入与分配的“主体、供体、载体”不可持续性。(26)丁军,陈标平:《构建可持续扶贫模式治理农村返贫顽疾》,《社会科学》2010年第1期。客观条件限制导致的交易费用偏高使西部农村经济制度均衡与传统农业经济形态的路径依赖性是返贫的根本原因,现有的反贫困制度的根本缺陷及其路径依赖性是返贫的直接原因;(27)张春勋,赖景生:《西部农村返贫的制度根源及市场化创新方向》,《重庆工商大学学报(西部论坛)》2016年第12期。贫困线设置问题和政策依赖的政策因素、贫困户思想因素、外界不可抗力因素、驻村干部制度不完善等;(28)彭琪,王庆:《精准扶贫背景下返贫问题的成因及对策——以湖北省W区L村为例》,《贵阳市委党校学报》2017年第6期。微观层面,健康因素、劳动力因素和危房是导致居民返贫的重要原因;(29)马绍东,万仁泽:《多维贫困视角下民族地区返贫成因及对策研究》,《贵州民族研究》2018年第11期。文化水平、劳动能力、健康状况、贫困户属性、贫困人口自身条件对返贫具有显著影响,务工能减少贫困人口的返贫。(30)李长亮:《深度贫困地区贫困人口返贫因素研究》,《西北民族研究》2019年第3期。

4.返贫的治理。宏观层面,需要构建“三体均衡、三维一体”的农村可持续扶贫模式,要在贫困农村社区大力发展合作经济、用教育的发展根治贫困文化、发展贫困农村社区的保险事业,在扶贫实践中既要重视物力投资形成强大的物力资本,更要重视人力投资,形成雄厚的人力资本,(31)苑英科:《教育扶贫是阻断返贫与贫困代际传递的根本之策》,《华北电力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4期。加大投入、控制人口增长、调整人口分布、提高人口素质、加强社会保障和实施产业开发;(32)刘玲琪:《陕西省返贫人口特征分析与对策思考》,《人口学刊》2003年第4期。中观层面,针对不同类型的返贫现象,要增加人力资本公共投资,(33)和立道,王英杰,路春城:《人力资本公共投资视角下农村减贫与返贫预防》,《财政研究》2018年第5期。构建和完善反贫困的“造血机制”,构建完善的社会救助体系应对“因灾返贫”(34)张春艳:《我国“因灾返贫”问题研究——一种社会救助体系视角》,西北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2年。、基于非正式制度的整体协同治理“因婚返贫”(35)龚晓珺:《试析青年农民“因婚返贫”的非正式制度致因及其整体协同治理策略》,《中国青年研究》2018年第3期。;在机制上,要形成政府、社会与贫困人口的联动机制,(36)罗利丽:《农村贫困人口反弹与可持续性发展机制的缺失》,《贵州社会科学》2008年第12期。建立脱贫再返贫的防范机制并发挥其作用,(37)卜海:《我国脱贫再返贫防范机制的建立和运行问题研究》,《江苏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6期。优化精准识别机制、精准帮扶机制、精准管理机制、精准考核机制。(38)邓永超:《乡村振兴下精准扶贫中防治返贫的优化机制》,《湖南财政经济学院学报》2018年第4期。近年还有学者强调,应当构建预警机制化解返贫风险。(39)包国宪,杨瑚:《我国返贫问题及其预警机制研究》,《兰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6期。(40)范和生:《返贫预警机制构建研究》,《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研究》2018年第1期。(41)章文光:《建立返贫风险预警机制化解返贫风险》,《人民论坛》2019年第23期。

(二)基于家庭经济学的返贫家户的理论分析框架构建

综上所述,关于返贫问题的研究呈现出五个特征:一是时间跨度大,2010年前的研究成果侧重于调研性质的现象描述,极少数成果基于脆弱性、风险管理、制度交易、生计资本、人力资本、多维贫困等理论视角进行阐释;二是研究成果零星,缺乏系统性;三是研究视野宏观居多,从微观层面的家户层面进行研究的偏少。原因在于相关数据获取不易,这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人们对家庭结构总体情况的了解;(42)王跃生:《当代中国家庭结构变动分析》,《中国社会科学》2006年第1期。四是在研究方法上,定性描述的多,实证分析少;五是研究对象代表性不足,理论成果基于一地、一域的偏多。正如有学者指出,学术界所开展的“精准扶贫精准脱贫”问题中显然存在着选题聚焦并非精准、研究选题和同类选题的研究成果严重同质化的问题。(43)万志琼:《论“精准扶贫脱贫”学术研究选题的“精准”问题》,《云南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9年第5期。因此,精准扶贫、脱贫的关键不仅在于对贫困对象的瞄准,更在于从微观家庭的基本特征精准把握和精准系统施策,才能从根本上确保脱贫质量。

家庭是社会的基本细胞。在市场不完善和市场缺失的发展中国家,家庭便替代市场在其内部担负起配置资源的作用。(44)马颖,秦永:《发展经济学视角中的家庭经济理论研究进展》,《经济学动态》2008年第5期。随着新家庭经济学理论的完善和深化,我国关于家庭经济行为的研究日渐丰富。家庭经济学认为家庭结构会影响孩子的人力资本积累(教育和技能的获得),进而影响他们成年后的经济地位获得。(45)Gary S.Becker , A Treatise on the Family,Cambrige, MA: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93, PP238-276。家庭结构也影响农户决策,对农户行为产生重要影响,(46)Chayaoy.AV “The theory of Peasant Economy”.Homewood Illinoix :Richard D.Trwin,1926。诸如对风险资产选择(47)蓝嘉俊,杜鹏程,吴泓苇:《家庭人口结构与风险资产选择——基于2013年CHFS的实证研究》,《国际金融研究》2018年第11期。、金融资产配置(48)吴卫星,李雅君:《家庭结构和金融资产配置——基于微观调查数据的实证研究》,《华中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年第2期。(49)卢亚娟,刘澍:《家庭结构对家庭金融资产配置影响的实证研究——基于“全面二孩”政策的视角》,《金融发展研究》2017年第9期。、农户储蓄行为(50)董志勇,韩旭,黄迈:《家庭结构、生产活动与农户储蓄行为》,《经济科学》2011年第6期。等等。随着我国扶贫攻坚事业的纵深推进,学界将贫困家庭(户)纳入家庭经济学的范畴研究的成果也越来越丰富。在宏观上,有学者利用K—means聚类法发现了不同地区不同类型的贫困特征;(51)王瑜,汪三贵:《农村贫困人口的聚类与减贫对策分析》,《中国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2期。在微观上,有学者描述了桂、甘、黔、闽四省的贫困家庭人口特征,(52)朱东亮,刘洋:《精准扶贫中农村贫困家庭人口结构特征分析——基于四省(自治区)12县(区)调查数据》,《中共福建省委党校学报》2019年第2期。有研究证实:户主为女性家庭、单身老年家庭、家庭成员患有重大疾病或者残疾而丧失劳动能力的家庭更容易陷入贫困,(53)高明:《什么样的农户更容易贫困——家庭结构视角下的多维贫困精准识别研究》,《现代经济探讨》2018年第2期。单亲家庭尤其是单亲母亲家庭贫困率非常高;(54)王世军:《单亲家庭的贫困问题》,《浙江学刊》2002年第1期。以成年劳动力为主的人口结构家庭更具有脱贫潜力,(55)陈佳,杨新军,尹莎:《农户贫困恢复力测度、影响效应及对策研究——基于农户家庭结构的视角》,《中国人口·资源与环境》2016年第1期。家庭类型越完整越不易陷入贫困。(56)谢东梅:《农户贫困的影响因素分析——基于福建省20个县(市、区)的农户微观层面数据》,《农业技术经济》2009年第5期。

因此,本文选取人口、婚育、家庭结构对返贫家户进行分析是科学可行的。首先,人口是全部社会生产行为的基础和主体,是一个内容复杂、综合多种社会关系的社会实体,具有性别和年龄及自然构成。选取了家庭人口数、劳动力数、老人数(65岁及以上人口数)、病残数(重大疾病、长期慢性病、残疾人数之和);其次,婚育是家庭存续的前提,是产生婚姻关系、血缘关系或收养关系的活动。众多的研究,将婚姻状况纳入家户特征作为控制变量验证其对贫困的影响。但少有将夫妻的年龄差、初婚年龄等纳入。因此,本研究将是否结婚、婚姻状况(正常、离异、丧偶、未婚、单身,其中未婚特指未到法定结婚年龄者、单身指符合法定婚龄而当前没有配偶者)、夫妻年龄差、初婚年龄(户主与第一个孩子年龄差的前一年的年龄)、子女数进行了统计;最后,家庭结构是指基于代际视角的农户家庭的原生结构状态。借鉴王跃生关于家庭结构的分类,将家庭结构分为夫妇核心家庭、标准核心家庭、单亲家庭、扩大核心家庭、二代直系家庭、三代直系家庭、四代直系家庭、隔代直系家庭、三代复合家庭、二代复合家庭、单人家庭、残缺家庭和其他,共13类。

二、返贫家户特征的描述性分析

本文样本数据全部来自于政府官方网站公布的贫困人口动态调整名单,涉及12个省、市(自治区)的22个县。通过对原始数据整理后,共获得507个行政村942家返贫户、3060人的信息,运用STATA13.0和excel就此进行统计分析,旨在厘清返贫户的基本特征,为制定后脱贫时代乃至全面小康后的相关应对措施提供支撑。

(一)人口金字塔呈斜“葫芦形”

1.人口结构“老龄化”快于全国平均水平并持续加快。相比2010年全国人口金字塔(图2),以35~39岁段为分界点,返贫人口的金字塔(图1)更像一个歪斜的“葫芦”,西北(图3)、西南(图4)地区与样本总体具有一致性,意味着养老和子女抚育负担重;华南(图5)地区表现出不完全规则的三角形,有扩张的态势,在子女抚育方面具有更重的负担;而华中地区(图6)枫叶锯齿形,在养老压力的同时有一定的子女抚育负担;而华北(图7)和东北(图8)地区的人口金字塔更接近于倒“锥形”,返贫户的养老压力相当重;调查样本中,60岁以上占比22.87%、65岁及以上占比16.74%,分别比2018年末高出4.97、4.84个百分点,比2010年全国人口普查高出9.61、7.87个百分点。(57)国家统计局:《中国2010人口普查资料》

表1 样本数据分布

2.男女性别比相对偏高。总体来看,男女性别比为1.19,较2017年全国平均数高出0.15。返贫户中,30岁以下男女性别比相当,女性数略高于男性;30~69岁,男女比均大于1,尤其是50~54岁、65~69岁、80~84岁分别高达1.71、1.45、1.67;仅在85岁以上,男女性别比低于0.7。图1显示出,在0~9岁、85岁及以上两个年龄段,女性人数超过男性人数。分区域看,男女性别比以东北最高(1.25),其次为华南(1.22),华中地区最为接近1(1.09),其他区域1.1~1.2之间。

(二)家户人口规模与劳动力特征

1.家庭人口规模总体呈自东向西增加。总体看,户均人口数为3.26人,但样本中有153户为单人户(占比16.24%)。分区域来看,相比2010年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户均数据,华北和东北地区明显低于全国平均,其他四个地区均高出全国平均。如果剔除单人户,户均人口高出2010年全国平均水平0.6人,尤其西南、华南地区约高出1人。

2.家户劳动力负担较重、人口抚养比高。剔除单人户进行统计,户均劳动力1.93人,并自东而西呈增加趋势(华南除外),尤其是东北和华北的劳动力远远低于平均值,仅在1人左右。如果以人口抚养比来衡量,样本中少儿抚养比(0~14岁人口占15~64岁比)为33.31%、老年人抚养比为24.87%,总人口抚养比达到58.18%,较2018年全国平均水平分别高出8.91、7.87、15.78个百分点。分区域看,仅西南(39.37%)、华北(36.76%)的总抚养比低于2018年全国平均水平,西北(48.78%)、华南(44.23%)、华中(58.72%)、东北(56.94%)均不同程度高出。此外,返贫户的病人数进一步加重了劳动力的负担。

表2 分区域返贫家户人口规模、劳动力等情况

(三)户主婚育行为特征

1.户主婚姻状况。统计反映,占比18.68%的户主当前婚姻状况为非婚状态,其中单身占比95.45%、未婚占比4.55%。已婚的765个户主,婚姻状态处于正常的占76.6%、离异的占11.89%、丧偶的占11.5%。相比2017年国家统计局抽样调查数据,离异、丧偶分别高出9.89、6个百分点。其中,单身占比超过10%的年龄段有51~59岁(占26.19%)、60~65岁(20.83%)、66~70岁(15.48%)、41~50岁(14.29%)、71~79岁(10.71%);离异占比超过10%的年龄段有:41~50岁(32.97%)、51~60岁(30.77%)、61~70岁(17.58%)、31~40岁(14.28%)。

2.初婚年龄较法定婚龄推迟6~7年,夫妻初婚年龄差现象普遍。总体来看,男性户主平均初婚年龄为27.88岁,女性户主平均初婚年龄为26.84岁,男女较法定婚龄要大5.8~6.8岁。而且,样本中夫妻年龄差平均为3.22岁,其中丈夫较妻子年龄小的占比14.66%(小3岁以上的占33.33%);丈夫和妻子年龄相当的(在0~1岁之间)占25.48%,丈夫较妻子年龄大2~9岁的68.93%、大10~15岁的6.11%、16岁及以上2.27%。

3.老龄无子女数占比较高。总体上,不足7成的家户有子女(未剔除分户),户均1.67人,其中儿子数628人,女儿数426人。从区域分布来看,有子女数户均西北1.48人、西南1.85人、华南2.05人、华中1.57人、华北1.5人、东北1.15人;无子女户在各区域的占比中,由高到低分别为东北(76.44%)、华北(57.89%)、西北(27.83%)、华中(25.24%)、西南(15.63%)、华南(10.32%)。

(三)家庭结构特征

1.核心家庭占比过半、单亲家庭比重偏高。按照学者王跃生(58)王跃生:《当代家庭结构区域比较分析》,《人口与经济》2015年第1期。的统计口径,样本户中夫妇核心家庭占12.0%、标准核心家庭占30.36%、单亲家庭占12.85%,总占比低于2010年第六次全国人口1%抽样调查数据约3个百分点,但单亲家庭却高出同年全国水平6.57个百分点。在区域上,夫妇核心家庭华北占比最高,标准核心家庭以华南占比最大(过半),单亲家庭西南和华南比例均接近20%。

2.三代直系家庭不完整性比较明显。样本户中,三代直系家庭占比为20.81%,低于2010年第六次全国人口1%抽样调查数据近8个百分点。在区域上,该类型家庭分布差异明显,主要集中在西北、西南、华中、华南四个区域,尤其是前三个区域占比在30%左右;相较而言,华北、东北地区的直系家庭基本没有。

3.单人户家庭比重大。总体看,单人户家庭占样本数的16.24%,较2010年第六次全国人口1%抽样调查数据高出4.45个百分点。在区域上,东北、华北、西北三个地区超过10%,尤其东北地区的单人户家庭超过30%。

表3 分区域家庭结构比例分布

三、研究结论与政策启示

家户的人口、规模、结构及婚育是揭示返贫因由的起点。通过对返贫家户的基本数据统计分析得出:首先,返贫人群的人口金字塔呈斜“葫芦形”,壮年期的劳动力总抚养比过高、负担重,在原本有限的家庭资源下如何进行配置无疑是其面临的首要问题;其次,“老龄化”尤为突出,该类群体已步入深度老龄化阶段,特别是农村老龄无子女夫妇、老年单身户的养老问题突出;再次,“小型化”家庭的资本存量少、极具脆弱性,尤其是作为主要劳动力的户主一旦遭遇突发事件,整个家户将陷入难以跨越的贫困陷阱;第四,婚姻是返贫家户的一个大问题,已婚户主在法定年龄延后六到七年结婚、夫妻年龄差比较普遍,“小丈夫”“大丈夫”的比例接近一成,还有超过一成的户主离异,单亲子教育等问题相伴而生;第五,返贫户家庭结构具有比较明显的区域性差异,或因老龄化、或因子女抚育、或因病残、或因意外事件等等。

为了有效解决上述问题,如期高质量打赢脱贫攻坚战,确保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不断保障和改善民生、增进人民福祉,走共同富裕道路的显著优势”得到充分展现和发挥,脱贫攻坚的主体应始终坚持以问题为导向,进一步采取措施有效遏制返贫现象发生,提前布局,精准谋划,着力“建立解决相对贫困的长效机制”,筑牢阻隔返贫的制度保障。

第一,构建基于家庭大数据的返贫预警体系。目前,还没有成熟的返贫预警系统。既有的成果,或纯粹从理论上进行建构预警机制模型;或基于实践经验,重点关注低保户、残疾人、独居老人、住土坯房的、无劳动能力的、有大病患者以及遭受意外灾害等特殊群体。要建立“扶贫信息员”制度,通过电话、网络平台及时采集返贫的监测数据,尤其是可能出现的各种风险。应依托现有的扶贫开发系统,建立返贫舆情中心,遴选监测指标构成监测指标库,开发集数据处理模型、监测预警模型、预测模型的数据分析库,根据不同的预警程度研究制定具体的应对方案。

第二,加大返贫家户主要劳动力的人力资本投资。有一定技能的主要劳动力是防止返贫的关键,也是家户持续稳定脱贫的核心。应根据主要劳动力的主观能力和客观能力,将其划分为无发展能力、有一定发展能力、有较强发展潜力三种类型。对无发展能力的,采用“输血”模式,以社会保障政策进行兜底解决;对有一定发展能力,采用“输血”和“造血”并重的方式,通过提供公益性就业岗位、创造劳务输出机会来增加家庭收入;对有较强发展能力的,采用“造血”模式,整合健康预防、营养供给、技能培训、就业转移、信息获取、社会网络扩大、大病保险外的商业保险等政策,不断提升人力资本存量,提高抗风险能力、社会适应能力,为他们有能力自主发展奠定基础,从而走上致富之路。

第三,强化异质人群的农村公共服务。根据不同地域的“老龄化”程度,养老服务政策各有不同侧重点,东北、华北地区要加大养老服务供给,华中、华南地区要针对因学返贫、因生返贫问题加大对青少年儿童的公共服务,西南地区应同步加强养老服务和青少年的公共服务培育与供给;对不尽赡养义务的子女纳入个人诚信体系,按照党纪国法进行惩戒;要格外关心关爱单亲子女的健康与教育,合理使用正向激励与反向措施,设置条件引导贫困家庭加大对子女的人力资本投入;村级组织要在国家政策的驱动下,通过“三变”改革,不断发展壮大集体经济,将无能力的贫困户和政策兜底户持续发展纳入新型农村经营主体激励政策的范畴,建立起稳定、公平、公正、包容性的利益联结机制。

第四,加强返贫家户的资产积累和资产管理。土地、房屋是农村家庭的主要物质资产,也是家庭财富积累的一个重要表征。偏远贫困地区的农户,边打工边修建新房,建设周期跨度一般五六年,最为黄金的劳动年龄主要投入到房屋建设中。且现行的城乡二元结构背景下,土地资源作为生产要素向城市单向流动,并不完全是建立在平等交换原则上的。土地作为农民最大的资源,并没有带来相应的增值效应。在实施的乡村振兴战略中,应赋予农户更多的土地使用权、经营权、财产权,首先要将易返贫的家庭纳入其中。

第五,引导摒弃乡村陈规陋习。文明乡风最根本的是以思想道德建设、思想道德素质提升为支撑。选树孝亲敬老、勤俭节约等方面的典型和模范人物,深度挖掘家规、家训、家风优良有声望的家庭事迹,通过各种形式的宣传和浸润,讲好脱贫致富好故事,用身边的正能量引领乡村文明之风,促进社会和谐;发动大学生、各种志愿者等开展农村敬老爱老志愿服务和爱心公益活动,倡导邻里互助,强固新文明意识;充分发挥妇联、共青团、工会等群团组织的作用,出台相应的规定,推进农村地区婚事新办、丧事简办等新风尚,实施高价彩礼治理、薄养厚葬等专项整治,坚决杜绝和抵制赌博支出,有效降低因房、因婚的返贫风险,遏制社会不良风气。

贫困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返贫问题尤甚。尽管本文对返贫家户的内部结构进行了刻画,但在有限的资源下,处于贫困状态的家户如何进行投资抉择,是赡养偏好还是抚养偏好抑或厌恶?对自身的人力资本投资是否存在挤压?稳定脱贫户与返贫户家庭结构有无差异?哪些因素影响返贫?子代的婚育是否同样存在晚婚?残缺的家庭结构约束了内部分工而增加了家庭脆弱性吗?等等,都是值得今后进一步深入探讨的重要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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