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机公社山连山,看见河水喊口干。缸里没有三碗水,只用干粮来就餐。”这是贵州省毕节市生机镇高流村多年前的一首歌谣。生机镇位于毕节市七星关区,属于典型的喀斯特岩溶地貌,境内高山沟壑纵横,天上下雨少,河边挑水难。村里的老人回忆,“下山挑水一个早上最多三个来回,只够人畜饮水,灌溉庄稼只能望天求水。”
20世纪五六十年代,生机人开始在茫茫大山中开凿水渠,将山顶的一处处水源引往山间的村里。前赴后继的生机英雄腰挂绳索,手持钢钎錾子,挂在一面面几百米高、刀削般的绝壁上,一锤一炮,硬生生开凿出十条沟渠,为自己的家乡带来了流淌的生机。
“打不出这条沟,我就不回来!”
把时钟拨回到1956年,当时从毕节县水利科(今水电局)来了几名技术员,勘测镰刀湾村修渠的地形条件。这已经是第三批了,之前到此的技术员看到这里险峻的地形,都摇摇头回去了。“有个领导抬头看悬崖,毡帽就掉到底下去了。太险了,都说打不成。”81岁的唐兴国回忆道。他也是后来的修渠人之一。
和之前一样,勘测人员依然没有把握,准备打道回府。就在这时,一位叫徐荣的技术员站了出来。徐荣上过战场,参加过抗美援朝。“他性格很倔,脾气火爆,认定了的事,就一定要做完。”唐兴国说。在所有人都觉得不行的时候,徐荣说:“这沟能成。”枪林弹雨走过来的战士,自然也不愿屈服于眼前的天险山难。
“打不出这条沟,我就不回来!”这是徐荣当年立下的誓言。随即带上妻子和一岁多的大女儿,与60多名修渠队员,一头扎进了山里。
几百米高的绝壁,坚硬的岩石,手不能抓、脚不能落。唯一的办法就是腰上系绳从山顶挂下来,一点一点炸出沟渠。
谁也没有想到,修筑沟渠的工程进展没多久,徐荣的大女儿突然发起了高烧,山里没路,无法及时送医,孩子走了。安葬好大女儿,徐荣又继续进山开渠。
奋战两年,全长8公里、能灌溉800亩田地的卫星大沟通了,哗哗水响,是镰刀湾村民听过的,最动听的声音。
悬崖峭壁上“安家”的“修渠队”
卫星大沟的成功,让其他村子看到了希望。1958年,时任高流村村支书高体贵到区里参加三级干部会议,会上讨论了高流村缺水问题。年过八旬的单怀中,是当初高流大沟的修渠人之一。说到高流大沟的来由,老人突然来了精神,手舞足蹈,中气十足。
高流大溝全长5公里,有两公里是在悬崖上。走在沟上,头顶是参差不齐的岩壁,地上满是掉落的碎石。行至中途,一棵两米来长的枯木在崖顶被山风吹落,从记者眼前滚进山崖,扑扑簌簌带下一堆落石,令人心惊胆战。
“当年根本没有路,是腰上系着绳子,从山顶上吊下来,一钎一錾砸出炮眼,再用自制的黑火药一点一点炸,直到人能够走过去,这才有了渠。”单怀中描述着当年劈山凿渠的“动作要领”。山间有一处山洞名为“娃娃洞”,挂在大沟上面十多米的垂直崖壁上,爬进山洞需要抓住树根和凸出的岩石,如同攀岩。而当年的“修渠队”,为了节约每天上工翻山越岭的时间,在此一住就是三年,甚至将猪也养在了洞里。
一山之隔的镇江村,山泉水在自己的镇江大沟流淌。1958年,时任村支书张成举看到了吃水的希望,镇江村的转折,也从那儿开始了。60多名修渠队员,浩浩荡荡进了山。队里十几名女同志,自发组成“刘胡兰排”。“龙洞龙泉万古千年,如今妇女要你灌田。”这是“刘胡兰排”当时最爱唱的歌。
如今77岁的胡加珠,是当年最小的修渠队员,回忆起往事,胡加珠说:“吃住在山里,和男人们换班赶工,这些女人们干的一点不比男人们少,不比男人们差。”她们就这样撑起了镇江大沟的半边天。
20世纪五六十年代,生机镇缺水的村,先后发起多场“引水战”,除高流大沟外,还修建了镇江大沟、卫星大沟、半边山大沟、长岩大沟、落涧岩大沟、西山坪大沟、峨峰岩大沟、峨峰沟大沟、孙家堰大沟等十条引水大沟。当年的修渠人,大多已经作古。2016年,生机镇曾统计过,还健在的修渠人仅剩40余人。也有人提议过把当年修渠人员的名单都列出来,立碑纪念,但时间久远,加上参与人员实在太多,这一想法最终没能落地。
(据新华社讯 杨欣、刘勤兵、吴思/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