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莎·达列 陈其慧
出现在泰国著名啤酒品牌“象牌啤酒”广告中的大象“桐·白”,就来自班塔卡侬。
自琼吉昂姆记事起,家里就已经豢养着大象了。“我从两三岁起就和大象生活在一起了。”她抱着年幼的女儿站在家门口同我们聊天,距离我们不远处就有数头被铁链拴着的大象。琼吉昂姆出生于泰国东部的村庄班塔卡侬。她是一名负责培育和训练大象的职业驯象师,她的父兄也都以此为生。琼吉昂姆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和她一样,在大象的陪伴下长大。
同村里大部分人家一样,琼吉昂姆的房屋外放置着宽敞的竹席,家人在上面坐卧起居。沿着村中坑坑洼洼的道路走去,目光所到之处都是大象。每家养着一到五只不等的大象,几乎所有大象的脚上都拴有铁链或戴着枷锁。鸡犬之类的小型家畜穿梭于大象身下,扬起红色的尘土。
泰国人圈养的约3800头大象是该国旅游业的基石之一。有相当一部分圈养大象用于大象营地表演以及同游客互动。班塔卡侬的圈养大象数量常年稳定在300头左右,是当地有名的“大象村”,全国半数以上的圈养大象都来自于该村所在的素林府周边。
在“大象旅游”热潮出现以前,这一地区就是泰国传统的大象贸易中心。人们从野外捕获大象,将其驯化,作为交通工具使用。但自1989年泰国禁止使用大象作为运输工具后,这些失业的驯象人只好带着他们的大象进入城市,在交通拥挤的繁华街道乞讨,以赚取生活费。
现在,人们将越来越多的大象投入了旅游业。每年11月都有成百头大象在当地首府素林用于展示和交易,形成了规模颇为可观的“大象集市”。为发展旅游业,政府鼓励民众豢养大象,并为成功驯养出大象的驯象师提供每月津贴。当地的许多驯象师,包括班塔卡侬的琼吉昂姆一家,都积极参与其中。
“在这里,大象是一种可以继承的财富,就好像田产一样。”琼吉昂姆的邻居、驯象师萨拉拿姆说。然而,并不是所有班塔卡侬的驯象师都有权利将他们的大象传给下一代。事实上,许多驯象师家中的大象并非他们所有。实际所有者并不住在素林地区,他们只是向驯象师支付一定的薪水,委托他们训练大象用于商用而已。
班塔卡侬的大部分大象都被锁链拴在屋外。
一名驯象师正引导幼象练习倒立。
琼吉昂姆家驯养的一只大象最后被卖到了旅游业中心清迈的一家大象营地。琼吉昂姆说:“年轻的大象往往都会被送去这样的营地。”她还告诉我们,和大象共同生活了这么久,好像一家人一样,然而它们一旦被原主人带走,驯象师就无法为它们做任何事了。“有一次他们带走了我父亲的一只大象,连告别的时间都没留给他。”琼吉昂姆说。
这家的另一个邻居松波姆则拥有属于自己的大象。他的父亲曾是一个捕象人,在松波姆七八岁时就开始培养他成为一名驯象师。如今人到中年的松波姆,已经养有六头大象,其中五头生活在班塔卡侬,还有一头在沿海度假城市芭提雅的一家大象营地里。
“你看我养的那头象。”松波姆一边说着,一边给我指了指屋外一头名为凯恩姆的三岁雄象。凯恩姆擅长绘画,这是大象表演的常见项目之一。绘画过程中,大象用鼻子卷起画笔,而驯象师则会用装着锋利金属钩的一根长木棍作为辅助道具来引导大象在纸上涂画。凯恩姆身价近8万美金,这是泰国一头训练有素的年轻大象的市场价。完成训练后,凯恩姆就会被送往南部的一个旅游基地开始工作。
萨拉拿姆告诉了我训练大象的过程。幼象两岁时,驯象师就会把母象和幼象强行分开。离开母亲后,幼象要面临非常严苛的訓练。驯象师用长长的牛钩戳幼象的耳朵,教它们按照指令移动:向左、向右、转圈、停步。为了教大象如何坐下,驯象师需绑住它们的前腿,之后由一人在身后用牛钩戳大象的身体,另一人拖拽那条绑住前腿的绳子。萨拉拿姆说:“你得用牛钩戳大象才能让它们明白该怎么做。”
驯象师将大象视作家庭的一份子,但也正是他们使用各种残酷的训练手段扭曲着大象的天性。班塔卡侬村里坐落着一座幽静的大象墓地,里面安置了超过100座精心雕刻的传统泰国斗笠形状的墓碑,以纪念这些大象。但墓园不远处却矗立着一尊截然不同的塑像:捕象人骑在庞大的猎物身上,高举着象征胜利的粗绳和长长的牛钩。
尊重生命和残酷剥削的矛盾交织于驯养大象这一历史悠久的传统中。随着这种传统生活方式不断被娱乐化和商业化,理念的冲突变得更为激烈。
近几年,班塔卡侬吸引了大量游客前来观赏当地圈养大象和人类朝夕相处的场景。
一头大象正练习画画。
琼吉昂姆曾在海滨城镇华欣县的一家大象营地工作,那是一次非常痛苦的经历,因为需要承受表演带来的巨大压力。“如果我的大象表现不佳,他们就会扣我工资。”她说。琼吉昂姆仅在华欣县待了两三个月就回来了,“我再也不会离开我的故乡了。只有在这里,我才感觉我和大象真正在一起。”
班塔卡侬的几位村民告诉我,这些旅游基地往往会聘请没有驯象经验的人来表演。“有些人只想找一份工作而已。”萨拉拿姆说。虽然他认为牛钩是让大象听话的必要手段,但“你不能一直这样对它”。在芭提雅和普吉岛的旅游基地内,他看到许多驯象师不断地用牛钩戳大象的身体,即使大象没做错什么。“没有抚养过大象的人无法理解大象,这就是他们不断伤害它们的原因,这非常令人伤心。”萨拉拿姆说,“尽管我们尊重大象,也并没有像旅游基地的工作人员那样虐待大象,但公众还是将我们视作恶人。”
许多村民表示,政府的每月津贴足够他们维持生计,但也仅仅是糊口的程度。生活对他们来说依旧艰辛,对大象而言更是如此。
据萨拉拿姆说,过去的班塔卡侬能够给圈养大象提供更广阔的活动空间,它们可以相对自由地生活在森林中。但现在,森林消失了。他指着眼前的公路、对面的房屋和大象围场说:“那里曾经都是森林。”
[编译自美国《国家地理》]
编辑:要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