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肖斌
如果说生命优先级是纵向由高到低的排序,生命愿景则像一个横截面,请闭上眼睛想一想,疫情过去之后的理想生活是什么状态?
生命愿景听上去是一个宏大命题,如何为未来愿景的实现做一件当下能做的小事,就是更具实操性的话题。就像用一个望远镜,把未来愿景和当下行动连接在一起,也许能做的事特别小,但总归是朝着那个方向去——
最近,北京大学精神卫生博士汪冰发现,原来幸福的成本可以很低,能出门下个馆子,见陌生人不用戴口罩,就很幸福。我们习以为常的生活原來这么不同寻常。
新冠肺炎疫情期间,人们的情绪波动很大,早上恐惧、中午愤怒、晚上感动,第二天再次循环。在汪冰看来,每一种情绪都有来由,每一种情绪背后都是需要。
“比如,面对疫情的变化,愤怒是因为你有正义感,恐惧是因为你需要安全感,而不安是因为你想获得控制感,失望是你渴望被关注。人的情绪是内心需要的指南针,是人面对突如其来的挑战所做出的正常反应。”汪冰说,“所以,消灭情绪是没有意义的,要看到情绪背后的需要,哪怕是特别负面的情绪,它们也有正面的功能和意义。”
认识到了情绪的合理性之后,就要去接纳情绪。非常情况下的情绪,就像一位老师,教你如何去看待人生。
汪冰打了一个比方:我们住在一个房子里,通常会关心房子的外部环境和内部装潢,却很少有人关心房子的地基好不好。只有当灾难来临,在一个动摇地基的时候,我们才会关注到自家的地基是否结实。
这个地基是什么?汪冰认为,就是生命的支点,什么对我最重要,我们对生命优先级会有一个重新梳理。
“商家告诉你口红重要,公司告诉你绩效重要,只有当被逼入极端环境,我们才会顿悟到底什么才是更重要的。”
“极端环境往往涉及生死。和生命坦诚相对,很多有意义的事情会变得无意义,很多东西只是生命的附加品。就像一块蛋糕,消费主义在蛋糕上不断叠加华丽的装饰,但当你饿了,吃上这块蛋糕才是最重要的。”汪冰说。
在各种隔离的这段时间,很多人发现,没有心情也没有条件买买买了,免疫力比购买力、意志力甚至竞争力等其他任何“力”都重要,不聚会不自拍,对生活也不会产生什么影响……于是,一个新的生命排序出现了。有些东西,我们平常可能并没有花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关注,比如健康、亲情,此时则弥足珍贵。当房子被大风刮得只剩下地基的时候,就是我们重新建造生命的开始,这可能会影响到今后的一切决定。比如,是用命去换钱,还是不赚那么多钱而有更多自由时间?
特殊时期,也是我们再次澄清生命愿景的时候。
如果说生命优先级是纵向由高到低的排序,生命愿景则像一个横截面,请闭上眼睛想一想,疫情过去之后的理想生活是什么状态?当然,生命愿景听上去是一个宏大命题,如何为未来愿景的实现做一件当下能做的小事,就是更具实操性的话题。就像用一个望远镜,把未来愿景和当下行动连接在一起,“也许能做的事特别小,但总归是朝着那个方向去。如果你总说什么都做不了,往往意味着你似叶公好龙”。也许有人要问,等疫情过去,一切又回到正轨,是不是我们又会故态复萌?
“生命愿景是一个需要不断提醒的过程,若是等着灾难来提醒,很笨、也很被动。”汪冰建议,可以设定一些具体的小物件,反复强化,提醒自己经历过的一切,可以是一张照片、一个纪念品、一部电影,或者其他,“如果忘了一切,那所有的事情就白经历了。”
在2019年年末展望2020年时,我们做了各种各样的规划,但没有人会把新冠肺炎疫情列到年度计划里。生活很多时候会超出我们的计划,年前目标是升职加薪买3个包的你,现在可能只想出去遛遛。
“我们在平时生活没有大变故的时候,会默认它是有规律的。但其实生活很难预测,更接近东方哲学中的‘无常。”
汪冰说:“黑天鹅随时起飞,这也是对我们的一个警醒。我们对地球、对生活的掌控并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强大,比如疫情发生,有的人可能明天就不在了。”
别不承认,有时候我们对有秩序的生活是会有那么一点“厌烦”的。父母的唠叨、爱人的电话、孩子的吵闹……简直太烦人了,是不是很想过一个人自由的生活?但如果我们意识到了生命中充满不确定性,就可能改变想法——不把拥有当成理所当然,并感恩那些还没有被“无常”带走的东西。
汪冰的一个朋友有两个孩子,每天早晨送孩子们上校车的时候,朋友就有一个想法:可能晚上我就永远看不见他们了。在这样的想法驱使下,朋友每天早晨都会紧紧拥抱孩子们,而不是像大部分家长那样送上校车就完了。因为能确定的只有当下,对付“无常”最好的方法就是活在当下,反复提醒自己你此刻拥有的一切。
不过,认识到生命的“无常”后,我们也可能陷入另一种困境。本来有个财务自由的目标,突然发现自己可能都活不到财务自由的那一天。既然如此“无常”,我们还努力个啥?人生陷入虚无。这时候,大人不妨向孩子学习,“带小朋友去游乐园,告诉他们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关门了,你会发现孩子们在这最后半个小时会玩得格外起劲”。活出自己的最佳生命状态和财务自由并不矛盾,当你能充分释放自己的热情和生命力,发挥自身的天赋,你可能离那个目的地更近。
汪冰说,这里的“虚无”,形容的是我们常说的“活着的意义”,这是人主观建构的结果,但受到社会建构的影响。而在特殊时期,社会建构往往会失效,我们不再相信别人说的应该怎么活,买房买车、事业成功可能都成了烟云。我们有了一个机会,去建构真正属于自己的意义。
“说了这么多心理建设,最终还是要落实到行动层面。既然过去和失去都无法改变,最深的治愈是找到希望和迈向希望的行动。”汪冰说。
很多人在疫情期间情绪波动,这很正常,也是有意义的,情绪背后是人的思考和反思。但如果只停留在“我这么无助”“我如此渺小”“我是个孤岛”,那就没有领悟到,这样的灾难是让一个人克服“小我”去连接他人的时刻。
汪冰说:“不安全感往往和自我中心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当一个人脑子里只有自己,他就更容易感受到不安全。当你面对‘无常的时候,如果能关心他人,把自己‘放小,其实在生命面前就变得强大了。”
“人什么时候最强大?就是和别人发生联系的时候。自怨自艾于生命无补,不妨尝试去主动付出、帮助他人。哪怕从自私的角度,助人对自己也有好处:可以减少对自我痛苦的关注;获得自信——尤其在帮助别人的时候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能力;会发现自己的生活并非一无是处,自己正在抱怨的生活可能正是别人求之不得的。”汪冰说。
无论如何,生活要继续,如果对不可测的未来仍感到焦虑,不妨换个思路,关注当下的生活,养成一个习惯——把每分钟都当成自己唯一拥有的一分钟,思考如何用好这最珍贵的财富。
汪冰说,希望是推动社会前进的动力,如果你真的希望人生变得美好,就应该寻找属于自己的希望,同时给别人建立希望。
如何实现希望,可总结为三件事:一个真心想要实现的目标,实现目标的路径,持续走下去的动力。“其实希望和意义感一样,很多时候是我们自己给予自己的。”汪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