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世河
我有一个战友,他13岁时,母亲因车祸丧生。一年后,父亲再婚,他伤心至极,躲在被窝里抱着生母的照片哭了整整一宿。
继母对他视如己出,做饭、洗衣、辅导作业,跟他说话更是轻声细语,面带微笑,甚至为他不惜放弃做母亲的权力,不再生育。但他还是不能从心里真正接受继母,虽然他明明知道,生母的死与这个女人毫无关系。
后来,他入伍、提干、娶妻生子,20几年下来,虽天各一方,但继母对他的疼爱一如既往,尤其对他爱人和孩子更是体贴入微。终于,他那颗几乎冰冻的心被慢慢暖化了,他感动地想,即使生母也不过如此。曾经有好几次他都想亲切地叫继母一声“妈”,他知道继母最渴望的也就是这样的一声称呼。然而,一想到自己英年早逝的生母,他终未叫出口来。20多年里,每次回家他都被这种冲动困扰着,但每次又安慰自己說,等下回吧,下回一定叫。
去年年底,他突然接到父亲电话,说继母病危,想见他最后一面。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有一年多不曾回家了,便立刻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急急往回赶。一路上,他一直暗下决心,这回无论如何也要大声地叫一声妈。可等他一步踏进家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继母已经凉了的躯体。
父亲颤抖着拿出一封信给他,是继母临终前写给他的:“孩子,我试图做一个称职的母亲,一生都在努力,可最后我还是失败了,因为我始终没有听到你亲口叫我一声妈……”
很显然,这个女人是带着绝望走的。这一声终未叫出口来的“妈”,成了战友今生今世永远都无法弥补的缺憾。
后来,战友不止一次地眼含着泪水对我说:“为人之子,生母的恩还好说,养母之恩却是倾尽一生也难以报答,因为她没有血缘却胜似血缘。一个人可以不爱,也可以不优秀,但永远不可以强化甚至制造另一个人的绝望,尤其亲人。因为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让自己亲人绝望更残忍的事了。”
亲人已去,纵使你哭得肝肠寸断,泪流成河,也终是抵不过让她在生前亲耳听到那声“妈妈”。其实,爱在生活中有时不只是心灵感应、眼波流转,有很多爱更需要说出来,就像泉水叮咚绕过山谷,声音是最好的表白。
(潘光贤摘自《党支部工作指导》2019年12期)