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丽莎 李越然
摘 要:《时时刻刻》是当代著名美国作家迈克尔·坎宁安的脍炙人口的作品。小说以《达洛维夫人》为故事线索,分别讲述了生活在不同时空的男、女主人公的生存问题:已经游离于崩溃边缘的作家弗尼吉亚·伍尔夫在创作人生最后一部小说《达洛维夫人》时,对生命的又一次思考;二战末期的洛杉矶家庭主妇劳拉·布朗在阅读了《达洛维夫人》后对生存状况的重新抉择;现代版“达洛维夫人”克拉丽莎·沃恩在爱人理查德自杀后对生命的进一步认知;以及患有艾滋病的作家理查德通过自杀对母爱缺失,童年创伤的自我解救。迈克尔·坎宁安通过对女性以及理查德生存伦理的解读,从生命的角度,解析了几位主人公生死纠缠的矛盾人生,并从生存伦理的视角解读了生命存在的意义以及对死亡的看法。
关键词:《时时刻刻》;生存;死亡
美国当代作家迈克尔·坎宁安(Michael Cunningham)创作了许多影响深远的小说,《时时刻刻》便是其中最为著名的一部。小说中介绍了四位主要人物: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家庭主妇劳拉·布朗、现代女性克拉丽莎·沃恩以及情人理查德。坎宁安对伍尔夫内心的灵魂进行反思,分析伍尔夫的心理状态。伍尔夫在一个貌似优良、有爱,而实际却封闭而压抑的环境里生活,经历着难以忍受的精神痛苦,所以她想通过死亡摆脱精神上的枷锁。劳拉·布朗对自己的生活极为不满,传统的家庭束缚压抑着她的感情,她想自杀,摆脱这种生活,但她没有真正自杀,而是进入了现实和幻想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她经历了生与死的界限,而且這种强烈的死亡意识给予她灵魂的自由和安慰。克拉丽莎·沃恩具有较强的主观意识,她打破传统,寻找同性恋婚姻,追求个人自由。她意识到自己被社会所支配,在虚幻的现实与现实生活之间,逐渐失去了真实性。小说中还有一个关键人物——理查德。理查德选择用写作来维持自己的生存,但最终却用自杀的方式实现了另一种生存。表面上,理查德选择自杀是由于艾滋病的折磨,但实际上,真正的原因来自于对生活的恐惧和危机的感觉。无论是朋友克拉丽莎的帮助还是他逐渐的自我建构都不能让他摆脱心中的幽闭恐怖症。他遭受疾病折磨和精神压抑,对死亡的选择对他来说既摆脱了这种苟安的生活,同时也是选择了一种新的生命,一种治愈创伤的伟大方式,也是温暖心灵的好方法。小说模仿了伍尔夫“意识流”的叙事风格,小说中的人物在一个失去平衡的世界里寻找平衡,在真正的死亡中寻找生存,阐释生命的价值。
一、苟安一隅的生存
虽然小说中的三位女性人物首次进入了西方女权主义的解放潮流,但男性仍然在这个世界中处于主导地位,女性仍然生活在男权的阴影下。女人的位置是在家庭中,女人的职责是照顾好丈夫及子女。然而,丈夫们所谓的“爱”束缚了他们,囚禁了他们的自由。女性无法实现她们的梦想,也无法获得真正的解放。
小说中的第一个角色是弗吉尼亚·伍尔夫。伍尔夫生活在一个优渥家庭环境中:丈夫对她体贴细心,仆人悉心照顾,凡事不用伍尔芙亲自动手。为了帮助沃尔夫的病症治疗,丈夫将家搬到了伦敦郊区乡镇,希望平静安详的生活环境能够帮助伍尔夫尽快从精神疾病中恢复。但是这静如死水的生活让伍尔夫动荡不平的内心变得焦躁和局促不安,伍尔夫只能在这宁静祥和的环境的乡村环境中挣扎着生存。劳拉·布朗生活在二战后50年代的洛杉机。她是全职家庭妇女的典型形象,照顾丈夫和抚养孩子。在普通人的眼中,她拥有一个幸福完美的家庭。她有一个深爱她,非常体贴她的丈夫,一个可爱的儿子,还有一个即将孕育出的新生命。每天她都在日复一日的圆圈中生活,重复着几乎一样的活动。在丈夫的生日那天,她像往常一样,在丈夫离家上班之时与他互相拥抱和亲吻。但是每当她的丈夫离开家后,她就会虚弱而且目光呆滞地坐在椅子上。按照往常,她得给她丈夫做个蛋糕,照顾她的儿子,一直以来,她都一直在扮演一个好妻子、一个好母亲的角色,照顾着她的家人。然而,这并不是劳拉想要的,这些东西在她的眼中成了巨大的压力和束缚,甚至让她感到自己失去了生命的真正意义。劳拉有个朋友叫基蒂,一个和劳拉一样的家庭主妇。两人经常在一起聊天。虽然基蒂的到来让劳拉的生活多了一丝色彩,但是基蒂与劳拉的一番闲聊却更加触动劳拉心底的那份悸动。基蒂为内心的痛苦而哭泣,为自己对家庭的责任而哭泣,因不能履行她的责任而感到内疚。在劳拉的眼中,基蒂是另一个自己,她们都在各自的家庭中扮演贤妻良母,但内心深处都对自己的这一角色深深抵触。在她们心底掩藏着秘密,也因为心理的这些纠结而精疲力竭,痛苦不堪,非常无助。对于劳拉这样的女人来说,她只能扮演一个好妻子和一个好母亲的角色。这种社会赋予她的角色成为劳拉自由灵魂的一道枷锁,使她每天都在重压之下残喘求生。
理查德是小说中劳拉·布朗的儿子,是克拉丽莎的情人。在童年时,母亲劳拉对他的影响特别大。至少可以说,他对母亲的爱是他的全部信仰。在他心中,他爱她的母亲,渴望得到她的爱。母亲使他着迷,他爱并依赖她,只要她开心,他便欣喜若狂。这种恋母情结使他极其害怕母亲的离开。他小心翼翼的注意母亲的一举一动,母亲的焦虑和母亲自杀的迹象他终日惶惶不安。虽然最后母亲劳拉没有自杀,但是她还是离他而去,这在孩子幼小的心灵里留下极大的创伤。理查德渴望爱,但母亲的离开使得他不敢去爱。在这种痛苦与绝望中,他开始服用毒品和乱交,终日苟安的生活着。为了寻找可实现的生存空间,理查德将自己投身于写作之中,以通过写作治疗的过程来拯救自己。当时,理查德在写作创作中找到了发泄之处。当他极度沮丧时,他选择用文学来表达情绪。虽然他的作品晦涩难懂,但这是一种很好的治疗方法,给了他一种生存的感觉。
二、争天抗俗的生存
亚里士多德曾经说过要想生存,不仅要有能力,还要有思考能力。对成千上万的人来说,追求自己内心的想法也是自救,追随自己的内心,逃避过去的生活,而不是生活在堕落之中中也是一种很好的拯救自己的方式。《时时刻刻》中的主角们虽然完全绝望,但他们仍然以自己的方式保持平衡,发泄内心的感情。
在经历了种种艰难困苦、敏感脆弱的内心痛苦后,伍尔夫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疾病,她不得不离开伦敦这座喧嚣的城市,按照丈夫的安排去郊区进行康复。在丈夫莱纳德看来,为了伍尔夫,他甚至放弃了他的事业。他已经为伍尔夫提供了足够的爱、富足的生活、“无微不至”的关怀。但他真的是了解她吗?在郊区生活时,伍尔夫就像生活在笼子里——她的丈夫和仆人总是时时刻刻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时时刻刻都在仆人的监控之下。在仆人眼里,她是个有精神病的女人。这种生活使她窒息,使她疯狂,但又无法逃脱。伍尔夫的内心感觉到巨大的压力,承受着巨大的精神折磨。她受够了这种监禁,受够了每天被医生看着,被人监视,绝望、悲伤、无助的感觉充满了她的心。对伍尔夫来说,她想要过她喜欢的生活,并以自己的生活方式作为宣泄她的情感的渠道。她想到了对抗——她要逃跑,逃出这牢笼。当她逃到伦敦火车站时,埋在她内心很长一段时间的绝望之情释放出来,她高兴极了,虽然她丈夫很快就找到了她,但至少为了自己的生存,伍尔夫用自己的行动进行了抗争。
社会对女人的定位认为,既然已经嫁做人妇,她必须爱她的丈夫,抚养她的孩子,并成为一名合格的家庭主妇,所以,小说中的劳拉无论在行为上还是在精神上都被她的儿子和丈夫奴役,她总是压抑自己的感情,她只想摆脱一切去看书。在阅读《达洛维夫人》的过程中,劳拉逐渐意识到生存的意义,这本书将她从长期的抑郁中解脱出来,释放内心的不安。她开始探索自己的生存的意义,并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存在方式。最后,为了追求自由,她选择放弃一切。生了第二个孩子后,她决定抛弃丈夫和孩子,离开家。她决定逃离家庭,逃离现实,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去做她想做的事。脫离了家庭的茧和外界的生活,她在家庭及社会层面超越了自己。她能感受到生活中的事物,在无限的精神世界里享受自由。更重要的是,劳拉在追求自己的生存时,面对着极大的舆论压力,也打破了让人望而却步的无形的枷锁。
在《时时刻刻》这部小说中,最为打破世俗的人物就是同性恋者克莱拉丽莎。她一直照顾身患重病的异性恋人查理德。在克拉丽莎心里,周围的人或跳楼、投河、服毒自杀,或死于意外事故,或被病魔与岁月吞噬,但“我们的生命似乎会有那么一个时刻突然绽放开来,给予我们所期盼的一切。谁都知道这些时刻的后面不可避免地会出现其他的时刻,黑暗得多也困难得多的时刻。但是我们仍然珍爱这座城市,珍爱清晨;我们更加希望的是得到更多期望的一切。”在理查德选择自杀来实现自己的生存时,克拉丽莎选择了另一种与困难对抗的生存方式——勇敢的活下去。
三、向死而生的生存
死亡不是生命的对手,而是生命永恒的一部分。在某种程度上,它也是一种生存,孕育着一种新的生命。在坎宁安的作品中,小说中的人物认为死亡是治愈灵魂创伤和追求生存的另一种方式。死亡的不是传达毁灭的意义,而是通过死亡这一主题来反映生命的意义。死亡给个人带来毁灭,但是从另一个角度去看死亡反而是一种再生存,它直接深入到人性的深处,揭示了内在的紧张。
伍尔夫对死亡的态度一直是非常明确的。当伍尔夫夫妇去公园散步时,他们看到一只死鸟。他们为这只死鸟建立了一个黄色花朵的温床,并将它放在上面,而伍尔夫望着那只死鸟的时候竟然希望她能像这样躺在上面。可以说死亡对伍尔夫来说有着一种独特的吸引力。对于这样一个有思想自由的作家来说 她渴望住在大都会,她想象自己曾在伦敦住过无数次,但由于丈夫的追逐,她以失败告终。她认为自己生活在由“人”编织组成的牢笼之中,也许对她来说,自杀,不仅是对抗,更是一种解脱。她以自己的方式完全控制了自己的命运,这是非常发人深省的。
如果说伍尔夫的死意味着寻求仁慈的释放,那么劳拉对死亡的热情是她对自由的渴望,也是对自我生存的向往。劳拉厌倦了孩子、丈夫、家庭责任、女人的职责,在精神层面与社会层面的重压之下,她要选择一种让自己自由的生存方式。劳拉将自己的儿子交给邻居照看,开着车离开了给予她极大束缚的家。她找了一家旅馆,安排好一切,用自杀的方式来实现自我的生存价值。虽然劳拉最终选择放弃自杀,去寻找新的生活,但是劳拉已经意识到既然死亡她都不怕,那么充满挑战的生存又有什么可怕。
每个人都独自面对自己的生活。有时候人类会觉得生活如此艰难,以至于我们无法活着。在这部小说里,理查德曾经生活在爱中,但是当他被孤独和分离淹没时,理查德自杀了。在理查德自杀之前,他对克拉丽莎说他是为她活着,但她得让他走。自杀的那一天是在一个晴天的早晨,理查德表现得很平静,只是轻轻移动到窗户的台阶上。就像他说的,他需要一些光。无论如何,之前的理查德勇敢地跟随他的心,他尽力去爱,但是疾病的痛苦再次压制了他,他变成了一个厌倦了这个世界的人,黑暗和沉闷的生活方式一点一点地消除了他的生存意识。克拉丽莎要为他举行的聚会使他感到羞愧。在他的眼里,人们似乎对他怀有同情,但实际上他们并没有给予肯定。理查德选择自杀,这既是释放,也是对生活的牢笼的抗议,摆脱了存在的轮回,摆脱了痛苦,似乎灵魂和生命得到了升华。
结语:
坎宁安在对生存伦理的阐释进行了反思和整合,他其实并不想表达出对生存伦理的理解,他更专注于精神的内在混乱、现代社会的焦虑、无精打采的感觉和生存的异化。坎宁安所描绘这些人物的内心的形象和全部意识。从某种意义上说,弗尼吉亚·伍尔夫、劳拉·布朗、克拉丽莎·沃恩和理查德是精神领域的自我放逐者。他们脱离时代,以自己的方式顽固地抗拒现实,展示死亡与生存的联系与意义。他们相交就像相互轮回,重聚在一个特殊的时间和空间里,奏响一首独特的精神颂歌,一本精彩的灵魂之书。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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