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思人与自然

陈宪

人類和自然界是什么关系？眼下的这场疫情，把这个答案原本是常识的问题，再一次提了出来。现时，把常识搅得似是而非，甚至面目全非，已经不鲜见了。但正本清源始终不能缺席。这里有两个常识：人类是自然界的一部分，而不是相反；人类是自然进化的结果，而不是相反。由此可见，人类和自然界存在这样一种关系：自然界之对于人类，永远存在没有被发现的东西；人类之对于自然界，永远要有敬畏、遵从之心。

导致这场疫情的病毒源于哪里？需要运用科学技术手段，进行流行病学调查，进而追踪溯源，给我们一个答案。但现在基本可以排除的是，它不来自实验室，更不是阴谋论所说的，是人为的实验室泄漏。所以，在大的方向上，可以比较肯定地说，病毒的传播和人类没有处理好与自然界的关系有关。已经查明的2003年SARS病毒的源头就与此有关。

人类为什么屡屡没有处理好与自然界的关系，原因是多方面的。最为本质的，可能是信息问题。这篇短文从这个角度，作两点分析。

其一，“信息不对称”。信息不对称是一个经济学的专业术语，说的是交易中的各主体拥有的信息不同。在社会政治、经济等活动中，一些成员拥有其他成员无法拥有的信息，由此造成信息不对称。人类与自然界本不存在经济学意义上的信息不对称问题，但在唯意志论、唯科学主义的作用下，人类似乎成为信息优势的一方。这是不符合上述的人类与自然界关系的。

今天的人类，通过掌握的科学技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征服自然于股掌之间。工业革命以来的200多年，人类在取得生产力巨大进步的同时，对于自然界的破坏和伤害有目共睹。这无论如何与人类意志的膨胀，总是企图凌驾于自然界之上有关。唯科学主义的一个观念是，“科学可以用作一个全面的信仰系统，赋予生命意义，使人安宁，使人获得道德上的满足，甚至使人产生不朽的感觉”。事实果真如此吗？其实不然。唯科学主义最大的不良后果，就是会纵容某些人以科学技术的名义做法律不允、道德不容的事情。例如，用技术编辑基因“造人”，人类社会的伦理纲常将情何以堪？

其二，信息泛滥，常识失灵。新冠病毒疫情空前严重、空前复杂，因此，各方的关注度极高，各种相关信息不胫而走。这原本属于正常。但是，“信息失去效用之后就成了混乱之源，而不是秩序之源”。这句话是著名媒介理论家和批评家尼尔·波斯曼在1992年，他的《技术垄断文化向技术投降》一书中说的，今天被不幸言中。该书译者何道宽先生在“译者前言”中解释了技术垄断的现实威胁，他说：“信息的失控、泛滥、委琐化和泡沫化使世界难以把握。人可能沦为信息的奴隶，可能会被无序信息的汪洋大海淹死。”这大致反映了我们今天的境况，也就出现了前面说到的，“把常识搅得似是而非，甚至面目全非”，进而颠倒人类与自然界的关系，造成包括瘟疫在内的各种社会灾难。

自然界是人类的始祖，人类的“上帝”。在自然界面前，人类需要秉持的基本态度是，敬畏、谦卑。对于自然界，我们还有许多未知，即“信息不对称”—人类对自然界并不拥有信息优势。我们需要不断探索未知，但断不能在太多不确定性条件下，去做“人定胜天”的事情。这是要遭报应的，可能就在当下，有些说不准在什么时候，让你付“学费”，一如公共卫生危机。所以，还是一句老话，“积跬步以至千里”，行稳才能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